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者
因为云姨手段颇高,认识不少当地的这绅豪族,所以这些年弄春馆一直没遇到过难题,不过是一些争风吃醋,倒也好解决。
可这几天,弄春馆遇到麻烦了,大麻烦。
好好的院子被一队人围住,别说前后门堵得严严实实,就连狗洞都跑不出来什么,每天的吃喝都是这些人送进来,可要是想进来一个客人,作梦吧。
看看他们手里透着寒气的刀剑,谁敢靠近啊,就连路过都不敢多看几眼,绕着走开。眼看自己的弄春馆被人堵了四天,一个客人都不敢进来,还没人敢为她找薛阎王薛一飞求情,云姨也是愁闷得不行,“连翘,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商量一下吧。”
不只是云姨,就连姐妹们也都围在连翘的门口,你一言、我一嘴。
“连翘,你倒是说句话,咱们现在一点生意都没有,姐妹们总要活下去。”
“连翘姐姐,你出来咱们商量商量。”
“连翘,你这样躲着算什么本事。”
可无论这些人是恼怒还是着急,却没人敢撞开门,只因为门左右站着两个男人,都绷着脸守着,说话可以,却不给任何人进去的机会。
房外一片喧嚣,房间里却很安静,只有连翘一个人。
连翘站在窗口望着外面,面带愁容。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生气吗,有一点,可更多的是无奈,无奈自己看不透薛一飞的心思,也看不透他为什么这么做。
四天前,她拒绝了那个男人的求亲,当时薛一飞看起来很平静,甚至没有多说什么就离开,还让她很是失落了一下,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什么。
可过了没一个时辰,连翘就发现事情起了变化,走得很痛快的薛一飞确实没有再上门,弄春馆四周却突然来了一群人,把客人从床上拎出来撵出去,把前后大门都关上,就连她的门口都守着两个人。
一开始大家都很愤怒,客人们更是气得要命,可看到那些人手里明亮的刀剑,还有那个薛字,那些愤怒哧溜一下子跑掉,只剩下惧怕。
接下来这四天,再也没有客人上门,因为他们进不来。而姐妹们也出不去,因为那些人会拦着,吃的、喝的都是他们送进来。
薛一飞的手下看起来很凶,可他们做事却很有规矩,只堵在门口,不砸、不抢、不杀人、不放火,也不动粗,可就是别想进来或出去。
有他薛一飞薛阎王的名声在,也没人敢来劝,就连知府都恨不得当作没瞧见,只要不闹出人命,绝不出面。想到这一切都是薛一飞那个男人的指挥,连翘苦笑不得,越发看不透那个男人的心。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单看他的身分,就算想娶官家的小姐也不是难事,却把事情闹得这样大,逼着她答应,这会半个颍州都差不多知道这件事,还不知道会怎么说。
一开始,连翘是坚定不能心软的,虽然薛一飞这个男人让她心动,她也并不想把后半生随意交出去。可随着这些天下来,那些坚持渐渐退去,只剩下无奈,就连云姨和姐妹们都恨不得她立刻答应。
自从来到弄春馆,连翘就凭着容貌做了花魁,性格又柔软,很少与人置气,这些年与大家相处得都不错,情同姐妹,可就是因为这件事,整个弄春馆都把她当成烫手山芋,劝她赶紧答应,眼看山穷水尽,如果不是门口守着两个人,就差被绑了嫁出去。
想到她竟然也能让薛一飞做出这种幼稚举动,用满楼的人威胁自己,连翘不知道该是笑还是哭。
想了半天没答案,连翘走向门口,深吸一口气,拉开门,看着冷冰冰的两个护卫,“你们请薛一飞来吧。”
“连翘,嫁人也挺好的。”
“就是。”
看着姐妹们欲言又止,羡慕或心疼的目光,连翘微微一笑,又关上门。
薛一飞来得很快,连翘刚打扮完就听到推门声,把珠钗插上去,她款款走出来。
薛一飞瞧见她的第一眼,目光就亮了,“你答应了。”
他的语气那样从容,彷佛知道她:定会答应一样。
面对着他,反而说不出斥责的话。连翘一脸郑重,“我不做妾。”
没想到是这话,薛一飞吃惊,随即皱眉,“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做妾侍,既然娶你,当然是妻子,你好像误会了。”
他的反应在连翘的意料之中,连翘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意识到事情无法改变,口气舒缓一些,却依旧说出最后的犹豫,“只要你娶了我,就会有更多的闲言碎语,别管我是不是清倌,你的名声都不会好听,你想好了吗?”
“闲言碎语?”薛一飞眉梢一挑,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关于我的闲话还少吗,只要你点头,我奉陪到底。”
院子外面的喧嚣渐渐退去,只是偶尔还有男人粗狂的吆喝声。
连翘红盖头覆面,乖巧地坐在新床上。
三天前,连翘答应嫁给薛一飞,云姨就象征性收了点赎身的银子,还把晚素一起送出来,说她们这些年相处,情同母女,连翘也帮着赚了不少,略微拿一些意思意思就好。当然,云姨这样做,还有另外一层意思,薛一飞这大爷要真的抢人,她一分钱落不着也没办法,这样做个人情和薛一飞攀上关系,这颍州城谁还敢欺负弄春馆。
自从确认两人要成亲,弄春馆就都披红挂绿,喜气洋洋的,直到今天把连翘迎过来。
薛一飞这个男人好像从来不介意别人的目光,以往青楼的姑娘出嫁,恨不得完全撇清关系,他却大张旗鼓地从那里接来,除了一个战战兢兢的喜娘,一路上还在花轿外面跟着十几个男人,倒是他的风格。
听着房间外面有沉重的脚步声慢慢走近,连翘两只手绞在一起,也不知为什么心跳得厉害。
以往她就算面对再难缠的客人都不会这么慌,可只要想到要进来的人是薛一飞,是要和她共度一生的男人,她就紧张得不行。
正想着,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
“大哥,我们还没闹洞房呢,你别推我呀。”这是薛三的声音,他的性格最活泼,像个孩子。
“滚!”薛一飞不客气地把人往外丢。
“大哥,我们不能走,我要闹洞房。”
“对,闹洞房。”
听着声音外面起码有七八个人,迚翘的脸一下子红透了,更是坐立不安。
“滚滚滚!”略带醉意的吼声雄浑有力,薛一飞干脆踹几脚把人撵出去,“谁再进来,我把他的肋骨打断。”
听着那些人像是被撵出去,连翘舒了一口气。
“大哥、大哥……”薛三最不老实,隔着一道院子还在吆喝,“大哥你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欸,晚素你怎么在这里?”
像是遇到晚素,声音渐小,终于消失。
想到薛三一脸惊喜的模样看到晚素,连翘突然觉得这两个人成为一对也不错,一个活泼,一个可爱,很是般配。连翘正胡思乱想,门就被人推开,薛一飞步子沉稳地走进来。
他先是走到桌边挑亮喜烛,又倒了一杯茶喝下去,最后才靠近床边。红盖头先是摇摆了几下,然后就被人扯掉,拿在手里,骤然见到亮光,连翘眨着眼看向他。
薛一飞穿着一身红,最普通的喜服样式,可无论这衣裳如何普通,穿在他身上却显得英武不凡,他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眉梢眼角含着一丝柔和,满眼的红色让这个男人看起来不那么强硬。
“饿了吗?”薛一飞很冷静地问她,目光却不客气地打量自己的新娘子。虽然早就明白她很美,可这样看却更迷人,合身的喜服显得她的身体玲珑有致,头上的凤冠又闪闪发亮,让动人心魄的脸庞显得更加醉人,樱红色的唇瓣像是等人索取。
连翘的心跳得很快,深呼吸一次才缓缓开口,“有一些。”
把手递过去,薛一飞一脸坦然,“来。”
看着他的手,连翘极缓慢地握住,心底的慌乱却被安抚。
“慢点。”看她站起来,只是凤冠摇摇晃晃,薛一飞比她高了一个头,很熟稔地凑过去,“等等,我帮你摘掉这个。”
戴了这么久,早就脖子发酸,连翘也赞同,只是她等了很久都没看凤冠下来,“怎么了。”薛一飞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才开口,声音闷闷的,像是有些郁闷,“别急。”让他舞刀弄枪样样在行,可就是这东西太麻烦。
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沮丧的口气说话,连翘的唇角扬起,忍着笑,“不如我来。”
“好了。”好不容易摘掉,薛一飞又恢复冷静,装作刚才都没发生糗事一样地把凤冠放在桌上,拉着人走到桌边,“这里有点心、有酒。”
连翘当然知道这里有点心,她已经闻着味道饿了好一会,可对上薛一飞一直盯着她的目光,又觉得不好意思。
女人的心思真是比什么都难猜,薛一飞拿起点心丢一个到嘴里,“你不喜欢吃,那我教他们拿别的来。”
“不用、不用。”连翘连忙拉住他的衣袖,她红着脸拿起一个点心轻轻咬住。
衣袖被她拉着,薛一飞没有挣开,眼睛一直盯着她,瞧着那块点心被她含住,小口小口咬着,洁白的贝齿若隐若现……就这么定定地看了一会,他的身体里一下子汹涌起欲火,像是被燃烧一般。
安静地等了一会,喉头上下滚动,薛一飞的声音有些喑哑,“就两块就饱了?”
“嗯。”
“要不要喝点酒?”
以为他怕自己噎住,连翘柔柔一笑,“好。”
看他帮自己倒了一杯酒,连翘很给面子地接过来,可才喝下去一口就被呛到了,这酒好烈。薛一飞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她,看她被呛到,微微一笑,“这是厨娘慧婶自己酿的酒,你慢点喝。”
“好辣。”不想辜负他的好意,连翘抿着喝下去,脸颊红晕更加明显。
等吃了东西喝了酒,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异样的暧昧涌动在两人之间,连翘更因为他灼热的目光而紧张,手指绞在一起,“我……”
“累了吗?”薛一飞缓缓开口。
“累……呀!”还没说完,连翘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被人抱起来,不由得惊叫一声,下意识抱住薛一飞的脖子。
她真的好瘦,不费一点力气就能抱起来,薛一飞想着以后一定要给她好好补补,手臂却收紧,眼睛里透出一点促狭“既然累了,我们就去歇息吧。”
“薛一飞……”他眼底的火热像是能把人燃烧,这男人变得好快,刚才还一本正经的样子,这会就像是蓄势待发的猛虎一般,让她心跳加剧。
“嗯。”抱着她脚步沉稳地往床边走,薛一飞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从看到这个女人的第一眼开始,他就想要她。
宽敞的大床越来越近,连翘羞赧地低下头,手指忍不住抓紧了薛一飞的手臂。
摇曳的烛光下,他的新娘子看起来更加美艳动人,抱着她的感觉也很好,属于女人柔软、曼妙的身体软软靠在自己怀里,这感觉非同一般的美妙。
无论作了多少准备,真的要面对两个人亲昵的时候,还是很慌张,连翘被放在床上的时候就忍不住往里面缩了一下,脸颊绯红,“你……”
她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这个男人都不会停手,因为他眼底的炽热已经昭示一切,可薛一飞的动作比她想得更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