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兰眉啊,厨房的刚婶要妳待会儿去她那,帮忙领内院丫鬟的饭菜,送至她们所住的后院小楼去。”
“好,我知道了,待会儿便去。”
“兰眉啊,浆洗房的何嬷嬷说,已把前日总管、小厮们送来的衣裳浆洗完毕,但浆洗房里的人目前都抽不出空,要妳抽空帮忙将浆洗房洗干净的衣服送回。”
“好的,我扫完院子就去。”
时光匆匆,很快的,马兰眉混进皇甫府也已经十多天了。
这段日子,她凭着自己那哄死人不偿命的好口才,将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全哄了遍,混了脸熟,即使如此,她依然无法接近那向来被封为“下人禁地”的主院。
没办法,谁教皇甫府内外森严,一个下人根本无法随意接近层层戒备的主院,更别说是她这种负责洒扫外院的粗使丫鬟了。
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不禁越来越心急,要是不能在那奸商所定下的期限内顺利完成任务,她该怎么办才好?
“马姑娘,主子要我问妳,究竟何时才能完成任务?”
正当她一边清扫着院子落叶,一边头疼的苦思着办法时,忽然一个家丁打扮的男子低垂着头走至她身边,刻意压低声量朝她抛下了这句话。
她闻言一惊,忍不住抬头惊望着来人,“你……”
那男子从腰带悄悄取出一腰牌,在她眼前轻晃了下,随即又快速地收回腰间。
马兰眉眼尖的瞧见那块腰牌上头清楚刻着“闻人”二字。
“你是那奸商……不对,是闻人爷的人?”
“是,主子怕马姑娘一人在府中孤立无援,特命我来此暗助并照看马姑娘。”
“照看?呵,我看是监视吧。”她忍不住嘲讽,分明是怕她不尽心替他办事,特意派人潜入府中来盯她的。
“不管如何,主子要我提醒姑娘,妳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还请姑娘尽快行动,尽早取得东西,否则,令弟令妹及妳爹的安全他就不能保证了。”将自家主子吩咐的话转达后,那人随即又低垂着头走了。
留下马兰眉气得重摔扫把,忿忿地在心里想着,她也想尽快盗得东西啊,可目前的她只是洒扫外院的粗使丫鬟,根本无法接近正院与书房,如何有机会下手盗取机密啊?
不行,看来她得改变方法,先从皇甫殇身边最看重的人下手才行。
终于,这一日机会来了。
皇甫府宴请当朝二皇子,马兰眉奉管家婆子的命令,欲送熨烫洗好的秦总管衣物到他的院子交给他的小厮时,正好瞧见秦总管在宴客厅旁的玲琅廊道旁气急败坏地训斥着一名丫鬟。
“妳说!妳都做了什么胡涂事,我将看顾、保管爷欲在宴上献给二皇子的礼品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妳,结果呢?!妳是怎么回报我的,竟失手打翻了茶水,将爷透过多层关系好不容易才寻回的珍稀迸籍棋谱给毁了,妳说,要是毁了这场宴席,妳有几个脑袋可以赔啊!”他猛戳着丫鬟的脑袋痛骂着。
本来还觉得她办事牢靠安稳,挺聪慧的,有心提拔她,如今看来,竟是个胡涂莽撞、不顶事的!
“秦总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也不知道那茶水是怎会翻倒的,我真的不是有意毁坏这古籍的……”那丫鬟捧着被茶水浸湿的棋谱,双手颤抖,哭得眼都红了。
“行了、行了!我现在没时间听妳解释,如今献礼时间就要到了,这古籍棋谱却已被妳毁坏,妳告诉我,要怎么办才好?!”秦总管觉得头疼的直按揉着额头。
这本名为《沥仙谱》的珍稀棋谱,相传是一百多年前,大盛皇朝一个著名的棋手何图甫所著,传言,他在山上因避雨偶遇一深山老妪,心血来潮与之对弈,结果,不自觉与其下了三天三夜,当他恍然回神,发现向来自恃棋艺过人、无人能敌的他,竟败于老妪之手。
他惊叹老妪的惊人棋艺,于是回去后花了大半生时间,将两人那三日对弈之激烈棋局一一回忆谱出,最终谱成了绝世流传的《沥仙谱》。
而这棋谱,喜爱棋艺的二皇子苦寻已久,好不容易被爷寻得,打算要在宴上献予二皇子,结果却被这丫头弄湿毁了,这该怎么办才好?
正当他心焦烦乱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女子的清脆叫唤声。
“秦总管,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试试?或许……我有解决的办法。”
秦总管闻声连忙转头一看,发现是个身穿粗使丫头服装的小丫鬟。
“妳?”他不禁怀疑的瞇起利眼,上下打量审视着这自告奋勇的丫头,“妳有办法?”
瞧她不过十七、八岁,有办法解决这事?
“我曾听人说过,若是一些上了年份的古书弄湿了,可以拆开装订书册的粗线,用干净棉布吸拭干表面湿污,再以两片薄竹板夹住湿透的书页压紧压平,用低温炭火一页一页烘干,待完全干燥后,再重新将其装订,便能成功恢复那古籍原状了。”马兰眉故作一副天真模样,歪头将那修复古籍的办法清楚道出。
其实那是她以往写到小说某桥段时,从Google大神那儿搜寻查来的办法,可没想到,当时所查的资料现在竟然能用得上。
“真的?”秦总管闻言不禁大喜,连声赞道,“好好好!若是妳提供的办法真能恢复这本棋谱的原貌,我便加妳二两月钱,并提升妳丫头等分,调妳到内院做事!”
“多谢秦总管。”见自己的目的达成,马兰眉连忙露出一抹甜美的笑颜,福身向他道谢。
真是天助她也,竟然送上了这么一个立功、可以取信大总管的机会,这下,她一定要好好表现,好一举成功调至内院去!
“时间不多了,妳现在就预备开始动手修复吧,至于妳,还愣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去后头叫人取来剪子、棉布、竹板与炭炉来!”秦总管从那闯祸丫鬟手里夺过那本被茶水浸湿的《沥仙谱》,而后,指着那还抽噎哭个不停的丫鬟大声喝斥,命她快去取来修补古籍所需的一切物品。
时间紧急,不管眼前这粗使小丫鬟所说的修复办法能不能成功,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放手让她试一试了。
灯火通明的宴厅中,以红绸金缎布置得极为喜庆,地上铺着厚厚的金丝地毯,梁上挂满了精巧的彩绘宫灯,而六对高高的铜柱周围则摆置着雕花盘丝银烛台,在夜宴间,点亮了熠熠的烛光。
宴厅中央鼎炉燃着自海外寻来的珍贵香料,轻烟袅袅,幽香四溢。
一名头戴金冠、一身镶金白衫的清俊男子与黑衣冷颜的锦袍男子对坐在宴席玉案两端,正持杯对饮中。
“果然是千金难求的长安好酒,就不知饮了这长安酒,这世道是否能继续长安吶!”那白衫清俊男子一口饮罢,搁下酒杯,薄唇噙笑,支颐笑看着那杯中残余的透色酒液。
黑袍冷颜男子则是提起一旁玉制的白玉酒壶,抬手为他斟满了酒,“这世道是否能长安,一切不是取决于你吗?”
这别有深意的回话,令白衫男子、亦是当朝二皇子盛清霄轻叹摇了摇头。
“若是要长安,恐要用不少鲜血震慑铺地,这残酷杀戮,让人于心何忍?”其中,甚至不乏与他至亲的兄弟之血。
“嗤,”皇甫殇冷嗤一声,径自举杯自饮,“为一己权私贪欲,使国家、朝野动荡的乱臣贼子与皇朝的善良百姓,孰轻孰重,你自行分辨吧。”
“唉,是我一时迷障了,还请师兄莫怪。”盛清霄歉笑的取饼酒壶,亲自撩袖为他斟酒,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身为皇子的他,这般为人斟酒的行径有何不妥,“只是师兄,不过数月不见,你似乎越发冷心了。”连说话也变得更苛刻。
皇甫殇冷睨了他一眼,举杯饮下,“我性子向来如此,何来改变。”
言下之意是,一切不过是他自己臆想。
“罢了。”盛清霄闻言,忍不住笑叹一声,本是句玩笑话,被这严肃的师兄这样一回,倒是显得他自讨没趣了。
他与皇甫殇二人自幼同拜隐世高人云霄子门下,他早该知道他这师兄冷傲孤僻,是半点也开不得玩笑,也不会开玩笑的。
“不谈这事,不知上回托师兄到南方调查的事如何?可有消息?”他不再纠结于自家师兄毫不风趣的事,转而问起月前托他到南方秘密调查朝中一批兵器莫名消失一案。
“已有些眉目。”皇甫殇面色淡漠的回道。
上回受他所托至南方,假借洽谈矿坑标案,实则去调查兵器消失一事,却意外发现其中内情并不单纯。
“哦?如何?”盛清霄持酒的手微顿,不动声色地垂敛精光四溢的眸子,唇角扬笑的追问。
“这批兵器如你所料不是凭空消失,而是被人私盗贩运到大食国去了。”皇甫殇微皱着俊眉,将调查结果告知。
这下,一向以亲善温笑面孔示人的盛清霄,也不禁沉下脸,“可知是何人所为?”
西方大食,乃是大盛的敌国,一直觊觎着大盛的国土,如今竟有人将朝廷为兵将们打造的兵器私自盗窃贩运给这存有虎狼野心的贼国,这不是置大盛于险境吗?
皇甫殇轻瞥了他一眼,把玩着手中玉杯,冷唇缓缓吐出,“你方才心软想袒护之人,大盛皇朝三皇子—盛清崇。”
“呵……”盛清霄忍不住捂额垂首,逸出一串冷笑,“看来,我倒是小看他了,本以为他只是野心大,觊觎皇位,没想到,竟连通敌卖国这等肮脏卑劣事也做得出,若大盛交予他手中,岂不亡灭乎?”
他黑眸渐冷,最终下定了决心,“师兄,这事还得请你继续密查,此事……绝不能轻纵放过,若能取得他与大食交易的确切证据便更好。”
哪怕是身上流着与他相同血脉的兄弟,凡通敌卖国者,当诛无赦!
“无须你交代,我早已命人注意他的行踪,若有消息,我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皇甫殇脸色依然冷肃的回道。
“如此甚好,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宫了,今日,多谢师兄设宴款待。”待事情谈妥,盛清霄起身,朝他拱手致谢,打算趁宫门未下钥之前,尽快领人回宫,以免又生是非。
“稍等,有样东西要给你。”未料皇甫殇却唤住了他。
“喔?师兄有何物要予我?”真是希罕,一向待人冷漠、懒得理会人情世故的师兄竟然主动要送东西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