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说说看原因吗?”关皓咄咄逼人的质问。
田琇可乱了方寸,根本无力招架,她只能摇头再摇头,不断往后退。
察觉她想逃,关皓眼捷手快,立刻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自己。
“你说的彤彤是谁?”
“没有,没有,你听错了……”
“田琇可,别耍我,我听得一清二楚。”
望进那双锐亮得好似能看穿她的黑眸里,田琇可心头一颤,一把用力抽回手,趁他反应不及时,转身奔离。
关皓咒骂一声,却没追上去,他只是站在原地,目送那道落荒而逃的背影。
没有用的,即便追上她,她也不可能吐实,他很清楚这点。
与其徒劳无功的逼问她,倒不如自己彻查来得省事。
关皓拿出手机,拨打陈特助的号码。“帮我查一件事。”
“总经理,我是你的特助,又不是征信社……”
“所以,需要我另外投资你开间征信社吗?”关皓不带笑意的调侃道。
那头的陈特助抖了下。“总经理请说。”
“去帮我查程秀华的女儿。”
“啊?”怎么又是那个打扫阿姨?人不都死了吗?还有什么好查的?
“帮我查出程秀华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总经理,程小姐的女儿应该……不会是你的吧?”
“你有时间扯这些废话,还不快点去查!”关皓冷斥一声,不爽地收了线。
坐进车里,关皓下意识望向副座。
那个女人……不对,是田琇可,她跟程秀华究竟有什么渊源?
无论如何,他都会查出来的。只要被他查清楚,程秀华的死与田琇可有关,或者跟任何人有关,他都不会放过那个人。
田琇可蹲在门前,将摆在花砖上头的那盆仙人掌搬开,花砖上躺着一把备用钥匙,她拿起钥匙,起身开门。
走进黑暗的公寓,她伸手切亮灯源,看着景物如昔的客厅,心头不禁发酸。
她打听过,程秀华死后,程家人原本打算将公寓转手卖掉,毕竟后续还有几年的贷款待缴。
但,就在程家人找上房仲业者时,关皓出面买下这间破旧的老公寓。
她依然弄不明白,关皓为何要一再插手程秀华的事,是因为内疚吗?
更弄不明白,他买下这间公寓后,什么也没做,就这么将它摆着,任由公寓空着,里头的东西一件也没扔,始终保持原来的样貌。
她回来过好几次,每一次都告诫自己,不能再来这里,若是被别人撞见,一定会遭疑。但,每一次她都打破对自己的承诺,回到这里缅怀回忆。
田琇可走进卧房,开始翻箱倒柜的找。
为了逼自己振作起来,她将与女儿相关的物件,一样样封箱,藏到平日看不见的角落,想办法让自己遗忘。
但,今天的她,遗忘不了。
她好想念那个小小软软的身体,想念她赖在自己身上的可爱模样,那是自她体内割舍下来的一个生命,是她身上的一部分,与她密不可分。
凌乱的房间里,田琇可靠坐在床边,手里捏着一迭泛黄旧照片。
望着照片里的童稚笑颜,她的双眼逐渐被泪水吞噬,哽咽声在房中回荡,敲响了满室的寂静。
关皓推开半敞的大门,踏进玄关时,便听见屋里某处传来伤心欲绝的哭声。
程秀华?
这一刻,第一个闪过他脑海的名字,是那个死去的女人。
关皓僵在原地,好片刻不能动弹。
是她吗?有可能吗?他亲眼看见她冰冷的躺在冰柜里,亲眼看见她被推进了火葬场,那个女人还有可能活着吗?
理智在这刻已不管用了,关皓拦不住那些荒谬的想法,他提步,踩着轻而缓的脚步,循声而去。
推开虚掩的房门,他看见坐在一团凌乱中的田琇可。
她坐在那儿,将一迭照片压在胸口,哭得小脸泛红,甜美的五官紧皱成一团。
关皓朝她走去,望着满地的杂物,以及一个个布满灰尘的纸箱,然后顿住。
她脚边摆着一个老旧的熊女圭女圭,一些扮家家酒的塑胶玩具,以及一本绘满歪七扭八涂鸦的画册。
这些全是孩子才会玩的东西,可想而知,应该是程秀华特地留下的女儿遗物。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关皓转眸,睐向兀自哭泣的女人。
田琇可楞住,睁开眼,对上关皓深沉的黑眸,一股狼狈的羞耻感,倏涌心头。
为什么每当她在最脆弱、最不堪的时刻,总会被这个男人撞见?
无论是程秀华,抑或是田琇可,她的处境都是一样难堪。
她曾在关皓面前丢光了脸,丢光了尊严,这还不够吗?为什么总在她疲于应对现实,想逃离一切时,他就会来到她的面前。
莫非上天是特地派他来羞辱她?
在这伤心的时刻,田琇可忍不住自暴自弃地想道。
“你是怎么进来的?”关皓语气森寒的质问,瞥了一眼宛若遭贼光顾的凌乱房间,眉头紧皱,补上一句“你为什么动程秀华的东西?”
田琇可在他责怪的瞪视中,缓缓爬起身,因为哽咽过度换气,她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半句话,只是打了几个嗝,吸吸红透的鼻头。
“田琇可,我在问你话。”关皓态度凶悍地提高音量。
“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她只是想躲到一个熟悉的地方,独自舌忝舐伤口,为什么她得向他道歉?
“你跟程秀华究竟是什么关系?”
田绣可不语,只是垂下眼睫,松开了手,任由那迭照片散飞,落地。
关皓瞪着她的手——红肿,隐约冒水泡的那只手,胸口倏地一窒。
她连烫伤都不顾不管,只为了闯进程秀华的家,抱着那些照片哭泣?
关皓的眸光落在地上那些照片。泛黄的相纸上,年纪颇轻的程秀华,怀中搂着一名可爱的女童,一大一小朝着镜头展颜灿笑。
关皓一凛,猛然又抬眸望向田琇可。
田琇可却别开了脸,神色仓皇地从他身边走开。
关皓侧过身,震撼的看着那抹背影,一种出于本能的冲动,致使他不由自主地扯嗓高喊——
“程秀华!”
田绣可一僵,脚步硬生生停下。
他……他喊她什么?他知道自己喊错名字吗?
田琇可不敢回头,任由剧跳的心脏,一下又一下撞疼胸骨。
关皓望着停在门口的纤细背影,在震愕之中,声嗓仿佛月兑离了意志的掌控,又一次喊出口“程秀华。”
田琇可撇首,刷白的小脸爬满惊恐。“你喊错人了,我是……”
“程秀华。你,是程秀华吗?”关皓打断她,朝她迈开步伐。
田琇可如遭受威胁的小兽,见他有意靠近,一脸警戒地瞪住他,往后退了几步,退出房门口,一路退到客厅。
“为什么不回答我?”关皓步步逼近,黑眸烁烁。
“我不是程秀华,你要我回答什么?”她生气地瞪大水眸,借此掩饰心虚。“刚才我喊你的时候,为什么要停下来?”
“因为你喊错名字,我很错愕。”她狡辩着,心跳逐渐加快。
“为什么要闯进程秀华的家?为什么你知道她女儿的照片藏在哪里?”
田琇可表情一窒。她答不出来,不管她说什么,很显然都是谎话。
她真的不懂,为何关皓会来这里,又为什么如此在意程秀华的种种,程秀华并不欠他什么,而他亦然。
那场乌龙失窃事件,不过只是一个小插曲,对他这样身分显赫的男人而言,事过便忘,不该再记挂她这个处境可悲的清洁妇。
“回答我。”关皓又朝她走近一步。
田琇可眼露戒慎,深深盯着他好一会儿,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在意程秀华?她是你的谁?”
这一次,换关皓答不出来。
“程秀华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她冷静地说道。
他僵在那儿,因为无从抗辩,俊脸阴沉沉地,聚满风暴。
“不管我认不认识程秀华,这也与你无关,不是吗?”
下颚隐隐抽紧,他恼怒地反驳“你只是在逃避我的问题。”
“你也在逃避我的问题,不是吗?”她面无表情的回击。
“你,到底是谁?”
望入那双震怒的黑眸,田琇可的喉咙微微一缩,话就这么噎住,吐不出口。
她没办法再对他否认、说谎。
对着那张脸,那双眼,不知为何,她就是做不到。
于是,下一秒钟,田琇可转身就走。
或许不是走,而是逃跑。就像被猎人发现巢穴的兽,为了活命,她扔下那一切,逃之夭夭。
“程秀华!”
当她夺门而出的那一刻,身后随即响起关皓震怒的呼喊。
但这一次,她没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奔离公寓。
不能再回头了,当关皓认出她的那一刻,她便已回不了头。
明明下定决心要抛弃程秀华的一切,要重新过一个她渴望的人生,找回她因天真犯错而失去的青春。
她要彻底与程秀华切割!再也不要想起那个名字,那张脸,那个人,那个凄惨落魄的人生!
“关先生,田琇可她……辞职了。”
听见店长的答案,关皓一点也不意外。
田琇可在躲他。自从那天在程秀华的公寓不欢而散,这个女人几乎断绝所有可能与他碰头的机会。
她开始跷母亲的课,从咖啡馆辞职,甚至准备搬家,他只是还未交代艾瑞克去清查,说不定,她正忙着准备转学考,好来个彻底消失。
他很不爽,非常不爽。理智告诉他,田绣可有问题,至于问题是什么,他或许知道,也或许不知道。
因为他的推论,完全超月兑正常逻辑。田琇可是程秀华吗?世上真有死而复生这种事吗?
过去的他,必定是嗤之以鼻,断言不可能。
但,此时的他,只剩下保守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