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九九暂时在邓府住下,冷薇会按时过来为她换药,每换一次药,她的伤口便如被烈火滚烧一般疼。而除了涂抹药膏之外,冷薇另外为她开了内服的方子,都说良药苦口,这药苦得差点让柳九九把胆汁儿吐出来。
周凌恒为了让柳九九喝药,拿了一把蜜饯哄她,“铲铲,乖,把药给喝了……”见她摇头不喝,他就跟无赖似的,用手指掰开她的嘴,硬将药灌入她嘴里。
柳九九被迫喝了一口药,苦得舌头发麻,她还未张嘴骂“死排骨”,周凌恒已经先她一步将一把蜜饯塞进她嘴里,甜丝丝的蜜饯在她舌尖化开,药似乎也没那般苦了。
周凌恒擦了擦粘糊糊的手,递给她一支榆木簪,“来,铲铲,帮我束发。”
他方才强迫自己喝药,这会儿又以命令的口吻让自己为他绾发,她心里当然不情愿。她坐在榻上,慧黠的眸子一转,接过他手中发簪,道:“排骨大哥你转过身去。”
周凌恒将木梳递给他,乖乖转过身,背对着她。
柳九九将他柔顺的头发轻轻地拨弄了一下,随后从自己头上取下发钗,开始给他盘发髻,利落地盘了两个妙龄女子的双螺髻,从背后看,两坨发髻俏皮可爱,不知道正面如何。
她拍拍他的肩膀,“排骨大哥,你转身我看看。”
周凌恒转过身,他总觉得头上有些不对劲,好像她给他盘了两个发髻?“铲铲姑娘,你束的什么发?”
“就是寻常男子的发髻啊。”
柳九九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天真无邪,倒让周凌恒心里有点发颤,他正要抬手模一模,柳九九却一巴掌将他的手打掉。
“别乱模,模乱了可不好。”
就在周凌恒纳闷之时,邓琰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他看见周凌恒顶着双螺髻,戴着女子发钗,就跟庙里的哪咤童子似的,不禁杵在门口顿了顿,随后实在忍不住,坐在门槛上捧月复大笑,笑得太过激动,一拳头砸在门上,硬生生将木门砸出一个窟窿。英俊爱美的笑面虎硬是被打扮成哪咤童子,这要是被其他人瞧见,这个笑面虎估计没脸见人了。
意识到不妙,周凌恒忙起身去照镜子,这一照,他扶着梳妆台,捂着胸口差点没吐血。
他一腔怒气没地儿撒,扭过头看了眼无辜的柳九九,想发火又狠不下心,索性转过身一脚将狂笑不止的邓琰给踹出去,重重将门关上。
他伸手拆掉发髻,坐到梳妆台前气哼哼道:“重新来。”
他生气的模样,在柳九九眼里就像吃不饱的大黑似的,眼睛里都是委屈。
感觉到排骨大哥生气了,柳九九也不敢再捉弄他,拿起榆木簪子替他将乌发盘好。
从镜中见自己一头乌发确实绾好了,周凌恒侧过身看着柳九九,蹙着眉头捏了一把她肉肉的脸,以表方才愤怒,“你可知道除了你,没人敢这般对我?”
“所以排骨大哥,其实你是邪教教主吧?”柳九九手撑着下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你能将我从牢里带出来,还对邓少侠那么凶,你这么厉害,一定是邪教教主吧?”
“一派胡言,什么邪教教主。”周凌恒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真不知道这丫头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不然……你就是武林盟主?”柳九九摇了摇脑袋,觉得不太可能,“看起来不像,那些自诩为正道的人,往往最为阴险狡诈,排骨大哥你这么好,不可能是武林盟主,是吧?”
“你再猜猜,猜对了,我送你一份大礼。”
猜对了,你就是朕的皇后。
猜不对,你迟早还是朕的皇后。
“难道……你是朝廷的人?你是当官的?”柳九九再猜。既然不是武林中有权有势的人,必然是朝廷的人。
“邓琰是镇国将军府的人。”周凌恒提醒她。
柳九九恍然大悟,一巴掌拍在周凌恒肩膀上,瞪大眼睛道:“排骨大哥,原来你是镇国将军府的人?那你岂不是间接帮狗皇帝做事?”她拽住他的胳膊,威胁他,“排骨大哥,你别出卖我啊,你要是出卖我……我……
我就在做糖醋排骨的时候,用刀割自己脖子!”
被她这么一威胁,周凌恒下意识地模了模自己脖子,莫名觉得疼。铲铲的这招威胁,可真够狠!
在冷薇的治疗下,没多久柳九九伤口便结痂,行走如常。
这日戌时过后,周凌恒换了夜行衣,另备了一套衣物给柳九九。
柳九九抱着夜行衣,问道:“排骨大哥,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你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带你去报仇。”周凌恒冲着她挑了挑眉毛,深不可测地说道。
“报仇?”柳九九看了眼自己的大腿,眼睛一亮,“你是要帮我的大腿报仇吗?”
“嗯。”周凌恒将她给推进屋内,催促她,“赶紧换衣服。”
大腿的伤口才刚好,柳九九依然记得狱卒拿烙铁烫在她皮肤上时皮开肉绽的“嘶嘶”声。她咬着牙愤愤然换好衣服,跟着周凌恒出了门。
到了丞相府外,她拉着周凌恒蹲,小声问他,“不是说去报仇吗?怎么跑来丞相府了?这狗丞相和狗皇帝一伙儿的,都不是好人。”
周凌恒握起指关节,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跟她解释说:“你都到了京城,怎么还看不清形势?这秦丞相跟你爹以前是死对头,他当然不希望有人去祭奠你爹,你夜里去将军府外烧纸钱,虽然犯了宵禁,但是按照大魏律法,顶多剪了你的头发,还犯不着对你施以酷刑。
那狱卒敢跳过律法直接对你用酷刑,可见是受了丞相的命令,当然,这秦丞相不知道你的真实身分,只当你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老百姓,否则你这小命可就不保了。冤有头债有主,报仇自然要来找秦丞相。”
“对,冤有头债有主,可是排骨大哥,这个冤大头也太大了,我招惹不起啊!”柳九九拍着胸脯,表示心虚。
“我让邓琰查过,今夜丞相府守卫减少了一半。”周凌恒塞给她一把菜刀,“报仇就要挑这个时候。”
柳九九还想再说什么,腰身忽地一紧,周凌恒已搂着她跳进了相府后院。
丞相府的守卫来回走动,柳九九蹲在一堆草后忐忑得根本不敢挪步子,周凌恒又抱着她跃上房顶,踩着一片片青砖碧瓦,带着她从后院来到前院,到秦丞相的外书房停下。
柳九九趴在房顶上,揭开一片青瓦往里头偷看,看见腆着大肚子的秦丞相正坐在书案前看书。看见丞相容貌,她心头一怔,很眼熟,但她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周凌恒从怀里掏出从冷薇那里要来的迷魂香,用火折子点燃,让香飘进去,直到秦丞相手中书卷落下,他伸手揽住柳九九的腰,带着她从窗户跳进屋内,来到书案边。
秦丞相并未失去意识,他打量这两个戴着面巾的黑衣人,想开口喊人,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上一点力气也无。柳九九将手中菜刀挥得舞舞生风,以此壮壮气势。
“铲铲,过去,割了他的舌头。”周凌恒刻意让自己声音变粗,推了她一把。
柳九九举着菜刀一个踉跄跨出去,趴在书案上,望着秦丞相那双锐利的眸子,登时吓得双腿哆嗦。她扭过头,怯怯道:“排骨大哥,我下不了手……”
周凌恒走过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菜刀,指挥她,“你把他舌头扯出来,我来割。”
柳九九瞪着他,手还是哆嗦,“排骨大哥,太残忍了吧……”
“那天你可是毫不犹豫的想割我的舌头,怎么,换了个老头下不了手?”周凌恒语调变得沉重,“铲铲,他当年派人杀了柳将军府上三十几口人,他当时可没顾忌残不残忍。”
“排骨大哥……你说什么?”柳九九怔怔地望着他。
“就是这老头,派人杀了将军府上下几十口人。”他蹙着眉,语气认真,“铲铲,现在就是你报仇的机会,下手吧。”
柳九九哆嗦地从他手中接过菜刀,见他扯出秦丞相的舌头,她握着菜刀,举起来又放下,到底没有那个勇气,最后她手撑着书案,头摇成了波浪鼓,“不行、不行,我不敢。”
周凌恒从她手中拿过菜刀,说道:“那我来了啊?”还不等她回答,便有人前来叩门。
门外的人叩了半晌门,见里面没动静,问道:“相爷,你在吗?”
柳九九紧张得浑身发抖,她拽住周凌恒的胳膊小声问他,“怎么办啊?有人来了。”
周凌恒淡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捏着嗓门,学着秦丞相的声音,对着门外说道:“我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议。”
“可是……相爷,您不是说……”门外的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凌恒打断。
“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议!天塌下来,也给我撑着。”
他模仿得足有八分像,让人辨不出真假,就连秦丞相本人也是瞪圆了眼睛,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柳九九拽着周凌恒的胳膊,瞠目结舌,明明是排骨大哥在说话,却是一个老头的声音。
等门外的人走后,柳九九才道:“排骨大哥,你刚才……用的是什么妖术?”
“什么妖术。”周凌恒笑着对她说:“这是我的独门功夫,改天教你玩。”
“好啊好啊,排骨大哥你真厉害!”柳九九开始有点崇拜他了。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周凌恒攥着菜刀对她说:“铲铲,那这舌头我就割了啊?”
他扯出秦丞相的舌头,用刀背在他舌头上拍了一下,吓得秦丞相一个颤栗,眼中满满都是惊恐。
柳九九蹙着眉头道:“排骨大哥,我以为你是好人,没想到你真要割人舌头?”
“你要是害怕,就把脸转过去,站远一点,血别溅在了你身上。你就当我是邪教教主吧,杀人不眨眼那种。”周凌恒清了清嗓音,开始琢磨秦丞相这舌头到底该切几分。
这糟老头总是在上朝的时候给他使绊子,他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总想着有一天要把这舌头给割下来,今儿个总算是逮到了机会。
柳九九依着他的吩咐将脸转过去,捂着脸问他,“排骨大哥,你杀人真的不眨眼啊?”
“嗯。”周凌恒低低应了她一声便不再说话。
柳九九捂着脸,竖着耳朵听见切割舌头的闷响声,吓得打了个颤栗。
不过她一点也不同情这个秦丞相——她总算想起来了,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个老头眼熟,这个秦丞相以前是她爹的死对头,加上排骨大哥说得对,秦丞相即便是死也抵不了柳家上下三十几条命,当年若不是她命大,只怕也死在了这老头手里。所以割他一条舌头,实在算不上什么,比起死,生不如死地苟延残喘更为残忍。
耳边静默了好半晌,她才听周凌恒又说:“因为我杀人一般都闭着眼,他们死的样子,太丑了。”他喘了口气,用黑布将秦丞相的舌头裹起来,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净,扭过头对柳九九说:“好了铲铲,睁开眼睛吧。”
柳九九梧着脸的手慢慢松开,扭过头发现秦丞相已经晕死过去,书案上干净整洁,并没有她预料中的血腥,就连菜刀上也都是干干净净的。她疑惑问:“排骨大哥,你不割了?”
“割好了。”周凌恒将裹着舌头的黑布托在手心,拿给她看,继而笑着掰开秦丞相的嘴,解释说:“怕你见不得血,所以清理干净了。”
柳九九吞了口唾沫,吓得浑身抖如筛糠,上下牙齿不停地磕动,“排排排骨大大大大……哥,我们赶紧走……走走走吧。”
周凌恒将秦丞相的舌头往怀里一揣,一把搂过她的肩,“好。”
耳旁话音刚落,柳九九的身子便腾空而起,飘出了窗户,一晃眼间就上了房顶。
两人在房顶上停了一下,随后周凌恒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四周立刻躐出一拨黑衣人,同秦丞相书房外的守卫厮杀起来。
柳九九揉了揉眼睛,还没来得及看热闹,周凌恒抱着她已经飞出了丞相府外。
稳稳落地之后,柳九九双腿有些发软,她回过身望着丞相府高高的院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刚才就像是作了一场梦。她拽着周凌恒的衣襟,颤巍巍问道:“排骨大哥……我刚才是在作梦吗?”
“要不要给你看看舌头?”周凌恒语气轻松,说着就要掏舌头。
“别别别……”柳九九拍着胸脯感叹,“排骨大哥,你们镇国将军府的人做事真是手段狠,你就不怕皇上追究吗?”
“追究?谁敢追究?”他随意地搂着柳九九的肩膀,说道:“铲铲姑娘,你的仇我也算帮你报了,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除了以身相许,都可以。”柳九九嘿嘿笑道。
“你这个小奸诈,行了,回九歌馆睡一觉,睡醒后你给我做几盘糖醋排骨,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周凌恒问她。
柳九九摇了摇小脑袋,“不过分、不过分。”她可不敢说过分,万一排骨大哥发怒,割了她的舌头怎么办?
思及此,她紧紧闭上嘴,忐忑地往九歌馆的方向走。
走了一段路,她回过头发现丞相府一片火光。方才在丞相府突然冒出的那些黑衣人,应该跟排骨大哥一样都是镇国将军府的人吧?不过哪边来的人都无所谓啦,有人帮她报仇,她就很开心了,其他事情不重要。
回到九歌馆,土豆和糯米都已经歇下,九歌馆的大门关着,他们没办法进去。周凌恒抽出匕首将门闩挑开。
一踏进九歌馆,柳九九觉得像是许久没回来过似的,坐在长条凳上,觉得特别亲切。
她扯下遮脸的面巾,大喘了一口气,拖着疲累的身体上了楼,周凌恒也紧跟其后,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周凌恒关上房间门,刚月兑了衣服躺下,窗户“嘎吱”一响,几道黑影跳进来,稳稳落在榻前,以邓琰为首的几名黑衣侍卫,齐刷刷跪在地上。
他打了个哈欠,眼皮儿都懒得抬了,“事情都解决了?”
“已经解决。”邓琰回道。
“老东西怎么样?”周凌恒阖眼翻了个身,将被子裹了个严实,十分舒坦。
“丞相府除了被割了舌头昏死过去的秦丞相还有一些无辜的人,其他都没留下活口。”
“待早上了,你让人带着冷薇的酒过去探望老东西,代朕表示慰问。”周凌恒懒洋洋伸长手,从他换下的衣服里模出秦丞相的舌头,扔给邓琰,“这个也泡在酒里,给他送去。”
邓琰接过舌头有片刻楞神,半晌才回复过来,说了声,“是。”
“好了,你们回去吧,朕累了。”
他话音刚落,几名黑衣侍卫便跳窗消失,他又打了个哈欠,翻过身沉沉睡去。
他帮铲铲报了仇,也不知铲铲高兴不高兴?
柳九九半夜作了一个恶梦,梦见舌头,很多舌头,她吓得在黑暗中乱跑,踉跄撞进排骨大哥结实的怀里。排骨大哥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握着三尺长剑跟舌头对峙,他出招利落,英俊逼人,护着她不让她受丁点伤害,如同从天而降的谪仙。
柳九九在梦里痴痴望着排骨大哥,紧紧抱着他劲瘦的腰身,奇怪的是,排骨大哥的腰怎么越抱越细?她怀着纳闷的情绪从梦中惊醒,醒来才发现,原来她抱的根本就不是排骨大哥的腰,而是自己的被子。
她坐起身,捶了捶昏昏沉沉的脑袋,望着窗外,已是日上三竿。她精神不是很好,整个人有些烦躁,洗漱后推门出来遇见土豆和糯米,她抬着眼皮儿懒洋洋跟他们道早。
土豆和糯米以为自己眼花,他们家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是怎么进门来的?恰好这时候周凌恒也从房里走了出来,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土豆和糯米呐呐地看着柳九九和周凌恒,好些话想问,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土豆整理了好半天的思绪,才说:“小姐,今天开张做生意吗?”
柳九九精神不佳,小肮有些胀痛,脸色也显得苍白,她摆了摆手道:“不做,今天休息。”
土豆拉过她,背对着周凌恒低声说道:“小姐,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离开京城。”
“离开?”柳九九讶然道:“谁说要离开了?我不走,死都不走。”
糯米想起那日在牢内,小姐的腿被烙铁所烫,一颗心是揪着疼。她道:“小姐,京城的人太坏,我们还是回柳州城吧,不回柳州城也成,我们去别的地方。”
“京城的人坏?我柳九九可比他们坏多了。”柳九九想起昨晚的事,一脸的骄傲。她扔下土豆和糯米,走到头发蓬乱的周凌恒面前。
她知道周凌恒不会束发,主动要过木簪,为他绾发。替他绾好头发,她便带着他去了厨房,让周凌恒劈柴烧火,自己则在案板前剁排骨,准备给他做糖醋排骨。
周凌恒望着灶内烧得劈里啪啦响的柴火发呆,柳九九的糖醋排骨做到一半,小肮的疼痛又深了几分,她意识到是月事来了,忙扔下锅内的排骨,要回卧房拿月经带,哪知她刚转过身,竟发现小肮不疼了。
不大对劲儿啊,以往这个时候,她总是痛得死去活来。
坐在灶台前的周凌恒小肮开始抽疼,他捂着肚子,脸色难看,这种疼痛感他形容不出来,反正是他从未体会过的疼痛。
柳九九揉着小肮看着他的表情,弱弱问道:“排骨大哥,你该不会是在帮我疼吧?”
周凌恒捂着小肮看着她,“死丫头,你到底对你的肚子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我什么也没做。”柳九九犹豫了一下,戳着自己的小肮说:“我就是月事来了,月复疼,每月我都会疼得死去活来,这回可好,有你帮我疼了,排骨大哥,你真好!”
“月事……”周凌恒傻眼,“为什么会疼?会疼多久?”
“为什么会疼?这个我不太清楚,大夫说是因为我落过水,落下病谤了,所以才会这么难受。”柳九九蹲到他身边,用手模着他的小肮,安慰他,“排骨大哥你忍着点儿,五天,五天过后就不疼了,你要是实在疼得受不住,我给你揉揉。”说着,她对着自己的手掌哈了口热气,搓热之后捂在他的月复部,“怎么样排骨大哥,你有没有舒服点?”
舒服个铲铲啊。
他拧着眉头,沉着脸对她说:“你扶我去榻上躺一会儿,我快疼得不行了。”老天可真会捉弄人,这种痛苦都让他给摊上了。做女人也是麻烦,月月有事也就罢了,还得疼得死去活来。
柳九九叫来糯米跟土豆,让两人搀扶着周凌恒上楼歇息,自己则回房换衣服。
等她换完衣服从房间出来,糯米拉着她问——
“小姐,这排骨大哥是怎么了?怎么感觉跟咱们每月经痛似的?”
可不就是嘛。
柳九九暗笑,慧黠的眸子骨碌碌一转,拍着糯米的肩膀道:“我们能从大牢里出来,多亏了排骨大哥,他现在卧病在床,咱们得好好照顾他。对了,我月事来了,你帮我去熬两碗红糖姜汤。”
糯米望着她,觉得奇怪,旋即抬手戳了戳自己小肮位置,问她,“小姐,您这里不疼啊?往常您不是都疼得死去活来,哭天喊地的吗?今天怎么……还有,为什么要煮两碗?”
“可能是京城风水好,我这病谤子好了,不疼了。一碗是给我的,一碗给排骨大哥送去。”柳九九心情愉悦,浑身通畅,她拍着糯米的肩膀咧嘴笑道:“从今儿个起,本小姐有了不痛经的方法。你赶紧去熬红糖姜汤,排骨大哥等着喝呢。”
糯米望着自家小姐,觉得小姐神不知鬼不觉回来之后,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但她又说不出是哪里古怪。
柳九九想起昨晚的事情,仍然觉得是在作梦,她跑去问土豆,向他求证,“土豆,你老实告诉我,你一直所说的仇人是不是秦丞相?”
土豆正杵在柜台前打算盘,听小姐凑过来这么一说,吓得手上一顿,浑身一僵。他抬起头蹙眉望着柳九九,低声道:“小姐,秦丞相你莫要去招惹,那老东西狡猾至极,连老爷都栽在了他的手上……”
“听你把他说得那么恐怖,其实也一般般嘛,不就是一个糟老头。”柳九九手放在柜台上,撑着下巴说道:“那老东西以后都不能说话了,也算是替我爹他们报了仇。本来,我有点想杀了他,但我觉得杀了他不如让他生不如死的活着。”
土豆望着自家小姐“疯言疯语”,呆了半晌才道:“小姐,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柳九九也不知如何跟土豆讲昨晚的事情,干脆不说了。
因为厨房没了红糖,糯米便出去买红糖,在街上她听说丞相府出了大事。
糯米气喘吁吁地从外头跑回来,将手中的红糖放在柜台上,继而对土豆和柳九九说道:“你们猜,昨夜京城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土豆拨弄着手中算盘问。
糯米大喘了一口气,自顾自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才慢吞吞说道:“昨夜相府失火,相爷被人割了舌头吊在城门上……啧啧,那叫个惨啊,还有,街上不知道从哪儿流出来的传言,说秦丞相就是杀害咱们将军府三十几口的幕后黑手。”
“谁这么神通广大,丞相都敢动?”听到这个消息,土豆震惊之余也将多年的心结放下,那老家伙被折腾至此,只怕也活不长了。他蹙眉望着柳九九,问道:“小姐,排骨是如何将我们从大牢救出去的?”
“他啊……你们不是知道吗?他混江湖的,他在江湖上人脉广,认识些当官儿的,塞了点银子就把我们给放了。”柳九九言词闪烁,她并不想将和周凌恒可以千里传音的事讲给他们听,即便是讲了,两人也未必会信,所以排骨大哥是镇国大将军府的人、和她早认识才来找她,这事儿她说不得。
土豆捏着下巴疑惑道:“听糯米说,小姐你的腿被烙铁烫伤?这么些日子你去了哪儿?腿还好吗?伤口如何?要不要我去找个大夫给你瞧瞧?”
闻言,柳九九原地蹦了蹦,生龙活虎地转了两个圈儿,摊手道:“没事儿,我身体健康着呢。”说着用手拍了拍自己大腿,“腿上的伤也好了,一点儿也不疼。”说起来,冷大夫的医术真是好得让人咋舌。
这时候,楼上传来周凌恒痛苦的嚎叫声,“铲铲……铲铲……铲铲你在哪儿?”
“欸!来了来了!”柳九九扭过头,拍了拍糯米的手背,嘱咐她,“赶紧去煮红糖姜汤。”
“欸,好嘞。”糯米忙捧着红糖去了厨房。
柳九九则提着裙摆,“噔噔噔”跑上楼。她推开周凌恒的房门,见他披头散发地蜷缩在榻上,面色苍白,一双凤眼半睁半暗,紧抿着嘴唇,可怜兮兮的,像是受了欺负的大黑。她替他倒了杯热水,扶着他坐起来,“来,排骨大哥,你先喝口热水。”
周凌恒具体说不上来是哪里疼,大概就是小肮那一块,他有气无力的道:“铲铲……你往常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啊?习惯成自然嘛。”柳九九眉眼弯弯,心情大好。
“我们心灵相通的时间明明已经过了,为什么我还是替你疼?”周凌恒觉得不公平,脑袋歪在柳九九肩膀上,“铲铲,你快给我揉揉,疼死我了。”
柳九九抬手在他小肮上揉了揉,然而他疼痛感并没有减轻,柳九九尝试着揉了揉自己的小肮,周凌恒明显感觉舒服不了少。看来,疼痛源还是在铲铲身上,他道:“你揉你自己,那样我会舒服点。”
“也对,你是在帮我疼,我应该揉我自己。”
柳九九见他疼得辛苦,猛地起身,“排骨大哥你等着,我去给你做好吃的!”
周凌恒身子一个不稳,栽倒在瓷枕上,脑袋磕得阵阵发疼。“我……”他想说他什么都吃不下,可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跑了出去。
柳九九心情倍儿好,到了厨房将糯米赶走,撩起袖子准备做几道菜,她利落的烧火刷锅,哼着小曲儿用厚重的刀背拍了几根深秋的小黄瓜,添以蒜瓣二两、生姜二两,再将姜蒜捣拌均匀,其他配菜焯水,最后加醋一起拌了拌,一盘简单美味的蒜黄瓜大功告成。
随后她又在厨房翻出几根海参,思虑着这玩意可以给排骨大哥补补身子。海参这东西无味,沙多气腥,很难下手,也不好用清汤煨,柳九九敲了敲脑袋,总算有了想法。
她将海参洗净后,用肉汤滚泡了三次,再用鸡、肉两汁儿大火煨烂,随后加入与其颜色相似的香蕈、木耳,为了使味道更佳,她还特意切了笋丁,这个季节的干笋子吃起来有嚼劲儿,韧口。
周凌恒躺在榻上疼晕过去,醒来时发觉已经入夜,就在他饥肠辘辘之时,柳九九端着一盅海参、一小碟蒜黄瓜以及一碗白米饭走了进来,她将饭菜放在床头边几上,扶着他坐起来,柔声问他,“排骨大哥,你好点了吗?”
周凌恒有气无力道:“你觉得呢?”
柳九九舀了一汤匙海参汤,吹凉后递到他嘴边,“来,喝点儿汤。”
他张嘴刚喝了一口,小肮又开始疼,他裹着被子在榻上翻来覆去的滚,疼得他死去活来,想到这种疼痛柳九九每个月必有一次,他忽然茅塞顿开,铲铲姑娘大抵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女子,不然如何能承受得住这般非人的折磨?
铲铲姑娘的强大,定然是他这个男人所不能企及的。这么一想,他居然开始崇拜起铲铲姑娘了……
见他在榻上滚来滚去。柳九九很能理解他现在的感觉,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明儿个就好了,明儿个就不会这么疼了,你再忍忍。”
周凌恒病殃殃抱着被子,眼巴巴地望着她端来的食物,咬牙道:“铲铲,我想吃。”
柳九九将碗递过去,他又撇过头说:“算了,不吃了,肚子疼。”
“欸。”柳九九实在很同情他,为了不浪费这一盅海参汤,她自个儿喝了一口,继而对着他说:“你想吃什么,说,我可以嚼给你听。”
周凌恒看了她一会儿,最终绝望地裹着被子,侧过身不再理她。
周凌恒这一疼,便是五日,头日生不如死,第二日痛不欲生,直到第四日才勉强能吃喝得下食物。
邓琰以为他是中了毒,这日趁着夜色,抱着媳妇儿从二楼的窗户跳进来,吓得正给周凌恒喂粥的柳九九一个手抖,将粥糊了周凌恒一脸。
被糊了一脸稀粥的周凌恒十分淡定,月经疼他都帮铲铲受了,还有什么是受不得的?大概这天底下能将他欺负得如此之惨的人,只有铲铲姑娘了。
他真是上辈子欠了她,所以这辈子才可劲儿的还。他掏出手帕为自己擦脸,似乎已经习惯了柳九九如此粗心大意。
邓琰将妻子放下,冷薇上前去给周凌恒搭脉,可他的脉搏很正常,并没有中毒迹象。
柳九九搁下手中的碗,摆摆手告诉他们,“五天,排骨大哥这病五天一准好。”她伸出五个指头,自信满满,说得比冷薇这个毒医还要有把握。
周凌恒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发生在他和柳九九身上的事,因此他只得打落了牙齿和血吞,说是吃坏了肚子。
邓琰对周凌恒的话素来深信不疑,但冷薇身为一个毒医,自是不信的,她捏着下巴一脸狐疑望着周凌恒,却又什么都没问。
看得出来邓琰有事禀报,柳九九知趣的端着空碗走出房间。
等柳九九下了楼,邓琰才抱拳对周凌恒道:“陛下,感业寺那边太后催您回去,另外秦丞相被活生生气死,已经入棺。”
周凌恒抱着枕头大手一挥,“这么禁不得气?厚葬吧。”
“朝中不可一日无相,陛下,您看……”部竣望着他。
周凌恒抱着枕头坐起来,大刺刺盘着腿,不假思索地道:“夏太尉清廉一生,为先皇为朕都做了不少事,丞相之位便由他担任。朕马上拟旨,你差小安子送去太尉府。朕,三日后回朝。”
邓琰道:“是。”
冷薇听着这话,眨眨眼睛觉得不可思议,“陛下,这秦丞相就这么死了?”
“我也没想到他这么禁不得气。”周凌恒笑咪咪地看着她,“还多亏了毒女你的酒,泡得不错。”
“陛下,我觉得冷大夫这个称呼更好听。”冷薇阴沉沉地看着他,“您可别叫顺口了,吓着了咱们未来的皇后娘娘。”
“对,冷大夫说得是,咱们家的小铲铲可禁不得吓。”周凌恒捏着下巴说。
待邓琰夫妻俩走后,周凌恒躺在榻上,琢磨着应该以什么借口纳柳九九入宫。柳九九虽是柳将军遗孤,到底在民间生活了这么些年,无功无过,更无啥贤良淑德的好名声,朝臣必然会有所阻拦。
当然,最让他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后宫佳丽该如何处置。后宫佳丽想要一朝遣散,几乎是不太可能,这次斋戒之后,他能以“祈福苍生”为由,先遗散一半,但想赶四妃走,一时还找不到借口……
他掐着太阳穴昏昏沉沉睡去,翌日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柳九九的月事结束,今儿个她起了个大早,休息了好一阵子的九歌馆重新开门营业。
奇怪的是,开门两个时辰居然一个顾客都没有,冷冷清清,就连门口路过的人也少了许多。糯米无聊地拿抹桌帕拍苍蝇,柳九九则是坐立不安,时不时走到门口往外探头看看。
周凌恒从楼上下来,扫了一眼两个女人,疑惑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一个客人都没有?”
“谁知道啊,我已经让土豆去打听了。”柳九九叹了一声,软绵绵趴在桌上,无精打采的。
周凌恒在她右手边坐下,倒了杯茶水,正要说话时,土豆慌忙地从外头跑进来。
“小姐,街头开了一家玉鳝楼,那里的酒比咱们好喝,菜品也丰盛,且不限男女都可入内吃饭,现在众人都冲着他们的招牌菜‘青龙肘’去了。”
“酒楼?”柳九九霍地站起来,“他们家的糖醋排骨有我们九歌馆好吃吗?”
“好不好吃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价钱便宜,他们还出了一道菜,叫‘九歌’,是上好的蹄花汤,只要三文钱。”
柳九九一掌拍在八仙桌上,“这不是明摆着跟我们九歌馆抢生意吗?”她叉腰想了想,旋即将周凌恒拽起来,“排骨大哥,你跟我去一趟。”
“大病初愈”的周凌恒自然不想去,可碍于柳九九坚持,他只好还是跟着她走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