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了具有凤格的女子能延寿十年?!”龙仲珽一听,冷锐的眼眸顿时锭放异彩,亮如珠玉。
“是呀!殿下,根据臣夜观天象,推算出凤命之女已返回宫位,若能飮了她的血,凤凰神血能滋阴补阳,修补受创的内腑,少则十年能带旺夫主主宫,不论做任何事都能成。”凤凰入宫,拨乱反正,镇守八方妖孽。
“你是指那个位置吗?”明明近在眼前却只差一步。
“是。”一脸深沉的余道生穿着钦天监官服,胸前绣着仙鹤凌云,云纹的绣线暗藏万字缩影。
“本宫须许她后位吗?毕竟太子妃并无过失,且已为本宫生下一子,若是随意废妃怕引起辅国公府的不满。”辅国公府握有兵权,不容小觑。
“那倒不必,此女的凤格已被强行摘除,只余凤命,虽是凤凰却已失去皇后命,许以贵妃之位便是高位。”要不是凤凰是神鸟,还不需给予厚泽,能为帝妃即是恩宠。
龙仲珽目光一闪。“是国师所为?”
“除了他还有谁有能力办到,师兄被誉为当代奇才,连师父都对他另眼相待,谁的身分都不能高过他。”余道生至今仍心有不甘,他与师兄是同一个师门所出,凭什么师兄就是神人入世,轻而易举受人注目。
“呵呵……你的本事也不差,何必妄自菲薄,国师做得到的你未必不行,你缺少的是运道。”龙仲珽想的却是国师若能为他所用,他必定如虎添翼,可惜国师始终行踪成谜。
“殿下过誉了,下官远远不及师兄,他在十多年前就找到凤命女子,而下官近年来才窥得天机,与他是天壤之别。”
余道生此话似是在自眨,实际上却在暗示太子国师是冷性无情之人,明知凤命之女出世却不告知,暗自毁了太子登上大宝之路,不是摆明与太子作对吗?更甚者,还把凤命之女的皇后命给拔了,让太子的助力又少了一条。
国师可以不帮忙,但不能是阻碍。
龙仲珽面色一凝,国师当年那句“他不是真龙化身”让他介怀至今,他一直想推翻国师的断言,以九五之尊向世人宣示,朕是金龙,如今这样的念头更像烈火灼烧着他。
“忒谦了,本宫依赖你甚多,若无先生的护持,本宫怎会得知凤命天女就在京城呢,你厥功甚伟。”要赏他些什么好?美女、宅子还是银子?能为富贵所迷的人皆可用。
“不敢当,下官职责所在,不足言谢。”余道生要傍上太子这棵大树,助他建成大业。
“令师兄回来过?”龙仲珽笑得温煦,笑意却不达眼底,反倒散发着毒蛇般的寒意。
余道生脸上的怒色一闪而过。“是的。”
“听说阴阳门要解散?”那么多门人散居各处,有点可惜了,他看了真眼红呀!
“师兄是这么说过,两年内必散,但下官不以为然,与他有过一番争执。”
师兄一走十余年不闻不问,回门的第一件事居然聚集门下众弟子,要他们自行回家或另拜他门派,继而清算财产,一半分给各弟子安家,一半他要带走,那他呢?辛辛苦苦当了十几年的代门主,没有功劳亦有苦劳,师兄问也没问过他一声,便径自决定结束创派八百年的阴阳门,是否太过分?
消亡不是死亡,师兄此举是不让他们以阴阳门门人自居,在外的所作所为与阴阳门无关,是好是坏自行负责,师兄是不是又推算出了什么?
又是两年,龙仲珽双眸一眯,国师就断定他活不过二十五?“其实你也不必事事顺着国师,他说散就一定散吗?事在人为,有本宫的支持,国师也许不会为难你们。”
若是余道生带领了阴阳门,他行事可就方便多了,门下弟子皆是他的人,助他成事。
余道生面泛苦涩。“殿下不懂师兄的为人,他说出口的话从不作假,他要散便散,若有人违逆了他,他一把火烧了太极殿都有可能,门下弟子十分信服他,服膺其指令。”
这也是他心中怨愤始终无法消头的原因,师兄当初走得果决,半点音讯也不留,可是不论新进弟子还是旧时门人,只要师兄一出现,他们眼中便出现追随到底的崇拜,无视他的存在。
他们想当第二个司徒长空,即使术式学得很差,仍以他为努力目标,将他的话奉为圭臬,信之如神,而他这位代门主做得再多,门下子弟全都视若无睹,代门主又如何,终究有个代字,成不了主司,永远比不上门主的地位。
为什么一个不负责任的门主会受到这么多人的爱戴,而一心壮大阴阳门的他却沦为打杂的,门内的财富是他历年钻营所累积来的,师兄一句话就要拿走他的全部心血?作梦!
道生呀!你不是才小我两岁,怎么看起来像我爹,你这些年到底有多操劳,费尽心机要爬上高位,耗损太多精血寿不长,我看你剩下不到十年的寿命,阴损的事少做一点。
为什么师兄一眼就能看出他用道术害人,连他的寿元都一清二楚,难道天分真那么重要,有人天赋异禀,是旷世奇才,有人却再怎么修行也是白忙一场?
他就只能活十年吗?那他过去的汲汲营营又是为了什么?
余道生不甘心,也不愿就此消沉,既然天命凤女出现了,他何愁寿不长,只要用她的血炼丹,他能百年不死。
凤凰五百年涅盘,五百年重生,也就是说寿长五百年,人虽活不到五百岁,但凤血能炼化百年寿命,这件事他并未告诉太子,以免太子抢了凤女后不肯分他凤血。
这也是司徒空空急着让女儿嫁人的原因之一,一旦凤女有主,不是夫主的人很难靠近凤躯,凤凰有灵性,会攻击想要伤害宿主的人,除非宿主自愿让人取血。
“呵!此门不通便另辟蹊径,你非要绑死在阴阳门这块牌匾下吗?总有些弟子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你何不另创‘干坤门’,一样以道术为主。”有人肯教还怕没人来学?
闻言,余道生双眼一亮。“殿下说得极是有理。”
看到他开窍了,龙仲珽会心一笑。“你还未指出天命凤女栖于何处,本宫好去迎接。”
余道生遥指城东。“丞相府。”
“丞相府?”龙仲珽眉头一皱。
“殿下何妨去打听打听,近半年来,丞相府可有年约十四、五岁的女子入住,有凤来仪,霞光冲顶,凤落黄金窝……”尊贵的凤鸟会挑地,一旦长成,会挑旺宅楼。
龙仲珽意味深长的一笑。“不用了,我知道是谁。”
原来国师还藏了这一手,他的亲生女儿便是天命凤女,若非表妹陈巧心找母后闹了一回,他还不晓得火烧竹屋是障眼法,国师是带着女儿前往京城,司徒青青竟与丞相府有关系。
这倒让他省了不少力,神医弟子、天命凤女,又有言丞相当靠山,国师司徒长空是她生父……呵呵……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他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走运,如果她是他的……
就在太子打着如意算盘的同时,一道玄色身影趁着月色,悄然进人四周寂静的小院,他熟门熟路的飞檐走壁,显然已来过不只一回。
轻轻推开窗,月光也无声地沁入屋里。
一只男人的大鞋跨进房里,几乎无声的落地,脚才一刚踩地,一只火红小兽便凶狠的扑来,张口咬向来者的腿肚。
男人及时提腿避过,语气颇不耐烦的低喝,“吱吱,是我,你咬什么咬,敌我不分!”
这哪是什么聪明绝顶的灵兽,在他看来根本是被门板夹过的小蠢兽。
巴掌大的血貂仍弓着身,毛发倒竖,龇着利牙。“吱吱……吱吱吱……吱……吱吱……”翻成人话是:貂管你是谁,三更半夜闯入青青的屋子,你非奸即盗,我就是要咬,咬死你,我的血可是很毒的。
血貂硬是不让路,又想咬人,来者闪了又闪,闪过七回的飞貂攻击,最后他也被血貂给惹火了,第八回人貂对峙时,他飞身立于貂后,两指似剪夹住血貂后颈,将它拎起。
“吱——”血貂发出尖锐哀嚎。
“发……发生什么事了?吱吱,你被倒下的椅子压到了吗?”在睡梦中的司徒青青被这声叫喊惊醒,她一时间还搞不清楚状况,揉了揉惺忪双眼,突然看到会动的黑影朝她走近,她警觉的抬起右手。
“是我。”来人低头往袖口一看,明晃晃地插着三根银针,幸好针头并未扎入肉里。
她终于清醒一点了,低声惊呼,“欧阳溯风?”
欧阳溯风取下银针还给她。“小心点用,别扎到手。”
“我这是打小人的,谁教你模黑溜进来。”没扎到他真可惜,她还没试过银针探穴,他很适合让她练习练习。
他没回应小人说法,说道:“大白天你这儿不好进,我一个外男也不好见你。”
“那你怎么又来了,外头有好几班侍卫日夜巡逻,我高喊一声你就被逮住了。”外祖父一看到他肯定脸都黑了,外面值班的大哥们大概会被打三十大板,而明天人数加倍。
“坏心眼的丫头,我这不是给你送礼来吗?你上回不是说想要支血翡簪子,好配装脖围的吱吱,我寻了一块水色足的红翡,是冰种金丝,血红中带着淡金色光泽,日头一照会闪耀血色金光。”欧阳溯风没说这块翡翠由原石到琢磨全是他亲手打造。
司徒青青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就算有,当时她应该也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当真了,不过她自然不会老实说。“很好看,谢了,可是我女红不好,绣出的荷包连我自个儿都看不出绣的是什么,没法给你回礼。”
“你只要说喜不喜欢就好了。”
她重重的一点头,乐得笑开怀。“喜欢,但又不是我生辰,让你破费了。”
如今匣子里满满的珠宝首饰,全是外祖母让人置办的,也有舅母送的,看多了这些精致物事,司徒青青已不太在意珍品的价值而是在乎心意。身在富贵中,她身上一股市井气渐渐消去,多了姑娘家的娇气。
只要她喜欢,欧阳溯风觉得再辛苦都值得了。
“你还有几个月就要过生辰了,及笄礼的簪子我来准备,如何?”他打磨出兴趣了,看她鸦黑的发上簪着他特意打制的簪子,他的心情总是特别愉快。
不解插簪礼的另一层深意,司徒青青像平时相处那般半开玩笑道:“那我要羊脂白玉,要镶上黄、紫、绿、红、蓝五色宝石,做成花开富贵,花瓣还要有一只绿玉雕成的蚱蜢正在吃虫,一只黄雀叨住蚱蜢的脚……”野趣多了,首饰铺子打的簪子都太死板了。
“就你刁着,要求一堆,也不知雕不雕得出来……”欧阳溯风越说越小声,已经在思索以他的手艺能不能成形。
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多时,他向来果决,很快便决定好了,他要先去找一块上等的羊脂白玉对半剖开,一半给师傅,一半他慢慢琢磨,若是还行,他便送出自己做的簪子,要是拿不出手,至少还有老师傅的精巧做工,误不了她的及笄礼。
“你说什么?”司徒青青没听清楚他说什么,不过她也没放在心上,打了个哈欠,又想睡了,宽大的寝衣袖子滑下手臂,露出凝脂般的香肩,她却毫不自知。
见状,欧阳溯风喉头发紧,身子跟着一热,深吸了口气才稍微镇定下来。“上元节的灯会我等你。”
“我不知道能不能去,你们那个太子很讨厌,一直朝府里送礼,我外祖父不让我出门,说外面坏人多,他让我外祖母逼着我学刺绣,可是我哪会,叫我画符还比较顺手,你看,我十根手指头都给针扎了。”她十指纤纤,玉白可爱,可是手心一翻,指上红点斑斑,全是针扎的痕迹。
欧阳溯风心疼地捧起她细白的小手,轻柔细抚。“不会就不要学,府里有针线房,让绣娘动手就得了。”
他说的是景平侯府的针线房,可司徒青青听成丞相府的针线房,可怜兮兮的苦着一张小脸。“就是绣娘姑姑叫我多练练,熟能生巧,扎人的银针都能拿得稳,穿针引线又算什么。”
可是真的很难,一拿起绣针她手就抖,针头一送进布里,她的指头就一疼,多了个小血窟窿。以前做她和她爹的衣裳,不需讲究,缝得牢就成了,哪像现在要学的是绣出精细的花样。
“术业有专攻,不要为难自己,你的医术鲜少人能及……”情不自禁地,他将她的手指往嘴里一含。
“欧阳溯风,你要干什么?”因为痒,她闷声咯笑,听起来却像呜咽。
“要叫溯风哥哥……”欧阳溯风仍含着不放,眼眸深邃地紧紧瞅着她。
“小子,你给我出来!”冷冽的嗓音伴随寒风,凄凄。
“咦!是我爹?”司徒青青惊喜一笑。
被吓着的欧阳溯风一不小心用力一咬,神色阴晦难辨,而司徒青青一吃痛,真的哭出声了。
这下……解释不清了吧!
“小子,你在我女儿屋里做什么?!”司徒空空不悦的低喝。
他胆子真大,堂堂丞相府也敢翻墙来偷香窃玉,像他当年,兰花似的女子浅浅一笑,他的心就陷落了。
“……路过。”欧阳溯风回得牵强。
“换一个理由。”当贼才路过。
“赏月。”呃……不知何时,乌云蔽月,星空中只余点点星辰。
司徒空空冷嗤一声,“是呀!好大的月亮……啊!看错了,是和尚的光头,你把月亮找出来我瞧瞧。”
“司徒先生……”被人家姑娘的父亲当场逮着,欧阳溯风俊美的脸庞上出现一抹窘然的红晕。
司徒空空抬起手打断道:“你叫我空空道长顺耳些,来也空空,去也空空,两手一张是空,握着也是空,我问你,人生来这世间走一遭是为了什么?”
欧阳溯风想都不想便回道:“心是满的。”
“心是满的……嗯!回答得不错,你没白来一回。”
司徒空空语带双关,让某人心口忐忑,想着他究竟是何意。
“青儿在这里,我想见她。”面对那双洞悉一切的笑眸,欧阳溯风决定坦然道。
“以前我也常溜进素心的屋里,她会在桌上摆一杯刚泡好的菊花茶,菊有花中君子之意,她要我发乎情,止于礼,别太随便了,把女子闺房当我的太极殿。”她的眼睛很美,美得他常常看得忘神,一心只想把她搂入怀中疼爱。
“司徒先生……”在晚辈面前说起自个儿的缠绵过往,真的可以吗?而且这人不久前才溜进你女儿的屋里,你这是在助长火焰。
“是空空道长,年纪轻轻就记性不好,你将来还有什么出息,拿刀砍人也要长脑子,排兵布阵靠的是实战经验……”司徒空空一声招呼也不打的长腿一扫,出其不意地攻人下盘。
欧阳溯风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招,堪堪闪过,稳住脚步后,他提高警戒。“道长赐教了,你老,小心你的腰。”
好呀!讽刺他老了,欧阳展白给他儿子长胆了。“我的腰很好,还能踹你几脚,小子吃了软筋散吗?出拳无力。”他一招星换物移,扭转干坤,真把欧阳溯风踢得往前蹒跚两步,腰眼上一枚很明显的右脚脚印。
“道长乃仙风道骨长者,晚辈怕出拳太重,一不留神就送你上天当神仙。”欧阳溯风不还手,只是闪避。
“神仙可快活呢!小子,你若想成仙,得先走一段荆棘路。”司徒空空伸手换了个佛印,往他的眉心一点。
一朵莲花立现,若在女子额头上,增添几许美丽,莲生佛心步步香,可在男子两眉之间……那就不伦不类了。
“道长,青儿在看着。”欧阳溯风未施展全力全是看在他是司徒青青父亲的分上,要是打伤了他,只怕有人的嘴嘟得都可以挂猪肉了。
动作一滞,司徒空空看向未点灯的漆黑屋子,仿佛看见女儿抱着血貂正在嘟嘟囔囔:爹好吵,打架也不远点打,吵得我无法睡觉。“我家青青是你叫的吗?你脸上贴金条呀!”
他不打了,席地而坐,仰望探出头的半弦月。
“青儿心很真,眼神澄亮,我想珍惜她。”欧阳溯风也跟着坐下来,低头看着握过纤纤小手的手心,属于女子的馨香依稀残留。
耳朵一动,司徒空空笑看着身手不错的小子,“报上你的生辰。”
欧阳溯风先是一怔,随即心中狂喜的咧开嘴,说出生辰八字。
“咦!阳年阳月阳日正午出生,你是阳男?”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自个儿送上门的。
“我是五月初五正午刚过出生,七斤六两重。”那日天气正炎热,他娘生他生得满头大汗,至少说了八百回他有多难生。
“泄过精元了没?”司徒空空毫不含蓄的问。
欧阳溯风两颊倏地涨红。“道长……”
“你只管说就是。”司徒空空掐起手指,依八字算命。
欧阳溯风红着脸,把脸转开。“我没有和女人在一起过。”
“所以是童子身?”
欧阳溯风下颚一紧,微不可察的轻轻点了点头。
“啊!那真是太好了,一个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阴女,一个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生的阳男,阴阳调和,根本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天赐良缘。”哈!他太高兴了,女儿的婚事有着落了。
为了摆月兑把主意打到他女儿头上的太子,司徒空空煞费苦心,命门下弟子四处查访他要的命格,还把已经失去道心的门里整顿了一番,痛下决心亲手铲除这颗毒瘤。
虽然这些年他不在阴阳门,但门里的大小事何曾瞒过他的眼,谁做了什么、谁遇到什么他都一清二楚,只是他冷眼旁观着,看他们要胡闹到什么地步,是否会及时清醒。
可惜他失望了。
曾经寄予厚望的师弟越陷越深,路也越走越偏,原本他还想拿掉那个代字,让师弟正式接掌阴阳门,可是师弟想要的是权,是从龙的富贵,视阴阳门的道术为跳板,他用所学的术式害人,夺人财、谋人命,操纵别人为其办事,还张着阴阳门的大旗介入朝中党争。
虽然他早就算到阴阳门气数已尽,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舍,但若是再任由师弟一意孤行,门里上千徒众将成为刀下亡魂,斩首市集,血流三日仍未干,身首异处无人收验,他们的亲人、朋友也会受到波及,伏尸百里。
“道长,你能说明白点吗?”欧阳溯风听得一知半解,一头雾水。
“我……”
司徒空空才说了一个字,就被一道中气十足,洪亮却带怒意的嗓门给打断——
“你们两个给我下来,以为自己是七岁稚童吗?半夜三更跑到屋顶踩瓦,你们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言丞相?”欧阳溯风心一紧,面容带着几分心虚。
“岳父大人。”脸皮厚度一尺的司徒空空朝下方的人儿招手。
“还不下来,想让我叫人把你们射下来吗?”言丞相乐于趁夜打鸟,顺便捉贼,丞相府的屋顶可不是茶楼雅座。
一个不着调的女婿已教人头痛万分,再来个行事霸气的景平侯世子,他想他该辞官告老还乡,省得哪天被他们气死。
“岳父大人你看仔细呀,我们是人不是鸟,怎么能用射的,你老要治治眼睛了,我家青青医术好,叫她帮你诊诊脉,开两帖明目清心的药……”老人家肝火太旺容易伤身。
“只要你别老是惹我生气,我可以再活百年。”言丞相没好气的骂回去。真不晓得女儿那是什么眼光,居然瞧上这个行事轻浮的家伙,亏他还是受万民景仰的国师。
“哎呀!再活百年不就成妖了?老丈人这不是为难我,明知道我改行当道士了,莫非想让我收了你?要不你也上来聊聊,让人上壶酒、几碟小菜,对月空嚎……啊!是闲聊,口误口误,咱不是四脚趴地的狼畜生。”司徒空空居高临下,风吹动衣裾飘飘,仿佛凌空而去的李太白。
看着屋顶上令人冒火的身影,言丞相竟有些羡慕,何等洒月兑的心性才能快活人生。“我不想说第三遍。”
他让人取来弓箭,亲自拉弓一射。
虽是人老力衰,又是不折不扣的文官,可这箭射得很有准头,直向司徒空空,欧阳溯风看得心惊胆颤,想替他挡掉,殊不知司徒空空大脚一抬,一个回身便将箭踩在脚下。
“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岳父大人还真要我的命呀!我也不过是娶了你的女儿。”一转身,看见身侧体型健壮的男子,司徒空空心中一把无明火起,揪着人家衣领就要往下丢。
“你能站得比我高吗?还不下去,想等轿子来抬你呀,大姑娘。”
“婶子,花轿留给你。”不等人丢,欧阳溯风一跃而下。
婶子?司徒空空怔了一下,随即大笑着往下跳。这小子资质不差,稍加教还是大有作为,人若太无趣难过活。
这一夜,老、中、青三代在湖中亭饮酒到夜半,偶尔发出两声狼嚎,或是一道流风回雪的身影在月下舞剑。
畅快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