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连个刚断女乃的小表都预备跟他抢人,现在再看到一个死胖子对他的人流口水,竞铮发现自己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了。
黑眸一沉,指节就在面团上掐出一个窟窿。
“蓝云,你这估衣摊生意看着还是跟往常一样好呢!”
“县太爷这话言过其实了。”蓝云口中的县太爷正是竞铮眼中的死胖子。
“哪有?我这人说话做事可实在了!就像我上回说的,你那双眼睛会勾人,果然才几天不见,害我日思夜想,这不把我勾来了?”县太爷色迷迷,不,笑咪咪地看着蓝云,后者一点也没有被赞美的喜悦,有的只是显
而易见的不自在。
一个是地方上最有势力的官爷,一个是含辛茹苦拉拔孩子的平凡妇人,怎么想都不该有交集。怎料这嗜好搜刮民脂民膏的县太爷,一日溜达到蓝云的估衣摊之后,发现这看上去平凡无奇的女人竟然有双极美的眼睛,从此之后隔三差五就跑来估衣摊吃点口头上的豆腐。这里的人都知道,要不是他家里有只河东狮,蓝云早就被他用官威吃干抹净了。
“这件看上去不错!喏,蓝云,我就要这件,还不快来帮我量尺寸合不合身?”脑满肠肥的县太爷边说边大张双手,姿势怎么看都不像要量尺寸,比较像要揩油。
估衣摊卖的既然是人家穿过的旧衣服,不合身是常有的事,所以估衣摊的老板多半都能帮忙修改,近身丈量尺寸更是稀松平常,打着歪主意的县太爷显然就是想利用这点占蓝云便宜。
“那件一看就不合身,还用得着量吗?”酸溜溜的讽刺倏地冒出来,引来几声隐忍的嗤笑,顿时把县太爷激得脸红脖子粗,身上的肥肉都震荡了不下三次。
县太爷一扭头,就发现对他出言不逊的是个没见过的年轻人,还只是个卖包子的,心想这人肯定初来乍到不识地头蛇才这么不知好歹。
“你算哪根葱敢这么跟我讲话?”
“我如果真是根葱,此刻能跟猪这般对话也算是厉害了。”竞铮唇角勾着笑,但那笑意半点也没爬上森冷的黑眸。
“你敢说我是猪?”县太爷惊声尖叫,显然不能接受这种待遇。
“难道这样说实在太抬举你了吗?”黑眸的主人嘴角笑意加深。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县太爷继续尖叫。
“愿闻其详。”这样他才知道找谁开刀。
县太爷丝毫不察黑眸中的阴狠,这会儿得意地抚着自己的大肚腩,摆出一脸高傲,自我介绍道:“你给我听好了。我李某人就是连岭的县令,是这儿最大的官。”
“好大的官威啊,那我这回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竞铮的笑容更显森冷。
县太爷真把他的讽刺当奉承了,继续拍着大肚腩说道:“哼,知道反省就好。看你是刚来连岭吧?我呢,也不想让人说我不够大度,不如这样,看你这包子生意做得顶好的,明天起就天天送两笼到衙门给兄弟们打打牙祭,咱今天这事儿就一笔勾销。”
县太爷说完,一群跟班立刻点头如捣蒜,活像唱双簧。
“一笔勾销?你以为能这么简单?”竞铮冷着声低语。
“你说什么?”县太爷没听清楚。
不知死活的东西!
“我说,明天才送过去给您着实太晚了,不如现在就先请您尝几颗包子?”
“哟,你小子倒挺机伶!我还真有点饿了。”县太爷一副孺子可教的得意貌,伸手就要拿包子,哪知道对方请吃包子的方式完全出乎意料,竟是将一颗颗滚烫的包子扔到他身上。
看上去是随意乱扔,其实竞铮用上巧妙的手劲,让那些跟火钳一样滚烫的包子在贴上县太爷的肥肉时还会多停留一点时间,犹如滚水烫猪皮,难怪县太爷上窜下跳,不停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哎哟!烫死我了!烫死我了!你'你这不知好歹的……呜呜呜——”一颗包子准确地丢进县太爷的臭嘴,堵得牢牢实实。
“呸!还看什么看?快给我打!”县太爷一口吐出包子,冲着一**跟班大吼。
那群跟班这才反应过来,立刻上前把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竞铮团团围住。
站得老远的众人一边隔岸观火一边窃窃私语,都说这卖包子的美男子恁是厉害,被人围攻也不见一丝惊慌,反而赤手空拳就把县令的狐群狗党打得节节败退,这样的英雄好汉自然博得众人好感,只不过对他再有好感也比不上自个儿的平安,所以就算有人发现其中一个跟班举着刀偷偷接近美男,美男还毫无所觉的时候,也选择闭紧嘴巴,毕竟谁敢跟县太爷对着干?
就在置身事外的群众都这样想的时候,一声石破天惊的“小心!”让他们吃了一惊。
没想到向来沉默寡言的蓝云会在这种时候拔尖嗓子,甚至急奔向前,一下子跑到美男子身后,分明是想要为他挡下偷袭的刀锋。
幸好,她的惊叫已经让竞铮提高警觉,在刀锋落下之际及时转身将她护在怀里。其实靠他自己收拾这些人绰绰有余,就算他再不济,暗卫也会出手。只是她这样舍己为人的举动就让他不禁心生“歹念”,在护她周全的同时,飞快以眼神命令暗卫不得出手,然后自己也全无动作,任由不长眼的刀锋劈向自己。
手臂传来火辣辣的烧灼感没令他皱一下眉头,他只顾睁着紧张的眸子检查她浑身上下,幸好没让他找出一道不该存在的伤口。
到这时候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一想到刚刚那把刀砍到的可能是她,他的脸色就立即布满风雨欲来的阴霾。
正当竞铮决定亲手卸下这些人的脑袋时,一辆他跟蓝云看着都不陌生的马车从大街那头疾驰过来,若不是还想上前追砍的县太爷等人闪得快,早成了车下亡魂。
“唉,真可惜啊!”刚下马车的慕容飞张口第一句话就是惋惜,瞧那一双桃花眼睥睨县太爷一行人,似乎是惋惜他的马没真把他们踩死。
他明显不把县太爷放在眼里的表现已经够让众人吃惊了,更令他们吃惊的是平常作威作福的县太爷这会儿竟然连个屁都不敢放,缩得跟只鹌鹑似的。
就算这时有人认出来慕容飞是连岭最大当铺的真主子,也还是一头雾水,毕竟知道慕容飞富可敌国大有人在,但是知道他跟皇帝称兄道弟的人就少了,作威作福的县太爷就是那不多里头的其中一个,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应该是不幸的。因为当慕容飞发现包子贩手臂血流如注之后,他再转头过来看他们这些人的眼神就非常不对劲,就像准备要带人把他抄家灭族那般肃杀,加上他对那个包子贩随意却看得出恭敬的态度,更让县太爷身上的肥肉跟树上摇摇欲坠的落叶一样,风一吹就抖得不象话。
他敏感地察觉到,这一回他恐怕真要人头不保了!
这个想法让他两眼一翻,在众跟班的惊呼声当中昏厥过去。
眼看这儿最大的官爷都昏过去了,怕遭到池鱼之殃的观众当下立即做鸟兽散。没人去管县太爷的下场如何,更没有人在乎包子贩跟估衣摊妇人为什么一前一后都进了当铺主子的马车,连吃饭家伙都不管就这样扬长而去。
慕容飞的马车哪儿也没去,就是载着几个人一起回到蓝云家,毕竟得了皇帝口喻,他当然得照办。
“你应该回宫让御医看看,万一伤筋动骨可就不好了。”慕容飞一路上就是这么劝竞铮,连这会儿都坐在蓝云家的客厅了也不放弃。
他虽然老是跟竞铮嘻皮笑脸,说话也是老实不客气,但他们总归是多年好友,就算过去五年不理不睬,他也还是当竞铮是好兄弟,这回看他微服出宫,自然紧张他的安危,就算人家是皇帝,出门绝对不会少带暗卫,但他还是很鸡婆地加派人手上街盯梢,一有风吹草动就到当铺向他禀报。
今天他格外庆幸他的多此一举,让他能够赶上大街那场闹剧,虽然,他还是晚了一步。
“有没有伤筋动骨我自己清楚,这真的只是皮肉伤而已。”竞铮一脸的不以为意,受伤的手臂懒洋洋搁在桌上,上头的血迹只有慕容飞看了怵目惊心。
“皮肉伤难道就不要紧?这才卖了几天包子就真忘了你是谁啦?还有你那票暗卫是死哪去了,眼睁睁看你被人砍?”慕容飞越说越气,好像今天被人砍的是他一样。
等他吼完,刚被他派去叫大夫的小厮正好赶回来了,慕容飞又赶紧要他们给竞铮处理伤口。
“反正我运气很好,你就别婆妈了。”竞铮的黑眸别有深意地往厨房扫一眼。
有个女人借口烧水躲在里面很久了。
“我婆妈?都被人砍了还说自己运气好?你才有毛病吧!”慕容飞边碎念边从袖子里掏出一只药瓶放在桌上。“擦这个,好得快又不留疤。”
“请问有热水吗?这伤口需要清理一番才能上药。”大夫客气地问道。
“热水?有的有的!”慕容飞连忙应下,转身就要去厨房取热水。
这时候,消失好半天的蓝云端着一盆热水走出厨房,有了热水,大夫的动作就麻利许多,没一会儿就把竞铮受伤的手臂给包扎得牢牢实实。
“幸好公子这伤口不算太深,要是待会儿血水出得多一点,再照刚刚那样换一次药,小心裹上布条就好,不再出血之后一天换一次药就可以了。”大夫交代完毕就起身告辞。
慕容飞让小厮送大夫回去,如此一来,蓝云家里又只剩下三个人了。
“你还要赖在这里多久?国不可一日无君,你自己算算你出宫多少天了?”
已经没有闲杂人等在场,慕容飞直接把话挑明了讲。
“国也不可一日无母,但她都出宫几年了,你不如问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呗?”竞铮无赖地把问题丢到异常安静的女人身上。
“云儿,你不会这辈子都不打算原谅他了吧?”慕容飞直奔主题,要蓝云赶紧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