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我被禁足三个月。”
跑腿的事干么叫她去,她像回事的小厮吗?
“啧!拿乔了。”赵老侯爷被气乐了。
“是,我身分不同了,要端起架子做人。”她把下巴一扬,摆出盛气凌人的样子,静王妃不受使唤。
“呿!你架子再大也是我老赵家的孙女,我叫你去就去,你还敢不孝。”不是巴望着相见,他给她机会还摆谱。
静王是他欣赏的年轻人,和大丫头很是相配,两个聪明人在一起,他倒想看看谁压倒谁。
年纪大了都有一点顽童心性,越活越回去。
“叫我身边的止莺去。”赵若瑾漫不经心的说着,好像点了一只猫狗去送信。
自从温泉庄子那件事后,她对止莺、止燕就有一点亲近不起来的隔阂,觉得她们是养不熟的由眼狼。
止燕还好,对她恭顺有加,还有些畏意,但是止莺就是完全公事公办的态度,我奉命来保护你就有舍命的觉悟,但我是止字辈的暗卫,我有我的骄傲,休想我认你为主。
所以主仆间的相处就看得出生疏,不冷不热的处着,有事就吩咐,无事相对无语,不像温香、软玉敢打趣主子。
赵老侯爷挑眉一笑,“静王的人?”
“他家的狗。”吃她的米,用她的水,睡她的床,受得心安理得,可前脚吃饱喝足,后腿一提到了别人跟前摇尾巴,还摇得欢快,一边汪汪一边吐肥厚的舌头,谄媚得很。
“好浓的酸味。”他拢起长须呵笑。
是酸味,很不是滋味,是暗卫就不能明珠暗投吗?好歹她是准静王妃,手中有能号令黑煞军的貔貅玉令,不是全主也是半主,给她她们的忠心很难吗?她要的只是信任。
赵若瑾对止莺、止燕有很大的意见,尤其是止莺,那是大大的不满,可是她的确需要她们的保护,皇上的赐婚打乱了目前看似平静的局势,将兴武侯府拉到太子的船上,底下的暗波要开始涌动了。
当静王到来时,他看到地是一老人和一名娇中带媚的妍丽女子下着棋,白子多,黑子少,老人逐步败退,女子收割战场,一人咒骂,一人娇笑,画面和谐的叫人想加入其中。
一对容貌相似的父子站在两人身侧,安静不语地观看棋局,时而蹙眉,时而讶异,时而惊奇,表情丰富多变。
“这丫头太狡猾了,你敢要?”
是询问,也是试探。
上官静笑着取一黑子,下在死棋眼位,棋局竟出现令人意外的变动。“置之死地而后生,对她动心的那一刻,我就有必死的决心。”
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女子不求夫妻相守,一生和乐,反而想着如何杀夫才不会弄脏双手,她已将“死”送到他面前,堂堂男儿岂可不受,若能同生共死,他也认了。
兴武侯府的三个男人同时抬起头,看向面色不改的俊美男子,唯独该在意的女子手持白子在深思,下一步该如何破棋局。
“死,很简单,但要看哪一种死法,我家孙女还太年幼,不想看她死在我前头。”老人家只想儿孙送终,不想见雨打女敕蕊,一夜摧残。
“我生,她生。”他会护她周全。
“太笼统。”有点敷衍意味。
见她下了一子,破了他的棋局,上官静再下一子。“我会死在她前头……”
一枚白子打向他脸面,他闪都不闪地任其击中而弹开。
“谁都不许死,晦气!你们那么想死为什么不去挖个坑,我刚好赚了点小钱,奉送两口金丝楠木福棺,望请
笑纳。”不思活,先思死,他们就没想过把日子过得好吗?
见她出言教训了,赵家三个男人嘴角一扬,宠溺地看着日渐娇美的小丫头,在他们的娇宠中长大了。
“先给他,我老头子还不急着用。”他还要活到百岁做太公,抱孙子的孙子,当个老寿翁。
“敬老尊贤,老人家不用客气,总有用到的一天,本王为你披麻带孝,送你入土为安。”尽孙婿最后的孝道。
老侯爷该含笑而终了,毕竟能让一朝亲王带孝送行,他是第一人。
年纪越大越小孩子心性的老人家一瞪眼,越老越忌讳生死大事。“年轻人定性差,少了教养,先帝走得早,看你这性子多忸怩,准是让西南毒虫咬伤了脑子。大丫头呀!你还是别太早嫁,要是日日面对死人牌位,日子多难熬。”
“老侯爷不厚道,若是对先帝有所埋怨,不妨先行一步告阴状,先帝在下头等着你去尽忠。”这一子走偏了,但起手无回,他也只能认了。棋局如人生,要细心布局,否则遭人一击即溃也怨不得人。
小瑾儿下得真好,明则让道,暗藏杀机,杀伐之气隐于刁钻棋路之下。
“哼!你就不懂得让让老人家,口舌争锋不长进。”好歹他老了他几十岁,也不知嘴上收敛。
“谁拦着不让本王娶老婆谁就是本王的仇人,老侯爷,你不是对手。”上官静指指黑白子的数目,一语双关。
一是输给孙女,一是败在准孙婿迎亲的决心。
“你……”
赵老侯爷还想刁难两句,却见棋盘上他的一片江山忽然被杀得溃不成军,很可笑的就留一枚黑子在正中央,孤军奋战。
“祖父,你有完没完,人给你找来了,你想放毒蛇咬死他吗?别忘了他来自西南瘴疠之地,说不定他身上带着一堆毒虫。”
毒不死他反过来咬死一个老头,正好用上金丝楠木福棺。
“你就护着他,不孝。”哼!哼!女大不中留。
赵若瑾不满的抬眸,“他是我未来的白米饭,要养我一辈子,我不护他护谁,难道祖父想当‘陪嫁’?”
“陪嫁”虎着脸气呼呼的瞪着没顺着他话的孙女,迁怒嘴角一扬的年轻王爷,一只半满的窑烧瓷杯朝人砸去。
锐目一闪,上官静手腕一翻,如昙花瞬间绽放,优雅而美丽,修长的五指往前一送,茶水一滴不漏的瓷杯又回到赵老侯爷面前。
“你就那么急着嫁?”舍不得呀!才养了几年就要嫁人,以后谁来哄他开心,陪臭棋蒌子下棋?
无法否认地,三个亲孙女当中,他对生性不张狂的大孙女有所偏爱,打小她就是个懂得藏锋的人,却只在他面前不做任何隐藏,心慧目明地变着花样让他宽心,不走偏锋。
他想把她当孙子培养,但她直言拒绝,说他有四个孙子,别浪费心思在替别人养媳妇。
这一听,他眼眶就红了,不免埋怨儿子生的为何不是龙凤胎,这孩子有勇善谋,性子冷静而平稳,有巧智,能莲舌,慧眼识先机,三十万赵家军交在她手上多放心,他大可高枕无忧,真享起老太爷的福。
“你找他来不就为了盘算我的嫁妆,祖父,你别太狠了,我人小肩细扛不动,你别给我送重礼,否则我跟你
翻脸。”别人她还不了解,自家祖父她绝对模得清,他活月兑月兑是修练成精的老狐狸,专坑自家人。
赵老侯爷面上一讪,干笑,暗怨孙女太精明。“我那是疼你,怕你给人欺负了,咱们家闺女可是有靠山的。”
“不必,我养不起。”你别陷害我,我是你亲孙女。赵若瑾恨恨地看向祖父,威胁他不许算计到她头上。
是助你一臂之力,不要不知好歹。赵老侯爷一脸奸笑的捻着胡子。“一年十万石白米,一百万两军饷即可。”
十万石白米,一百万两军饷……等等,父亲想干什么,难道他想……
赵汉阳父子脸色同时一变,目光灼然地看向正眯眼饮茶的老人,从祖孙的对话,他们嗅出不寻常的端倪。
“不要为难小瑾儿,本王来养。”养家是男人的事,女人只需待在后宅,莳花弄草,逗逗鸟儿。
赵老侯爷和赵若瑾一起偏过头,由鼻孔哼出气,表示无须他多管闲事,这是他们祖孙俩在搏感情。
“是我孙女的陪嫁你养什么养?我是给她又不是给你,谁晓得你养着养着会不会占为己有,然后我失去依恃的可怜孙女变成深闺怨妇。”他想给才能拿,否则一兵一卒也得不到。
深闺怨妇……善于安排退路的小瑾儿?上官静眼角一抽,觉得老侯爷错想他孙女了,即使她手中无刃,她也能开辟出一片荒田,把男人甩到三条街外,只有她休夫的分,谁敢让她当深闺怨妇,那不是活腻了。
这妹子太剽悍,自备腰里刀——杀夫。
“祖父,我不可怜,没有男人我也能养活自己。”女子当自强,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过得太差。
闻言,赵老侯爷两眼一亮,“你不嫁了?”
“祖父,你太乐了。”哪有希望孙女嫁不出去的长辈,他便是那个异数,巴望着孙女变孙儿,木兰从军。
“有吗?我已经很含蓄的笑了,你怎么还看得出来,丫头恨嫁了是不是?”最好别嫁人,省得他有操不完的心。
“祖父……”这么孩子气好吗?
老小、老小,越活越像小孩子。
赵汉阳清了清喉咙,提醒老父和女儿书房内不只他们祖孙俩,还有“别人”,他们被晾在一旁很久了。
“咳!咳!爹,你找我和湛儿来不是看你和大丫头斗嘴吧?你老别吊胃口、卖关子了,这里都不是外人。”再让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下去,只怕是没完没了。
赵老侯爷瞪向身形壮实的长子,心有遗憾。“你呀你,就是缺少耐性,一刻也等不了,所以我才放心不下,你知道你女儿曾一整天不发一语地就为等我一句话。”
祖父,你误会了,我那是发呆,睁着眼睡觉,想着老人家屎尿多,你爱拖便拖呗!她那时是四岁还是五岁,她耗得起,就等祖父说一句:成了,那匹小马驹是你的!
于是,她有了一匹名叫桃红的小母马,小短腿构不上马背的她就让人抱上马,马夫牵着马走。
但是赵若瑜瞧见了眼热,也想要一匹马,她向祖父索要,祖父不给,她心有不甘,去厨房拿了毒耗子的砒霜,偷偷下在桃红的草料里,桃红当天晚上就口吐白沫死了。
她得不到的也不让别人得到。
桃红死后,赵若瑾太难过了,此后她什么宠物也不养,对人多了防备,对谁都抱着三分怀疑,性子又更冷了些,所以大家才叫她傻子,因为她跟谁也混不熟,老是怔怔地望着天,省言节字。
“祖父,你离题了。”赵若瑾护着亲爹,祖父的废话一出,她便出声打断,不想让父亲白被训。
“离题就离题,不会转回来吗?我想你们都清楚我找你们来是为了何事。”赵老侯爷目光一一扫视众人,表情凝肃得让人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每个人心头仿佛压了巨石般沉重。
“劳老侯爷费心了。”上官静拱手一揖。
他轻哼,对抢走他乖孙女的小子不假辞色。“你也知道费心了,为了你们这些小辈,我白了多少根头发,想着你们安好,别比我老头子死得罕,我这辈子看过的死人太多了,不想再看见儿孙的尸首也在其中。”
“祖父,您言重了,我们还没有无能到要让你卖老命上阵杀敌,你好歹也信任我们好不好,赵家子孙没你说的不堪。”他们再不济也有自保能力,打不过还不能跑吗?
“妹妹说得对,咱们赵府还有顶天的人柱在,我不会让祖父失望的。”赵永湛往前一站,说得掷地有声。
兄妹俩相视一笑,嘴角的笑意有几分相似,都是赵家人。
看着兄妹的感情好,立于一侧的上官静有些吃味,那是他的王妃,怎么能对着别的男人笑,亲大哥也不行。
“就会空口说白话,你还没你妹妹想得长远,我来问你,今日我找你们来所为何事?”
他指了指儿子、孙子,手指也把静王点进去,意味着他愿意接纳这个孙婿。
嘴上不饶人但心里早当一家人,只有自家人才能全无顾忌地畅所欲言,王爷也一起训,有如子侄。
眉目清朗的赵永湛只顿一瞬间,眼神清亮的看向祖父道:“是为了一一妹妹入东宫为良媛一事吧?”
“这是其一。”他太不满意,但还能接受。
“二妹妹是太子的人,咱们兴武侯府不能被拖进党派之争,皇上还在壮年,无病无灾,我们要做的是避嫌。”所以祖父和爹娘绝口不提二妹妹,对外宣称兴武侯府无此人。
这是在斩断彼此的联系,让太子不能利用兴武侯府谋夺兵权,继而引起皇上的疑心,下令彻查是否有勾结事证。
祖父是想断了太子的想望,别想弄了个兴武侯府的女儿入东宫,就妄想将一府老少绑上太子这条船,做他的靠山,同时也是向皇上表示他们兴武侯府只为国效忠,不插手皇家事。
到底不是正经亲事,谁会为太子赔上一家,一个妾而已,难道还要兴武侯府赴汤蹈火,为人作嫁衣裳。
有朝一日太子得权了,获利的是太子妃的娘家人,正宫娘娘水涨船高,其他姬妾最多封个妃位也就顶天了,对其家人的封赐再高也越不过中宫外戚。
皇上会信的,他以己度人,认为不会有人会做对自己无益的事,兴武侯主动放弃太子这条船便是向他输诚,让皇上少生疑心,多把心思放在成年的皇子身上,因为他们才更危险。
虎大吃人,心大噬君。
“还有呢?”算有长进。
“还有大妹妹和静王已有婚约,皇上更担心我们投靠静王这方,他在观望我们的态度,看我们会不会倾向一方,他有几分试探,也像在钓鱼,看能钓出什么大鱼。”他说时冷汗直冒,唯恐说错一句话令祖父失望。
看着儿子侃侃而谈的神情,赵汉阳心中有无比的骄傲,好在这个儿子没养废,尚能给他争气。
“那你说说看我们要怎么做?”他大前提没说错,把时下局势分析得头头是道。
“啊!这……”他脑子一片空白。
不是能力不足,而是太年轻了,经历过的事还是太少,当祖父虎目一瞪时他就紧张了,想表现得更好却一时无措。
一府的重担他还扛不起。
“若瑾丫头你来说。”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赵若瑾眼皮一抬,樱红小嘴一张,吐出,“送嫁。”
送嫁?!
这两个字很轻,却重重地击在每个人心头上,像一把尖锐的椎子刺入心底,直把人惊醒。
赵老侯爷轻叹了一声,“知道我为何偏疼这丫头了吧!那脑子不知怎么长的,就是比人多出一窍。”
灵窍。
“是让她早点出嫁的意思吗?不用等到及笄后。”他才送走了一个女儿,如今这一个也要远离身侧。
看儿子一脸不舍的模样,同样舍不得的赵老侯爷硬气的一吼,“少没出息,早嫁晚嫁都得嫁,赶紧把她的嫁妆准备好,咱们要好好办这场婚事,还得大肆铺张的办。”
“多谢老侯爷的成全。”面有笑意的上官静这次是真心行礼,执晚辈礼,把老侯爷当亲祖父看待。
想到孙女要被娶走他就不爽,看谁都不顺眼。“少谢我,我是为了大丫头,成亲后你们立即离京,不可逗留。”
“我本来就为了小瑾儿而来,自是偕妻同归。”他的婚姻要由自己作主,绝不容皇上安插个眼线令人坐立难安。
上官静看向心爱女子的眼中充满柔情。
会不会说话,抢人家孙女还说得这么正大光明,真是碍眼。“口期就定在半个月后,把婚帖写一写。”
“这么快?!”嫌快是大房三人,他们没想到老侯爷会将迎娶日决定得这般仓卒,根本来不及。
“不是有人恨嫁?”他满心不是滋味的瞪向孙女。
“祖父,我的铺子和庄子……”还没处理呢!
他冷笑三声,“西南没地没人吗?还惦记着那点小东西,眼界真小,你是静王妃,静王府的一切都是你的。”
怎么骂人了,西南的土地再辽阔也是沼地居多,哪能耕种,她没粮食想饿死她呀!赵若瑾想着该如何处理名下产业。
“放心,静王府都归你管,我的就是你的,以后西南就是我们的家。”连他也归她。
赵若瑾在心里狂啸了,她才不想管,西南那么穷,几座玉石矿场也只够养活一地的百姓而已,哪有她的铺子、粮食生钱生得快,叫她丢谷子捡石子吗?和毒蛇猛兽共处。
她,可不可以不嫁人了?姑娘未成年。
继二孙女被抬进东宫为良媛,事隔不到一个月,兴武侯府又要嫁孙女了,这一回和前一次不同,嫁的是一方藩王,兴武侯府几乎是全府都动起来,把女儿婚事办得盛况空前。
本朝惯例,女儿家嫁出门是不宴请宾客,嫁妆从前门出,十里红妆送至夫家,花轿队伍吹吹打打地来迎亲,接了人就走,让爹娘看了最后一眼就成了别人家,送别亲儿,泪眼相对。
可是赵老侯爷却大手笔操办,来送礼的客人送多少收多少,全搭在孙女的嫁妆里面,府中连开三天流水席,想来坐席的很欢迎,一天十二时辰不断炊,随人大啖。
他此举在向众人宣示,我们这才是在“嫁”女儿,先前那一个是“送”,太子不是正经女婿,静王才是,我们只认这门亲,除他之外都是点头之交,与兴武侯府没半点关系。
而一车一车的嫁妆不是送往京里的静王府,而是由千人护送的车队送往西南,里面装的全是粮食、茶叶、盐和种子,让看嫁妆的百姓看到傻眼,怎么不是家什、绫罗绸缎和金银珠宝,这是嫁女儿吗?根本是商队,打算大赚西南人的银子。
其实,他们也没猜错,赵若瑾正有此打算。
她带去的东西正是西南最缺乏的,与其带些笨重的黄花梨木床和大家具,以及用处不大的布匹,还不如先改善西南的民生问题,百姓吃饱饭了才不会叛乱,安居乐业,大家一起来赚钱。
粮食、茶叶等得用银子买,她也就有进帐了,不用担心静王府坐吃山空,而无钱的人想买,可以用玉石、香料、药材、皮毛来换,她运回京城兜售又是一条生财之道。
总之,她把自个儿当成一个生意人,用嫁妆来做生意,虽然此举让不少人嗤之以鼻,笑她市侩,可赵老侯爷却是大为赞赏,因为他晓得她担下天下嘲名是为了富强西南。
有粮就不会挨饿,有了种子就能耕种,沼泽地不是不能改良,他相信以孙女的智慧定能解决。
西南富足了,民强马壮,便有能力护卫自己的家园,赵若瑾要的便是自给自足,不依赖他人,他们有足够的兵马,不虞匮乏的粮食,齐全的军备,完善的经济来源,足以吓阻大楚的上位者,西南已非吴下阿蒙,想动它得先衡量衡量。
有开头便有希望,她种下一粒种子,盼它有开花结果的一日。
“瑾儿,娘也没旁的话要交代,你比咱们府里的任何一人都要聪明,不过做人妻子要懂得退让,不要想着和夫婿争强死掐,你和静王算是少年夫妻,他不会让你受委屈……”
和送二女儿出门不同,徐氏看着一身大红嫁衣的大女儿心里有着不舍,但更多的是担忧,此去西南路途遥远,她一个人远在异乡没有家人作伴,若受了欺负也无人为她出头。
小女儿虽在东宫至少仍在京城,即使兴武侯府说了不承认有这位二小姐,可若真有事也不会袖手不理,不像大女儿真的是孤身一人,遇到事情只能孤立无援,独自解决。
“娘,你就安安心,十七哥哥不敢负我,我一嫁到西南就搬空他的家产,让他只能仰我鼻息过活……哎!娘,你怎么掐我?”好疼地。
本来浸在离别情绪中的徐氏正鼻酸不已,女儿的一席话把她气得当场忘了离愁。“大喜日子还说些疯话,你是没把娘气死不甘心是不是?快走快走,看了心烦。”
嫁给静王就是静王的事,她的疯症让静王去治。
“果然不是亲的,赶起人来像后娘。”赵若瑾刻意的叹气,表情夸张,用意是不想看到她娘哭。
殊不知徐氏没哭,一张脸真像晚娘面孔板着,她快被女儿气到一佛出世,二佛涅盘了,倒是赵永真哭得淅沥哗啦,抱着他大哥的大腿不准他背走大姊姊,姊姊是他的。
最后是二房的赵永慕将人抱走了才结束这场闹剧。
花轿出门了,流水席也开宴了。
一群人涌上摆满食物的长桌,桌旁附有碗筷自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一盘吃完再上一盘,全采自助,还有糕点和水酒,小孩子适合的甜酿用三人抱的琉璃盏装着任人取用,其间只有上菜的下人,没有服侍的婢仆。
这方式是赵若瑾想出来的,节省人力的浪费好多上几道菜,让人别开生面外还能享受吃Buffet的乐趣。
不过这边乐了,另一边就闷了,在宫里的皇上和太子都面无欢色,一个心想同样是女儿,为何有天差地别的待遇,没能让太子和静王交恶;一个恼怒兴武侯府的不识相,居然一声不响地打他的脸,不但没拉拢到兴武侯府还将可能结盟的静王推远,他走了一手烂棋。
他被赵若瑜骗了,先前她明明允诺兴武侯府会站在他这一边,只要他迎她进东宫,疼宠她的爹娘还不为“女婿”设想吗?
可是事情却不如预期,即便是成为太子姬妾,兴武侯府也不能容忍,他们不认为是荣耀,反而觉得羞耻,武人的骨气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一步错,步步错,错到无法回头。
想当然耳,一心作着皇后梦的赵若瑜在东宫的日子不会太好过,目前还有热菜热饭吃,过一些时日就不一定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拜。拜的是空位,椅子上放的是先帝所赐的龙祥凤鸣玉如意。
“夫妻交拜。”
凤冠一低,小露莹白如玉下颚,新娘子柔美面容引人遐思。
礼成之后,美若桃花的静王直接牵住王妃白女敕的小手,紧紧握住,在众人艳羡的眼光中走向新房。
“于礼不合。”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由得别人说嘴吗?谁认为不对就来本王面前说去。”十足霸气的宣言。
妻子的手他牵不得?
娶新妇的上官静根本不在乎旁人的说三道四,他拿起龙凤呈祥金秤挑开新娘的红盖头,又倒了一杯酒夫妻双饮,陪她坐床,吃生饺子,走完闹喜的全礼,然后把喜娘赶出房,发怔地看着新娘子盈盈笑脸。
“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干么一副我是美若天仙的模样。”和他一比,她自叹不如,只算中上姿色。
“你很美。”他说的是肺腑之言。
“比你差一点。”在美人儿面前不敢言美。
见她还能自嘲,没被适才的场面吓到,上官静低笑出声,“王妃也不逊色,是我心里的第一人。”
“你的意思是还有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她故意找碴,摆出悍妇妒妻的姿态。
他笑得更大声。“不论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她们都只有一个名,姓赵名若瑾,我的王妃。”
“真的不会有侧妃、姨娘、通房?”新婚夜说这些很杀风景,可是赵若瑾不问心里很难受。
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得做好准备,她在调适做一个妻子的心态,是要相敬如宾,还是同床异梦,或者她还能小小的奢望一下,这男人心中有爱,让她一生无悔地只愿与他比翼双飞?
“不会,你信吗?”她总是比别人多一颗七巧玲珑心——想得太多。
她一噎,暗恨他狡猾。“你说我就信。”
上官静目光柔和的凝视那双黑亮的眸子。“你知道我最爱你什么吗?你的固执和小心眼,以及你撒泼时要小心隐藏由骨子里散发悍气的纯真样,我总想着你还有几种多变的样貌,叫我百看不厌。”
明明是吃肉的老虎,却要伪装成啃核桃的松鼠,馋肉馋得要命还是得装,好偷吃人家养的羊。
她就是偷偷模模地,不动声色,由两间小铺子和带着庄子的两百五十亩开始耕耘,短短七、八年内,虽不到良田千顷,但手中的资产却是不可估算,连她都要盘算老半天才知晓自己有多少银子吧!
她不喜欢声张,总是暗着来,偷偷地攒私房,闷声发大财,她守得住秘密,也不会把银两看得太重,她要的是从无到有的成就感,就好像看着孩子从出生到长大的母亲。
她享受的是过程,财富的累积是顺便,她想试试能否做得到,在模索中发觉其中的乐趣。
这样的她,他很着迷,能分享甚至参与她的秘密,让他觉得两人密不可分。
“我发觉我可能会相信你。”男人的真心是云,是雾,没人真的捉得住,但她愿意尝试去补云织雾。
没办法,她就是个无可救药的颜控,面对新婚夫婿的“美色”,她很难不陷下去,极品美男是她的,瞧瞧这肤质真好,好想咬一口……
上官静手伸向她滑细面颊,以指来回轻抚,幽深的黑瞳中出现一抹暗火。“信任从做夫妻开始。”
“欸!小心我的凤冠……”连着头发,扯到很疼。
“我帮你。”他小心翼翼的要帮她取下。
“叫我的丫头来,你会弄疼我。”大男人干么干小丫头的活。
赵若瑾的陪嫁大丫头分别是温香、软玉、活色、生香。活色、生香是她由二等丫头提拔上来的,是兴武侯府的家生子,她们的父母两口子人都当了王妃的陪房,跟着一起来。
至于止莺、止燕本来就不算她的丫头,在出嫁的前三天她便遣回静王府,回到两人原主子身边。
只是被“退货”的暗卫通常下场不会太好,尤其是被主母厌弃的这一种,她们回的不是静王身侧,而是暗卫营,如同新人一般重新接受严苛的训练,并且在主子未有调派前不得出营,三年五年都得等,待到老死也有可能。
“我有巧手。”他轻笑地解开缠上珠冠的乌丝,一绺一绺慢慢地梳理,然后拢在手心。
“好了没?”咦?真不疼。
“再等一下。”多美的头发,像洒墨的云缎。
从以前到现在,他始终钟爱她一头柔滑青丝,爱不释手的把玩再三,眼中的宠爱也越来越浓。
“你不用出去敬酒吗?”婚宴的礼俗。
他目光一沉,“谁敢喝静王敬的酒。”
“就你神气,不过辈分高而已。”身为皇叔父,底下的小辈哪敢跟他敬酒,噤若寒蝉地伏低做小。
“一生也就神气一回,你就让我得意得意。”他打趣着,一把抱起新娘子就往床的内侧压。
赵若瑾闻言,噗嗤一笑。“有谁来了?我盖着盖头没瞧着,只见人影晃动,好像来了不少人。”
忽地,上官静眼神一冷,“除了太子之外都来了。”
“咯咯……他们可真殷勤,你没和太子绑在一块就是他们的机会。”皇子们不放过静王这个大杀器,得他如虎添翼,还能和兴武侯府扯上关系,一举数得。
“一群蠢货,皇家尽养出没脑的,他们的目标该放在坐在那位置的人,而不是你咬我、我咬你的互斗,那一位不给,他们斗到死也没用。”不争才是争,这时最散慢的人才能得利。
上官静脑中浮起一张稚女敕面孔,母族式微,全无庇护,独居一宫,身边除了一名哑太监,再无他人与之亲近。
“只要不牵连到我们,管他们去死,皇子不闹咱们如何离京。”闹得越大越好。
“小瑾儿,吾王爱妃,你又想到什么鬼主意?”他一手探向她前襟,将整件嫁衣从中撕开,露出艳红色并蒂双莲肚兜,腴女敕双峰几乎包不住,高高隆起。
她笑着捶他一下,粉腮酡红。“是好计谋,我这人最厚道了,伤天害理的事决计做不出来。”
“只会小小的害人而已。”她不意流出的小奸小恶最迷人。
不伤及人命。
“太后没来你会在意吗?”赵若瑾冷不防一问。
抚上雪峰的大手忽地一顿,之后只是笑了摇头,“我对她早不抱任何期望,她是皇上的亲娘。”
这话说得无比心酸,俗话说老母疼么儿,偏偏太后一天也没抱过静王,她是个看重权势不重亲情的人,谁能给她尊荣谁就是她亲儿,若是谁想动摇她太后位置,她立即翻脸无情。
生皇上时太后与先帝恩爱正浓,两人情浓意爱,对所生长子自是疼爱有加,待到幼子出生那一年已浓情转薄,皇上宠爱朱贵妃,失宠的太后迁怒幼子,一眼也不愿看他。
“没关系,十七哥哥,我来心疼你。”赵若瑾扶着他劲腰,脸颊主动偎进他宽阔的胸膛里。
“你真好,爱妃,我心悦于你……”
夜未央,情弦拨动,声声嘤咛,动人心房。
花开在今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