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背景颜色: 选择字号:

三嫁不是简单活 第三章 掌心红痣惹是非

作者:绿光类别:言情小说

谈瑞秋万分无奈地闭了闭眼。

就说算盘打得再精也没用,谈家夫妇想尽办法李代桃僵,却怎么也算不到秦文略不仅醒得早,甚至还要她近身伺候……

张眼偷觑着文嬷嬷和王嬷嬷的脸色,她不禁无奈地摇头叹气。

瞧吧,她们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呀!她要是和秦文略的接触愈多,届时谈三进府,被识破的机率就更高。更麻烦的是,她要是和秦文略愈亲近,就准备被两位夫人给斗到死吧。

中秋刚过,王府因为秦文略养伤,连外宾都不准入,更别提摆宴了,孟寄兰不知道赏她多少个白眼,让她暗自伤心,伤心她在谈家训练得一等一的狗腿功,在这座王府里压根派不上用场,只能顶着身分,硬着头皮装富贵摆架子了。

再这样下去,她已经不敢想象接下来的日子会变成怎样,别说谈家夫妇没算到,就连她也没算到不喜人近身的秦文略竟突然大改变召她当看护。

想想那日,他很明显的是要在旁人面前装作与她亲近,事实上人走戏散场,他立刻就赶她回屏香苑。而他这种表现她很满意,期待他继续保持下去,可人算不如天算,事过几天,他突然耍阴招,要她近身伺候,而且是一早就让苏嬷嬷传讯,让她连装病拒绝的机会都不给,教她头疼极了。

眼看苏嬷嬷就在外头候着,她又没病没痛,只能认命了。

看着文嬷嬷,她好心地给了些意见。“文嬷嬷,想法子和老爷联系,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知道,倒是小姐也得要多加注意才成。”向来笑脸的文嬷嬷一脸愁云惨雾,攒起的眉头都能夹死蚊子了。

“唉,我尽量想个法子让王爷把我赶回屏香苑吧。”唯今之计,也只有如此。

带着玉露跟着苏嬷嬷朝主屋走去,她不断地想,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秦文略将她列为老死不相往来户呢?

不,这也不成,要是搞砸了,等到谈三来时,想重修旧好那就难了。想至此,她不禁抿嘴轻笑,她何苦想这么多,谈三与他好不好,关她何事?要紧的是她必须逃出王府,至于往后的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顺其自然吧,见招拆招就是。

来到了秦文略的寝房门前,苏嬷嬷刻意压低声道:“娘娘,王爷贪静,要是王爷没有吩咐,还请娘娘尽量别开口,还有,让玉露在房门外候着吧。”

“我知道了。”她朝苏嬷嬷扬笑,留下玉露,随即跟着进房。

房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不见半个丫鬟伺候,只有徐贲随侍在旁,而秦文略正倚在床柱边,一双俊魅眸子直瞅着她。

她唇角微勾,大大方方地与他对视。

她脸上的粉厚得很,要是换成面粉的话,加水和匀,说不准还能揉出一颗包子呢,任他再怎么瞧,也绝对瞧不清她的五官。

“王爷,王妃来了。”苏嬷嬷满脸是宠溺的笑,彷佛视他如亲儿。

“叫她把脸洗净。”秦文略沉声道。

谈瑞秋抽了口气。不要吧,她的脸要是洗了,那事情可就大条了!她可以不管谈三往后入府会是怎样的光景,可问题是他日若被发现谈家狸猫换太子,那面临的可是欺君大罪,满门抄斩是逃不过的,哪怕她只身躲在外头,恐怕也会落得被通缉的命运,届时天晓得李二爷还愿不愿意收留她!

“王爷,妾身习惯抹粉,你就依了妾身嘛。”她软绵绵地央求着,巴不得他觉得恶心,立刻将她斥到天涯海角去。

果然如她所猜测,秦文略毫不掩饰嫌恶地别开脸,对着苏嬷嬷道:“御医呢?”

“差不多快到了。”苏嬷嬷应着,随即走向门外,果真瞧见留守在王府的陆御医正随着胡娘子前来。“王爷,陆御医到了。”

谈瑞秋望向门外,就见一位年约四十上下,身穿紫色暗绣环圈长袍的男人徐步走来,她随即绕过花罩,避在竹雕帘后头,然而眼尖的陆御医还是瞧见了她的背影,从衣着判断出她的身分,随即恭敬地向她施礼。

谈瑞秋见状,只能隔着竹雕帘朝陆御医微颔首。

陆御医来到床边给秦文略请脉,一会便噙笑道:“王爷今儿个的脉象沉且匀,正是回稳之态,只要再静养几个月,伤势必能痊愈。”

秦文略漫不经心地笑道:“多亏王妃细心照料,才能让本王恢复得如此好。”

谈瑞秋听至此,眉头不由皱了下。

这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来着,她哪里照料过他了?今天也不过是头一次踏进他的寝房,干么说得好像她衣不解带地照料他?

为何这么对陆御医说?陆御医自然是要回宫向皇上禀报他恢复的状况,无端端地把她给提了进去,到底是在盘算什么?

照眼前的状况看来,陆御医说不准会以为他俩感情极佳,将这事也禀了上去,可让皇上知晓这事到底有何用意?和当初皇上赐婚有关联吗?

官场上,众人皆认为皇上极看重秦文略,尤其他又立了战功,然皇上却将右佥都御史的千金指给了他。虽说是钦天监观测天象就其方位,找出适合冲喜的姑娘,但七王爷的正妃岂是四品言官千金匹配得上?

在同个方位上,还有威定侯和镇国将军府等皇亲国戚,家中亦有年纪差不多的嫡女千金,可偏偏皇上就是挑中了谈家。

谈家夫妇初知这事时,乐不可支,压根没细想其中古怪,反倒是她这个被赶鸭子上架的人,一直觉得这事不单纯,如今秦文略又刻意作为……她受不受宠其中的利弊到底与谁相关?

“娘娘。”

耳边传来苏嬷嬷的唤声,谈瑞秋才发现陆御医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她赶忙走出花罩外,瞧见徐贲正伺候着秦文略穿上中衣,而他的胸月复之间缠着一层层的布巾,她不禁想,他确实是福大命大,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昏迷大半年,竟然没有半点瘫痪萎缩现象,是瘦了些,但还挺赏心悦目的。

“苏嬷嬷,那我该做什么?”她问着。该欣赏的都欣赏了,也该进入正题了。

“这个嘛……”苏嬷嬷沉吟着,见胡娘子正领着端药而来的丫鬟,便接过汤药递给了她。“给王爷喂药吧。”

谈瑞秋闻着那腥臭难闻的药,不禁用力咽下反胃的呕感,缓缓地走到床边,适巧徐贲也替他打理好了,必恭必敬地退到一旁。

“王爷,喝药。”她把药端到他面前。

她想,虽说他走几步就气喘吁吁,但能走能动代表他没残,自个儿喝药是天经地义的,总不会要她扶着他一口一口喂吧。

他愿意,她也不肯啊。

秦文略面无表情地瞅着她,目光绕过她,一旁的徐贲立刻上前接过了药碗,笑得和气生财道:“王妃娘娘贵体金安,这点差活就交给奴才吧。”

徐贲原本是照料秦文略起居的太监,跟着秦文略离宫立府,为人相当和气,据苏嬷嬷的说法,他治下相当有手段,不能教他那张笑脸给骗去。

“那就有劳徐大管事了。”既然人家不需要她喂,她也没兴趣硬凑热闹。

“哪儿的话,这是奴才分内的事。”

谈瑞秋站到一旁,心想这照料一事应该是差不多到此为止了,待他把药喝完,她也应该可以回屏香苑了吧。

哪知,秦文略豪气地把药给喝下后,使了个眼色,徐贲立即从紫檀柜里取出一只木匣,恭恭敬敬地递到她面前。

她疑惑地看了眼,苏嬷嬷喜形于色地道:“娘娘,这是王爷给娘娘的见面礼,快快收下吧。”

给她的?谈瑞秋万分不解,但还是止不住好奇心,打开了木匣,惊见竟是一套头面,捻金丝缀各色宝石的流苏金步摇和簪花数把,同款镂空掐丝金镯两只,精雕龙凤呈祥半镂空的羊脂玉镯两只……

忍不住的,她不着痕迹地咽了咽口水,以往在谈家时,嫡姊摆显时,总会搬出箱底的头面炫耀一番,但别说在谈家没见过,就连在现代她也不曾见过这种作工,雕琢得如此精巧的金饰和玉镯。

发了!这下子发了,哪里还愁逃命没盘缠!

“娘娘,这套头面可是王爷亲自挑选的,虽不是宫中所出,却也是城里最富盛名的金良阁的饰品,那精巧的雕镯是出自皇上赐封金雕鬼手的金匠大师涂信德之手,可是千金难买的极品。”苏嬷嬷笑柔了向来冷情的眸,但不知怎地看在谈瑞秋眼里,总觉得她像有几分惆怅。

谈瑞秋收回心思,将注意力搁在木匣里,关于这金雕鬼手涂信德她是知道的,在谈家时就曾听太太说过,别说大师之作,就连想要上金良阁订件首饰,没等个几年,是绝对等不到的。

在李二爷的黑市里,曾有一件巧雕金玉摆件,叫价到黄金三千两百两,李二爷摀着嘴偷笑了许久,因为他当初收购时也不过花了百两银子而已。

她只能说,李二爷是个心肝很黑很敢赚的黑心奸商,她必须好好跟他看齐,学其精髓不可。

不过,这木匣这么大,她要怎么偷偷运回房而不让两位嬷嬷发现?

嗯……她必须好好想想这个问题才好。

正忖着,总觉得有多道目光关注着她,不着痕迹地用余光偷觑,这才惊觉屋子里除了秦文略和苏嬷嬷之外,每个人的目光都盯在她身上。

她不小心露出什么表情了吗?她冷静下来,又悄悄打量了下,才发觉众人的惊诧是意外秦文略的出手大方,而徐贲只是用非常和善的笑脸对着她,教她压根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但有什么好想的,反正既来之,则安之,想再多也没用,眼前最重要的是——“苏嬷嬷,接下来咱们是不是该先到厅里处理一些府里的杂事?”

反正她该伺候也伺候了,该退场了,是不?况且,王府里的杂事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虽然她只负责统筹下令,但对于这种多如牛毛的杂事,还是觉得厌烦,不过今天被这木匣沉沉地压得很开心,再烦都不厌。

“王妃今日只需要留在寝屋照料王爷便可。”

谈瑞秋眨眨眼。照料啥?他有什么好照料的?瞧他喝了药后彷佛有几分睡眼惺忪,分明是被药效催得快睡着了,她还留在这里做啥?她必须抓紧时间回房藏木匣,这是非常重要的私事,必须尽快处理才成。

“府里有许多事必须倚仗徐大管事,况且听雨那件事也循线查到一点线索,交给徐大管事处理是最妥当的。”苏嬷嬷隐晦地暗示着。

谈瑞秋点点头表示她明白了。听雨那件事查出一点眉目了,但就算逮着了人,对方要是不供,那就啥事都办不成,如今派出徐贲,嗯……意思是说,他在宫中待了一、二十年,自有刑求的一套就是了。

再者王府里的往来人情等等杂事也得交托徐贲才成,那日会让宽王太妃给闯进王府,就是因为徐贲近身照顾秦文略,才没能将宽王太妃在踏进门前就打发走,由此可见徐贲在王府的重要性。

人家都说成这样了,她当然是从善如流了!“就让我留下来照料王爷吧。”横竖她是拿人手短,既然拿了一套价值不菲的首饰,伺候伺候人家也是应该的。

可是,照顾病人真的是一件异常无聊的事!

谈瑞秋觑了眼睡得深沉的秦文略,无聊地托着下巴。早知如此,就别让玉露回屏香苑,好歹可以让玉露到书房去帮她挑两本书来,省得她闲到直发呆。

屋里只有她和沉睡的秦文略,屋外更是静谧得一点声响都没有,教她连微微动一下,衣裳摩擦出窸窣声都感到不自在,所以她只能一直保持同一个坐姿,坐到她腰酸背痛还是不敢乱动。

她没好气地睨向径自睡得很爽的秦文略,这男人就连入睡了浓眉依旧紧蹙着,也不知道是身子不适还是怎地。

想起他午膳用得少,就连汤药都喝得比饭菜多,她不禁摇头。要是正常进食都做不到,喝再多汤药恐怕都是事倍功半,可偏偏他是王爷,要是真吃不下,旁人能劝的还是有限。

忖着,她不禁想起她的老公苏秦。在前世里,她有着美满的家庭,疼她宠她的老公和两个女儿,事事样样都有老公替她张罗,可就算是十八般武艺皆通的老公也有生病的时候。

他一旦生病也是懒得进食,从来身子强健的人一病就得耗上一段时间才能康复。不过,她有样法宝,只要一端出来,他再没食欲也会捧场。

她不擅厨艺,会的也就只有那么一样——桂圆粥。不需要珍贵的食材,弄点紫米配上桂圆,丢上一把红豆,再加点黄耆红枣,虽说黑糖较妥,但她老公就偏爱冰糖的清甜,入冬时喝上一碗,浑身暖呼呼的,让他发点热流点汗,比吃药还好用。

想起他喝桂圆粥时的满意表情,她不禁勾弯了唇,但笑意没停留太久,随即隐没在怅然的眸底。

当她走时,他还好吧,有好好的吧……他那般死心眼的人,简直是爱她入骨了,她压根不敢想象她走后他变成了什么模样。有时她会想,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央求他再找个所爱,别让自己孤单到老,可偏偏这种话她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是多么自私的人,哪怕自己已不在世,哪怕明知他会孤单到老,也不允其他女人靠近他。

可是他如果真是孤单一人……

“别走!”

思绪蓦地被身旁的沙哑喊声给打断,她猛地收回心神,双眼直盯着秦文略,却见他双眼紧闭,伸长了手像是要抓住什么。

“王爷?”她低唤了声,他却像是被困在恶梦里,痛苦的申吟,手在半空中模索着。她皱紧了眉,心想自己好歹拿了人家的赏,怎能弃人家不顾呢,还是先把人唤醒吧。“王爷,醒醒……醒醒啊,王爷!”

她唤了几声,不见他清醒,见他的手像是努力想要挽回什么,她想也没想地握住他的手,却被他握得死紧,痛得她低吟出声。

“王爷,快醒醒啊!”她痛得大呼着。

天啊,不用握这么紧吧,老天啊,她的手好痛啊!

许是她喊得够大声,秦文略一把将她拽到面前,张开猩红的眼直睇着握在手中的小手,气息紊乱地注视半晌。

“王爷,先放手吧……”她软声央求着。

她可不希望自己一时好心却换来骨折的下场……老天啊,他看起来明明就纤瘦得紧,为何会有这把吓人蛮劲啊?

“芸娘……”他哑声喃着,松开了手,看着她掌心的红痣,徐徐地扬开笑,转而轻抚她的颊。

谈瑞秋庆幸手终于被松开,可下一刻又被他的亲近吓得说不出话。“王爷,你睡迷糊了,我不是芸娘……”

芸娘?哪位呀,给她一点时间,让她去找找吧。

“芸娘……妳终于肯回来了……”他哑声喃着,眸底一片湿润,面容痛苦噙着近乎疯魔的癫狂,唇角却吊诡地带着笑意。

谈瑞秋直睇着他扭曲的俊脸,感觉他正用力地抹去她脸上的粉,担心脸上的粉真会被他揉掉,她不假思索地挣扎着,用力过猛反教自个儿摔跌在地。

来不及喊痛,躺在床上的秦文略已经挣扎地下了床,一把将她扶抱在怀。“没事吧,没事吧……”

见他担忧受怕的神情,谈瑞秋心里真的有点毛了,他伤到的应该是身体不是脑袋吧,怎么会睡了一觉,整个人像是半疯似的?该不会这府里有人要害他,在他的药里下了什么吧。

难不成这看似风平浪静的王府,其实比谈家内宅还要不堪?

正胡思乱想着,却感觉自己抵在他胸膛上的手有股湿意,她垂眼一看,心口一窒,忙道:“王爷,你……我先扶你回床上躺着,你得歇会才成,你的伤口渗血了!”

老天啊,别闹了!今儿个御医才说过他情况转好,要是明天御医请脉,发觉他恶化了,这帐是不是要算在她头上?

“我没事,不疼的,妳……脸上为何要裹着粉?”他笑问着。“脏了吗?我替妳拭净可好?”

“我……”谈瑞秋想哭了,见他真的想抹掉粉,抗拒道:“王爷,不用了,我喜欢抹粉,抹粉很好,你别擦了!”

喂,外头有没有人啊?里头这般大的声响,怎么就不见有人来,天色都快暗了,也差不多要送晚膳了吧!

“妳……不想用原貌见我,不想让我瞧妳的面容,妳……恨我吗?恨我来不及护妳,护妳月复里的孩儿吗?”

看着他殷红的眸底蕴着月华,听着那卑微央求的沉嗓,谈瑞秋心底莫名地痛着。虽不能理解他的话意,但这当头最重要的还是——“王爷,身子要紧,先回床上,咱们待会再说可好?”

不管怎样,她得要先看看他的伤势,天晓得那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妳担心我?”

“当然啊。”瞧他神情放松些许,她动作轻柔地缓缓退开,正欲搀扶他起身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她忙道:“外头的快来人!”

几乎是同时,苏嬷嬷已经推门走了进来,见她扶着王爷狼狈起身,王爷单薄的中衣上染上了血,吓得赶紧上前搀扶,忙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嬷嬷,王爷睡迷糊了。”谈瑞秋小声道。

苏嬷嬷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帮扶着秦文略坐回床上,却见他伸手欲拉谈瑞秋,谈瑞秋随即退上一步,急声道:“王爷,我不是芸娘。”

虽然残酷,但她还是必须告诉他真相。

“……妳不是芸娘?”

瞧他瞬间黯淡的眸,谈瑞秋只能向苏嬷嬷求救。

“王爷……芸娘死了,你又忘了吗?”苏嬷嬷哑着声道。

“死了?”他僵硬地望着她,长睫缓缓垂下。“对,芸娘死了……快一年了……我却像是等待了两辈子……”

那嘶哑带着鼻音的粗嗓触动谈瑞秋的心,把他和她最爱的男人连结在一块。

当她离世时,苏秦是不是也像他这样?

费了一番功夫才将秦文略给安抚好,重新包扎并喂了药,待他睡下后,王府才又恢复了平静。

谈瑞秋在寝屋旁的小厅里坐着,晚膳只用了两口便再无心思用膳。

一会苏嬷嬷掀帘走来,面上带着歉意,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瘀痕。“都怪老婆子不好,竟只让娘娘伺候着王爷。”

谈瑞秋顺着她的目光淡淡扬笑。“不打紧,只是瘀伤罢了,几日就好。”她的手上被秦文略紧握过的范围,全都冒出了可怕的黑紫色。

苏嬷嬷取了药膏,替她揉着瘀血,直睇着她掌心明显的红痣。“王爷是睡迷糊了,可也是因为这红痣才会教他更错乱。”

“怎么说?”

“芸娘是我的侄女,也是王爷的侍妾,她的双手掌心皆有一颗红痣。”

谈瑞秋不禁愣了下,忍不住想,原来掌心有痣的人还真不少,她的前世今生,掌心皆有红痣,苏秦总说掌心的痣是他们前世情缘未了,今生相聚的依据,凭着掌心的痣,他们就能找到彼此,她不信那些,但愿意为了苏秦而相信。

“芸娘十三岁进宫当宫女,遇见了正欲离宫立府的王爷,王爷对芸娘一见倾心,所以立府时便将芸娘给带来王府,等着芸娘及笄,欲将芸娘收为侧室,然而芸娘身分太低,别说是侧室,就连要当侍妾都不成,而芸娘也不肯。”

“……芸娘不喜欢王爷?”她问得小心翼翼。

“不,正因为太爱而不肯。”

“为什么?”在这世道,能够两情相悦是多么不易,她在谈家已经看了太多只以利益出发的男欢女爱了。

“芸娘认为自己配不上王爷。”苏嬷嬷像是陷入回忆,唇角浮现若有似无的笑。“可是芸娘愈是抗拒,王爷愈是强求……娘娘是否瞧过王爷的掌心?”

谈瑞秋眨了眨眼,直觉得苏嬷嬷这话转得还真是毫无征兆,但她照实道:“没有,王爷的掌心怎么了?”

“王爷说,掌心的痣是老天要让前缘未了的情人相遇的凭借,而芸娘掌心有痣,王爷没有,所以王爷拿锥子在自己的掌心烙下两个疤,就说在此后无数个来世他们能够再续情缘。”

谈瑞秋傻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原来会相信这种浪漫传说的不只是她的老公,就连王爷也信了在掌心烙下疤……她顿了下,内心涌现荒唐的推论,怀疑他也许是她老公穿来的,但随即便打消了想法。

如果真是她老公,他不可能这一世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她真是想太多了。

“王爷都做到这种地步了,芸娘一定很感动吧。”只要是女人,不管是哪个时代的女人,都应该扑上去来个爱的抱抱,顺便给他秀秀。

“没有,芸娘逃得更远了。”

“……为什么?”难道是被秦文略自残的行为吓到?但……那不算自残吧。

“王爷不愿娶正妃。”

谈瑞秋恍然大悟,对秦文略这个男人又添了几分欣赏。

秦文略贵为王爷,岂有不迎正妃的道理,可他为了所爱而拒迎正妃……这男人也真是不容易了。

“王爷不愿娶妃兹事体大,芸娘不愿王爷为她冲撞皇上,而后王爷便受皇上指派前往北卑城,平定了边防的部落征战,凯旋回朝时,王爷向皇上求了恩典,愿意由皇上指婚迎侧妃,但同时纳芸娘为侍妾。”

谈瑞秋听着,忍不住为秦文略和芸娘心疼着。

“于是,王爷纳了两名侧妃,却不愿赐号给两名侧妃,落得现在还是夫人的名号,不多久芸娘也成了侍妾,那段时间里王爷忙于政务,而芸娘在府里也极为安分守己,直到去年才怀了身孕,那时王爷掌了五卫营,常忙得连王府都归不得,而我也一时疏忽,忘了防备,芸娘和月复中孩儿就那么没了。”

谈瑞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无声地安抚好一会,才问:“可有找到凶手?”

“没有证据,但是谁所为大家心知肚明。”

谈瑞秋回想初见苏嬷嬷时,苏嬷嬷对府里两位夫人的轻慢,甚至对孟寄兰的苛刻淡漠,再加上秦文略当着宽王太妃的面毫不给颜面地驳斥,倒是不难猜想凶手就是孟寄兰。

“而后,去年底西北边防军牒回报,请求援军,王爷便自动请缨,归来时,已是伤重昏迷。”说到此,苏嬷嬷揩去眼角滑落的泪。“王爷一生坎坷,母妃淑妃在他十岁那年殁了,又没有外戚撑腰,独自一人在宫中求生存,好不容易得其所爱,却是这种结果……”

瞧苏嬷嬷哭花了脸,泪水沿着纵横的皱纹滑落,谈瑞秋心里难过,出言安抚。“嬷嬷别难过,总会否极泰来的。”

“是啊,要不是这回迎了娘娘,王爷怎会醒呢!”

谈瑞秋不禁莞尔,只能硬着头皮应着,“是啊。”冲喜要是真能救人命,可能到处都在冲喜了吧。

“可王爷总是会……”

“初醒时总是这样,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会更好些。”

“蒙娘娘金言,希望真能如此。”苏嬷嬷感激地望着她,不禁道:“这回能迎娘娘为正妃,真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谈瑞秋笑了笑,不置可否。她不过是运气好,进门时王爷适巧醒了,但说到底,她也不是个正牌王妃,待在这儿的时间不会太长。

想想,她也欠了秦文略一个道歉,不该偷偷地在背地里月复诽他,毕竟他已经言明不娶正妃,可是重伤清醒后,竟发现自己娶了个冲喜王妃,也莫怪他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

一个看似位高权重,实则被人掐在手中任人操控的王爷,他的苦,能体会的大概没几个。

“往后还请娘娘能随侍在侧地照料王爷,老婆子认为有娘娘伺候着,王爷的病与伤肯定会好转得更快。”

谈瑞秋点了点头,算是答允了。其实她待不待在秦文略身边,她认为与他的病情好坏无关,但帮人一把也不是不成,尤其是看在那笔丰厚的“盘缠”分上,她多帮一点也是天经地义。

苏嬷嬷见桌上的菜色几乎没动,不禁替她布菜。“娘娘再用点吧,要是不合胃口的话,再差厨房的人去准备。”

谈瑞秋忙按下她手中的筷子。“不了,没什么胃口。”她想了下,问:“王爷用膳了吗?”

提到秦文略,苏嬷嬷的脸色瞬间惨淡了下来。“王爷不想吃,已经撤下。”

“这不成,不能让王爷只喝汤药不吃东西垫胃,是药三分毒,总得吃些东西养点体力才成。”谈瑞秋抓着苏嬷嬷道:“要不备些王爷爱吃的,当然先问问御医王爷吃得吃不得,这样成吧?”

苏嬷嬷听完,脸色更苦了。“老婆子根本不知道王爷爱吃什么。”

“嗄?可是嬷嬷不是……”

“王爷二十岁离宫立府之前,为防被下毒,什么都不挑,摆上桌的都吃,每样都是浅尝,压根看不出喜好,而立了府后,他的膳食是芸娘张罗的,唯有芸娘才知晓王爷偏爱的几道菜。”

谈瑞秋一脸傻愣,心里暗暗为秦文略叹息。古时皇帝用膳,锅碟盘碗都要摆上百个,每样都浅尝,就是为防中毒,而他不过是个皇子就已经防成这样……依她猜,他大概没什么偏爱的,只要能吃得饱不被毒死,他大概都不讨厌吧。

想了想,她不禁暗骂,这到底是什么破年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