第五章
用过饭没多久,薛二就过来,说是家里的人都等着见新夫人。
连翘以为薛一飞说见家里人只是相熟的那些,谁知道这偌大的院子里竟是所有人都在等着她,连翘一下子就紧张得不行,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薛一飞,有些心虚,“要不然,等熟悉一些再见?”
看出她的紧张,薛一飞淡淡一笑,“不用紧张,他们都很好相处。”
“可是……”
“走吧。”主动牵住她的手,薛一飞带着她往外走。
众人都聚在主院外面,连翘一路走着的时候心里暗暗打气,希望自己不要露怯,就算她在弄春馆都能和大家相处得很好,在这里应该不成问题。连翘就这么想着,让自己始终挂着微笑,可等到来到众人面前,那笑容僵掉了。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望着站满了半个院子的男人,一个女人都瞧不见,连翘一脸愕然地看向薛一飞。这一次,薛一飞很精准地明白了她的意思,指着那些哈哈大笑的男人,“这些都是我的兄弟。”
“大嫂好。”
男人们笑了几声,彷佛看出新来的女主人的促狭,都有些不好意思,搔搔头。最后还是薛三扭捏着靠过来,“别紧张,家里没女人,都是男的。”
话音刚落,一个粗狂的声音从旁边门口传出来,“小三你个崽子,谁说府里没女人,老娘和我的姐妹都不是女人吗,你再乱说,把你连屎都打出来。”
说着,四个高壮的女人冲出来-,首当其冲就是骂薛三的那个,她手里挥舞着一根笤帚,看到连翘之后就把手里的东西随手一丢,豪爽地笑笑,“夫人好。”
后面三个也都打招呼,都是大剌剌的口气。
努力掩饰眼底的惊讶,连翘有掐一把薛一飞的冲动,这男人真坏,为什么不早点把这种情况说清楚,害她失态,可最后还是忍耐住,与那些人说笑几句。
所幸这些人都很豪迈,不拘小节,压根没看出连翘的紧张,鼓动着她说话。可连翘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薛一飞让大家自在点,往后府里一切照旧,嘱咐完,那些人一哄而散,各自去做事情,就连几个大姐也都走开,还不忘捡起那根笤帚。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看着只留下两个人的院子,连翘终于回神,忍不住瞪一眼薛一飞,转身就回新房院子里。
哼,她要气死了,这男人为什么不早点说清楚,害她表现得那么不好,岂不让人觉得自己没礼貌。
薛一飞跟着走回去,完全没把这一场虎头蛇尾的见面当作一回事,“怎么了?”
“没什么要道歉吗?”连翘一路上没有回答,直到站在房里,含嗔带怒瞪着薛一飞,“你……都怪你!”
虽然隐约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可薛一飞压根不觉得这有什么重要的,“你刚才表现得很好,他们都很满意。”
“怎么会满意?”连翘有些沮丧。她笨得像个木头人,肯定会被嘲笑。
“我也满意。”_对她的不安觉得好笑又无奈,薛一飞的眼睛里含着一点笑意,“别担心,他们都这样大剌剌习惯了,你不要多想。慧婶就是家里的厨娘,刚才走在前面的那个,另外三个是家里清洗打扫的。”他相信慧婶一定给连翘留下很深的印象,目光有些打趣,“别看慧婶言谈不雅,人很好,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就知道这男人在看笑话,连翘嗔怪地瞪他一眼,还是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府里就只有这些人吗?”
“嗯。”薛一飞还很贴心地补充一句,“他们不懂什么规矩,但是做事很勤快,有什么要做的,吩咐一声就行,不用亲自动手。”
“真没人了?”
“是。”
连翘一脸惊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所以说,她嫁的这个男人有这世上最奇怿的府邸,偌大的府里几十口人,除了五大三粗,长得和男人一样高的慧婶,及三个帮着洗衣的大婶,就剩下满院的男人。想着他们说话如打雷,玩笑如打仗,连翘无语凝噎了。
很认真地看着薛一飞,连翘忍不住建议,“既然这些人都不是下人,为什么不召一些婢女来?她们做事情更仔细、认真。”
提到这个,薛一飞的目光里有些无奈,“你以为有人愿意来薛阎王的府里当差吗?”
他一说,连翘瞬间懂了。传说中杀人如麻的薛阎王府里,谁敢去啊。
就在连翘还沉浸在无奈中还没回神的时候,消失了一个早上的晚素终于出现,她手上、脸上都是黑灰,像是被人从坑里扒出来一样,身后还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谢谢你们。”指挥着他们把木桶放在偏房,晚素走进来,“姑娘,沐浴的水准备好了,公子好。”
瞧着晚素狼狈的模样,连翘发现自己竟然没那么惊讶,还是说已经被太多的意外弄得习惯起来了。
“晚素,你这又是做了什么?”
提起这个,晚素也是哭丧了脸,显然她也经历了不少意外。她抹去脸上的黑灰,沮丧地说道:“我想去厨房给姑娘要一些沐浴的水,可那里就一个慧婶,根本忙不过来,我只能自己烧,可是……”晚素虽然是婢女,却一直随身侍候连翘,她哪里干过这种粗活,“幸好慧婶帮我一把,可还是耽搁这么久,姑娘你别生气。”
“没事。”看晚素狼狈的模样,连翘怎么可能恼怒,还不忘安抚,“你吃过饭没有?”
“吃了。”提起这个,晚素眉开眼笑,“慧婶人很好,等着烧水的时候就一起吃了。”
看她脏着脸还笑得这么开心,连翘总算舒了一口气,虽然这个家里事情很多,大家对她们的到来却很热情,就连晚素都被照顾得很好。
可无论多热情,这样纷乱的府里都不像话。
深吸一口气,连翘目光闪亮,看着自己的夫君,“我想改变一下家里。”
对她的想法投以赞赏的目光,薛一飞点头,“好,随你心意。”
“我想怎么做都可以?”
“对。”
这个男人无条件的应许给了连翘很多鼓励,走到晚素面前,连翘微微一笑,“看来,改变的事情就靠咱们两个了。走,先带我去沐浴。”
虽然连翘早就预料到改变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可狠狠忙了几天,看着眼前的成果,她还是很高兴,有一种自豪感。
在这期间,薛一飞始终陪着,虽然没有插手,完全按照她的想法,可他的出现就给了连翘很多的支持,竟然没有遇到一次阻碍。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连翘惊喜得发现薛一飞没说错,府里的人都很好,虽然性格都有些大剌剌,人都很善良,对她的每一个吩咐都做到最好,还格外照顾她和晚素,不让她们多走一点路、多做一点事,只要她指挥。对她这个女主人,大家还不好靠得太近,反而晚素和他们打成了一片。
回想着这些天的忙碌,连翘托腮省思会不会有哪里被漏掉。
薛一飞从外面回来就瞧见那幅画面,自己的小妻子唇角带笑,浅笑倩兮,成了房间里最耀眼的存在,可她一无所知自己有多么美好,乖乖地想着事情。
心底不由得柔软,薛一飞放轻了脚步靠近,轻轻把手掌放在她的肩头,“在想什么?”
被他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连翘抬头看他,眼睛里光芒闪灿,“你回来了。”
“嗯,刚才在想什么?这么认真。”
薛一飞很自然地坐得很近,连翘却脸颊微红,也许是因为这些天她太忙碌,这个男人总算没有纠缠得那么厉害,虽然备个晚上也都亲热好久才放过她,却没有第一次那么疯狂。
不过现在不是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连翘很认真地看着男人,“我有些担心,正好你帮我想一想。”
“担心什么?”
“我担心是不是改变得太多,让你的兄弟不高兴。”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薛一飞挑眉看她,“怎么这样说?”
“你看呀,我让他们把每个院子里丛生的杂草都拔了,还修缮了坏掉的路和房子,就连荒掉的小花园里都重新种上花草,打扫了整个院子,有些地方真的很脏。”
看她蹙眉把事情说了一遍,薛一飞还是没明白哪里不对,“这些做得都很好,你不用担心。”
虽然很满意自己的做法,可连翘还是有些不安,“可是这些改变对他们来说会不会太大、太急了?应该慢慢改变才是,这样骤然变了样子,怕他们会不习惯,要是觉得我太挑剔,那不就坏了。”
终于明白她在担心什么,薛一飞的脸上露出笑容,忍不住伸手抚模她的额角,“胡思乱想,你做得很好。”
“真的吗?”眼底含着期待,连翘迫切希望得到这个男人的认同,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做一件事情,他的赞美很重要,因为这是属于大家的家,不只是什么薛府、刘府,是家,她喜欢这个字眼。
“真的。”很肯定地点头,薛一飞甚至一反常态地多说了几句,“这些人都和我同生共死过,他们每一个都是我的兄弟,你不用担心会被反对,我喜欢的人,大家也一定都很喜欢。而且你做得这样好,怎么会有人不满意。”
想到那些大剌剌性格的兄弟,还有眼前这个女人,这都是他最重要、最在乎的人,薛一飞脸上的笑容更温柔,“当初皇上和师父都留我在京都,可我不想留在那里,也是因为这些兄弟不习惯京都的束缚,他们觉得不安,所以我带着他们回来。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大家不想过更好的日子,之前没去做,是因为习惯了这种邋遢的状态,没人告诉他们要怎么做,现在你教大家改变,他们都很高兴。”
薛一飞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因为想让她明白那些人的心意。连翘看着薛一飞认真解释的样子,心底暖洋洋的。
她再也不会怀疑薛一飞是坏人,虽然外面的人误会他、不相信他,甚至用恐惧的口气提到这个男人,可她想告诉所有人,薛一飞很好,他是自己见过最温柔、善良的男人。
虽然这个男人总是不爱说话,有时还捉弄她,气势看起来也很吓人,可他对身边每个人都很好,总是想得很妥贴,这样一个智慧、温柔的男人,怎么会是坏人。
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连翘笑得很满足,甚至有些庆幸没人看到他的好,不然她怎么会等到两人相遇,这样想想,连翘忍不住靶谢上天。
这一次,连翘彻底放下心来,打心里把他在乎的人也当成自己的家人。
捂住他的嘴,她狡黠一笑,“好啦,我知道你想让我接纳所有人,也想他们都喜欢我,喏,你成功了,我会把他们当成家人的。”看薛一飞的眼睛一亮,她更觉温暖,“自从我父母离世,我就再也没有家人,不过现在好了,我有了那么多家人,谢谢你。”
看她说得眼圈微红,那种心疼的感觉又喷涌出来,薛一飞紧紧握着她的手,“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他们也是,但你要把我放在首位。”
说着,把她拽到怀里,有些急迫地含住她饱满的唇,狠狠地吻过之后还不忘说一句:“既然教了他们怎么做,以后这些事情都不准再亲力亲为,我会督促他们做好,你不能那么忙,让我捉不到人。”
竟然能从这个男人嘴里听到抱怨,连翘很满足,主动揽着他的肩膀,迎合上去,“好。”
这一次,她确定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薛一飞虽然做事总出人意料,可每一个决定都是认真的,他是很认真地要娶她,她也不后悔嫁过来。这样很好。
连翘紧紧地揽着他的脖颈,两个人忘我地贴在一起。
这些天因为心疼她忙碌,一直节制,薛一飞早就忍得难受,看她如此主动,怎么会辜负,吻得天昏地暗,手臂却轻松把这女人抱起来往里面走。
被他这样抱着,完全没有着力点,连翘只能紧紧依附男人身上,两个人之间没有一丝缝隙。
……
见到她第一眼,就想要她,尽避这念头来得莫名其妙,他却没有抗拒,反而顺从着,做出逼婚的念头,不论那些做法是不是太过无礼,他只想得到这个女人。现在他得逞了,接下来的一切改变又都证明,这个决定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