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即使错愕,但一来敬重梅副将的为人,二来跟梅姨娘也是自小相识,刚开始对她还不错,每日早饭都让她布菜,梅姨娘若在小厨房炖了东西,或是做了披风什么的,世子都会收下,没几个月,梅姨娘就怀孕了——
世子不娶妻,是不愿有嫡子,但如果是姨娘庶子,还是可以有的,陆家上上下下,都不知道多高兴,连世子都让王老板抬箱进来,亲自挑选了几样首饰过去。”
啧,原来他还送过东西给梅姨娘啊,还是让掌柜抬箱子进来亲自挑选,他都没送过东西给她……
难不成是因为她没怀孕?
怀孕了有奖,没怀孕就等着开奖?
古人喔……
女人模模肚子,心想,说不定她运气好,现在已经有了。
“梅姨娘自是小心翼翼,专心养胎,等到五个月分上,她开口要求世子把她母亲跟哥哥接进府中,世子怎么可能答应,梅姨娘不死心,又去满福院外头跪着,一样的请求,服侍她的下人都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五个月了,太阳又这样大,不吃不喝,只跪着,会出事的。
“那天下午老夫人赏了一碗燕窝出来,她不肯喝,世子命黄栌接她回院子休息,她装作没听见,晚一点,我也去了,她还是跪着,那样子就是明白表示,如果不让她母亲跟哥哥住进侯府,她就一直折磨孩子,这哪里是恳求,根本就是威胁。”
虽然事过境迁,但周嬷嬷说起来还是恼怒的,“少夫人您看,这象话吗,一个姨娘而已,怀了孩子就想上天了,府里是不差多养这两个人,只是规矩一开,以后还得了,姨娘挺着肚子要田产要院子时如何善后,何况当时二房有小姐还没成亲,她哥哥已经成年,住进来哪里合适,说句难听的,这梅姨娘手段如此难看,他哥哥进来只怕也不会老实。”
乔翠喜在心中哇的一声,这梅姨娘做死到这样也算厉害。
陆家是军功积累、实实在在的将门,这招若是在想孙子想疯了的国公府,想后代想疯了的亲王府,可能还有一咪咪效果,但在陆家,没门。
如果陆家是可以被威胁的,那是要怎么领兵打仗,对阵就直接降了。
“陆家虽然想要孩子,却不愿受到威胁,老夫人跟世子都不再派人过去了,梅姨娘眼见无法,只好起来,世子不许她再踏进暄和院,夫人只能先把她安排到客院,却没想到跪得太久,又没吃没喝,早产了,世子原本休书都写好,梅姨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去求侯爷,说起当年她父亲救过侯爷两次的事,这次就当可怜可怜故人之女。
“侯爷跟梅副将多年征战,跟梅副将相处的时间比跟自己亲弟弟还多,眼见梅姨娘哭得可怜,又想起梅副将早逝,心里一软,许人留下来,但世子却是不想见她,要她去别院,后来是老夫人作主,让她住进襄阁——她自然是闹过几次,都是说自己错了,以后不会再犯,可世子已经不想见她了,少夫人敬茶那日,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脸说想去布菜。”
乔翠喜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真不同情梅姨娘,一来太贪,二来残忍,拿着孩子威胁,这是脑子有多不好?
陆蔚英对她肯定不小气,赏赐给她的东西拿出去给亲娘跟哥哥,已经可以请几个仆妇,有人伺候,衣食无忧,这样还不满意,还想要过侯府生活?
周嬷嬷刚才说的有一点她很赞同——这梅姨娘手段如此难看,他哥哥进来只怕也不会老实,由梅姨娘想办法打点,他再模进陆家适龄小姐的房间,那么,他这侯府女婿就当定了。
最糟的是她爹还是侯爷的救命恩人,若是侯府赶她出去,就变成忘恩负义,为了不要落人口实,只好留着这不定期炸弹。
而且这炸弹过得很爽,不管她惹了什么事情,永远可以拿她爹出来说事,侯爷就会要儿子再给她一次机会。
倒霉的就是陆蔚英,现在再加上她。
乔翠喜憋了两日,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有件事情想问你。”
“准。”
“你对梅姨娘到底什么感想?”
陆蔚英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表情有点奇怪,倒也没有隐满,“没什么特别感想,她既然不愿意走,侯府也不差一个人吃饭,那就待着吧。”
听他回得这么平淡,乔翠喜也不知道该接什么才好,想想又问:“那你以前是真的喜欢她?”
“怎么了,我刚刚不是说过没特别感想吗?”
“没特别感想?你唬我,你不是让王老板抬箱进来挑首饰?”
“那又怎么了,不过几样对象而已。”
啊?可是她连几样对象都没收过啊,想想她入门也半年多了呢,虽然恩爱不过这两三个月的事情,但他都没想过要送她个小礼物吗?
陆蔚英看她一脸纠结,想了想,笑了,“吃醋?”
“怎么样我也是正房太太啊……”
“是我疏忽了,不过挑首饰这件事情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这是祖母传下的话,要是有孕一律都是如此的。”
嗷,原来——
可是她感觉还是略不爽啊,姨娘真的是一种该消灭的制度。
已经被放置处理的梅姨娘都让她这样心里卡卡的,以后真人妹妹跟她敬茶,她应该会把茶盘直接拿起来扣在对方头上。
“你若有孕,自然也是如此。”
有孕啊……乔翠喜模模肚子,其实她可能已经有了,小日子晚了好几天,但有了就得张罗姨娘侍寝,所以她不想讲,虽然穿越到乔家大小姐身上,已经非常幸福,但考虑到一辈子,真希望当初穿到公主身上,因为驸马是不能纳妾的,公主怀孕,驸马就得憋着。
憋着才对啊,女人怀孕这么辛苦,男人还抱着小老婆,这象话吗。
“子嗣之事急不得,陆家这情况,缓点也不妨,你不用在意。”
他以为她着急子嗣,在安慰她呢。
平常很大男人,但就是这种小地方,让她觉得窝心。
让她说起来,第一次大加分是他让她去书房伺候的时候,大大方方的,不管谁进来说什么,她都能听,信任与喜欢是相辅相成的,如果她觉得一个人在防着自己,那无论他有多少优点,都与自己无关。
“世子爷。”
很少被她这么称呼的男人莞尔,“怎么,有事求爷?”
“嗯。”
“说来听听。”
“敬茶那日,我说过‘反正不管我做什么,您也都不会喜欢,也都会休妻’,当时你没否认,那现在呢,你还休不休我。”
陆蔚英捏了捏她的鼻子,“当然不休。”
她这么好玩,休了她,他要玩谁?
那些没大没小苞赖皮行为,看在他眼中都很有趣,又见她处理乔家之事,足见聪明,其他女人跟她一比,简直跟木偶一样,无聊至极。
昭然寺的老和尚说得没错,这丫头命格果然不同。
想来,当年她去庙中求签,给她解签的偏偏是自己,这就是缘分。
“我呢,知道陆家将来是要辞官的,根据大黎律法,社会阶级降了,女子可提出和离,我原本是想到时就这么做,回乔家当大小姐。”见男人神色不善,她连忙补上,“不过现在当然不会这样想了。”
陆蔚英哼了哼,“这还差不多。”
“不过既然你不想休我,我也不想和离,那就出现另一件大事——梅姨娘。”
“她算什么事,不想走只是想着陆家还能给她预备从军的弟弟当依靠,等皇上准辞,她只怕就会自行求去。”
“不是梅姨娘啦,是梅姨娘提醒了我一件事情——现在陆家是侯府,将来即使成为平民,也不会是寻常人家,陆家呢,子嗣这样单薄,祖母肯定希望多多开枝散叶……”
其实她知道陆老夫人本来就有打算过年后办此事,想把身边的金花跟锦花给过来,只不过他现在对外说是受伤,得夏天才恢复,总不能还在生病却收通房,所以才暂时没动作,但延得了三五个月,延不了三五年啊,最晚秋天也会收房,可她真的不想啊,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看着他一脸不懂的样子,更觉得来气。
大黎朝为什么不出个醋皇后,下令律法改为一夫一妻,这样她就不用如此烦恼了。
她是现代人,接受的是两性平等的教育,如果她不喜欢他,他也不碰她,她自然不介意暄和院中多少侍妾,他爱纳几个就纳几个,她有银子,没儿子,姨娘肯定巴结她。
可现在不同了,她喜欢他,他也碰了她,她当然介意暄和院中将来可能会冒出的侍妾,三进院子,二十几间房,他是想纳几个?不怕肾亏吗?
然后她还有别的问题,肚子里的小人儿,不知道是男还是女?
她的癸水很准,从来没迟到过,几乎肯定是有了,只是生在这时代,没办法单纯高兴。
首先,她有了,为了肚子里的小东西,肯定不能继续滚床单,那么身为身体健康的十八岁少年,身边又有黄植、碧儿两个准备好的大丫头,少年会不会收了大丫头,其实是很好猜的。
她以前就有同事的老公在她怀孕时出轨,还理直气壮的说些“你怀孕啊,我有什么办法”的话,同事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但她老公真的觉得没什么,甚至还说“又不是要娶进门,有什么好生气”,在现代都如此,何况是大黎朝这个男尊女卑的地方,再看看陆家的府第,哪个男人身边没有姨娘通房,于是,她对陆蔚英的贞操实在也没抱持着太大的期待。
当然也不怪他,以他的生长环境来说,三妻四妾很正常,虽然房里目前只有一个梅姨娘,但看这几个月断续送入府中的几种香签,花街肯定也没少去过,要是没几分交情,哪家姐儿会这样送香签进来,柳绿处理起来熟门熟路,连问都不用问,甚至几张疑似是官户出来的,真不知哪位闺阁小姐如此大胆热情。
女人怀孕就得搬到偏厢,这实在是……
所以她发现生理期晚了,只高兴三秒,因为接下来她脑海中很快出现新画面——丫头把她的东西搬移到偏厢,陆蔚英就寝时,黄栌或碧儿就悄悄爬上床,因为他名义上还在重病,所以开脸那些都不行,但是吹熄烛火后,丫头爬床还是可以的,反正又没外人知道。
而她在偏厢还不能生气,生气就是不贤慧,生气就是不大肚,这样陆家会觉得很丢脸,怎么会有这种端不上台面的媳妇。
她只能自己抱着棉被睡,同时,丈夫抱着别人睡。
这样还不算,十个月之后才是大戏,孩子的性别即将决定她在陆家的地位,机率决定她是个有用的女人,还是没用的女人。
以二房来说,姚氏是正房太太,又生有儿子陆蔚骥,所以无忧无虑的整天惹事,全姨娘、贺姨娘身分低微又都只有女儿,每次出现,都有一种愁苦感。
再以陆蔚骥举例,宋氏虽是正房,却只生了女儿,对上太婆婆跟婆婆,说话都得小心翼翼,雪姨娘不过是丫头提上,因为有儿子的关系底气十足,承袭姚氏那种白目作风,在陆老夫人面前都敢开口,而陆老夫人也容许她这样,这要是全姨娘跟贺姨娘敢如此,大概早就拉出去打板子了。
在陆家,有儿子的女人真的就是高人一等。
陆家在古代已经算是高知识分子了,但即使如此,他们也没受过健康教育,所以他们无法理解,女人尽生女儿,不是肚皮不争气,那是男人的问题,女人万一不怀孕,那说不定双方都有问题。
大黎朝就跟中国古代所有朝代一样,生不出儿子,女人错,无法怀孕,女人错。
她自己也是脑子进水,热恋太幸福而忘了避孕吧,早知道就喝避子汤,等她可以承受姨娘通房,以及怀孕后老公跟别人睡这种狗屁倒灶的问题再来说,唉,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