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不能称了她的心。”褚靖南仿佛很赞同的点点头,却在转瞬之间笑容一敛,双眼迸射出冷冽的光芒。“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家的规矩都没了,一个妾室也能到我的面前编排自家主母?我瞧你的胆子这么大,只怕下毒的手段也不会不敢使了。”
“爷……冤枉啊!爷,妾身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行那害人命之事啊……”
面对他突然又变脸,林好初时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得意忘形了,竟然没藏好心中的妒恨,但她仍忙不迭的喊冤,总想着他疼她、夫人看重她,怎么样也不至于拿她如何。
“冤枉吗?那为何今日你的丫头连翘在门口同小虎大声嚷嚷着,笃定少夫人是个短命的,如若这毒不是你们主仆同谋,连翘知道主母将死,她一个丫鬟敢这么咒当家主母吗?”褚靖南瞪着脸色乍青乍白的林好,咬牙切齿地道。
他早从义兴的口里得知了门口的那番争端,这么大张旗鼓的就是为了诱林好入局,他心里盘算着,等到汪袭绿好了,定不再教她受这样的委屈。
至于林好,原本他只是想要给她一些教训,让她安分些,她终归是他的女人,谁知她竟然还一副完全没有错的模样,让他心中怒气更盛。
林好蓦地跪倒在地,几个膝行上前,神情惊惶的道:“哪有这样的事?爷可别听那些下人乱嚼舌根,妾身虽然的确瞧不起少夫人的出身,可这种下毒杀人的事怎么敢做?”
她原有的自信被褚靖南的冷然打击得涓滴不剩,心中大骇,她原以为他是爱她的,才会任她在褚家狐假虎威,谁知道汪袭绿那女人不过几十日的功夫,就将他的魂勾走了。
“就凭你方才编排少夫人的话,爷就觉得你没啥不敢做的,你若不快快从实招来,连你也跟着人牙子一起走吧!”褚靖南语气冷硬的说道。
他倒也不是真的要把她赶出去,不过是想藉此吓吓她,好让她实话实说,若那毒真是她下的,她一定有解药,有了解药汪袭绿应该就能活下去了。
一想到汪袭绿再也醒不过来,他冷不防打了个寒颤,一刹那脑海闪过这段时日她的怒、她的笑,还有她灵动慧黠的模样。
再想起那一日他因为战略有些地方想不通,便叨叨的将自己的烦恼告诉她,她当时没有说什么,可是隔天一早醒来时,便见他的几案上有她留下来的纸条,不过短短数语,却已让他茅塞顿开。
多么聪慧的女人啊,他都还没有机会好好了解她,他怎舍得让她就此离去。
闻言,林好狠狠倒抽一口凉气,总是漾着媚波的杏眼蓦地圆睁,不敢置信地瞪着他,虽说她自幼就失怙,可有褚夫人照拂,也算得上是千娇百宠的,她的个性自是骄矜,但现下见他竟为了那个下贱女人这样翻脸不认人,她心头怒气轰地上窜,当下便不管不顾的道:“爷这是拿妾身来撒气了,明明就是少夫人福薄,又与我们有什么干系?爷若当真这样决断,妾身不服!”
“不服气,是吗?”
褚靖南蓦地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还在喊冤的林好,正要说出他的决断,门外却突然传来红串急慌慌的喊声——
“少爷,少夫人醒了,说想要见您……见您最后……”
因为跑得急又心慌,她话说得断断续续的,还夹杂喘不过气的哽咽,但一心都在汪袭绿身上的褚靖南倒是听了个仔细,心猛地一窒。
最后一面?怎么可能?
在他还盘算着要让她病好之后,能有个安稳的日子过的时候,他们之间竟然只剩下最后的一面之缘吗?
褚靖南想到这里,只觉得一阵晕眩袭来,颀长结实的身子晃了晃,站在身旁的人急忙要扶,但手才刚伸出去,他便如风一般冲了出去。
绝对不可以!
此时此刻,褚靖南脑海里只有这唯一的想法,他拔足狂奔,冲进了拥雪院。
总是充满着欢声笑语的拥雪院,如今漾着一抹窒人的安静,仿佛除了他那着急的脚步声,再无其他。悠悠制作迈过门槛,他瞧着依旧在抹泪的妇人,也看到江家三兄弟脸上的悲愤与哀伤,他蓦地顿住了脚步,向来无畏的他,竟胆小得不敢再向前多走一步。
他望着汪袭绿苍白的脸庞,心窝处就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似的,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嫁入府中一年多,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厌恶她的,若非规矩,他是能不见她便不见她,只是一味的宠着林好,直到那时她的冷淡激起了他的不服气,因为赌了那口气,他便刻意时时到拥雪院来,初时他并不自觉自己的改变,可慢慢的他忍不住贪恋起跟她在一起的平静,更欣赏她处事的圆滑与慧黠。
如今瞧着她那气若游丝的模样,褚靖南这才恍然,原来在他还以为自己厌恶她的时候,她的从容和聪慧就已经一点一滴的渗入了他的心,所以就算明知她不欢迎自己,他仍厚着脸皮就是要赖在拥雪院,甚至在她无视于他的时候,还总是缠着她,拉着她说东扯西,又磨着她陪他下棋。
江成恪虽然气怒褚靖南,但还是存着理智,他淡淡的道:“去吧,趁她还有丝清明时,你们夫妻好好说句话吧!”说完,他招呼两个弟弟,将亲娘也给扶了出去。
话别吗?
当脑海浮现出这样的字眼时,褚靖南几乎就要转身逃离,他想逃避这样的事实。
然而,汪袭绿一声细不可闻的呼唤声止住住了他的脚步,他深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他才有办法看向她,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心痛在那一瞬间掐住了他的心,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夫君……”她虚弱地又喊了一声,看到他眼底的哀伤,她的眸中一闪而过一丝异样的心绪。
“你别多说话,我去找御医,你会没事的。”他半跪在榻前,执起她无力的手,嗓音嘶哑的安慰道。
汪袭绿缓缓摇了摇头,扯出一抹淡笑。“与你成亲一年有余……虽然缘分很短……但终究夫妻一场……”
话说到一半,她便好似费尽了力气,喘得不能言语,见她这般难受,褚靖南哪里还能受得住,他蓦地起身坐在榻上,将她抱进怀里,信誓旦旦的说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让人去找御医,你不用怕。”
望着他那慌乱的模样,她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若是他还同前些时候那样冷漠,事情应该会变得简单一些。
可惜的是,他的在乎来得太晚,如今她与表哥们所谋之事,早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我不怕死……只是有事相求……”汪袭绿觉得舌尖泛着苦涩,却分不清是方才表哥们为她灌下的药苦,还是知道不能挽回的心苦。
完全不能接受她那好似在交代遗言的口气,褚靖南故作轻松的扬起笑。“有什么事非得现在说?等你好了再说不迟,我已经知道这一年多来是我亏欠了你,但咱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我会好好弥补你的。”
“何用弥补,感情之事本就不能勉强,只要爷答应妾身,在妾身死后,放红串和半屏归家,妾身便是死也能瞑目了……”
这一年多来,还好有红串和半屏相伴,她舍不得留她们在褚家再受冷遇,才提出这样的要求。
原本也打算万一她假死不成,当真有个好歹,那么她也会让表哥们为这两个丫头谋个好出路。
“你别胡说,什么死不死的!等会御医就来了,咱们不说这种丧气话,你……”
听着他那带着着急的话语,汪袭绿感到一阵晕眩急急地袭来,她知道是表哥下的最后一剂药起了功效,让她疲惫得几乎睁不开眼。
见她就要晕了过去,褚靖南不知怎地竟然被一种永别的恐惧攫住,顾不得自己是不是会伤了她,他蓦地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动,就是不让她睡去。“你醒来,谁准你睡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