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巫依雪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因为她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
她坐起身,掀开床幔,看向黑暗处,心头陡跳着。
“诗儿。”她唤着婢女的名字。
每晚就寝,四名婢女都会守在外厅,名为保护她,其实是看守她,除了蔺苍悠,无人能进来。
她不大确定是不是有人在黑暗中盯着她,但她知道事情不对劲,因为通常她半夜醒来,四名婢女中便会有人立刻过来询问她要什么,可现在她唤了一声,声音虽不大,但足以让婢女察觉,却没有人来。
她轻握拳头,心跳加速,猜测会不会是四大护法看到她在画中留下的线索,所以潜进来救她了?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穿鞋,披上外衣,在黑暗中四处观望,虽然看不到人,但也感受不到杀气,这表示对方不会伤害她。
倏地,感觉到身后有人袭来,她转过身,还来不及看清对方的面目,就被点了穴道。
她心中震惊,四大护法绝不会点她穴道,这人是谁?
对方穿着黑衣,只露出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她能感觉到对方迫人的视线。这人将她打横抱起来,走出屋子,她瞧见躺在地上的四名婢女,全都不醒人事。
外头有四个黑衣人围在四周,护着他们离开,这些人似乎对这里熟门熟路,早把路线安排好。才走到高墙旁,又有两名黑衣人出来接应他们,他们落地无声,行动迅速,一看便知是高手。
巫依雪看不出对方的底,这人除了点她的穴道,并未伤害她,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这人抱她时的动作温柔,似有维护之意。
在她满心疑惑下,她被带上马车,驶了一段路程后,马车拐进一间宅子,停在院子里。
这人抱她下了车,穿过花园和回廊,又走过两道拱门,最后来到一间屋子前,将她抱进屋内,然后将她轻放在床上。
她坐在床榻上,双目盯着对方,对方也看着她,似是知道她的疑惑,便将自己脸上的蒙面扯下,露出真面目。
巫依雪怎么猜都猜不到,劫她的人会是邢覆雨!
震惊已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除了呆呆地看着他,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当初在离去之前,她可是狠狠摆了他一道,他恐怕气炸了吧?她一点也不指望他不记仇,现在自己又落入他手中,有什么下场,她完全不敢想象。
邢覆雨朝她伸出手,见她迅速闭上眼,一副怕被打的模样,让他的手倏地顿住,对她这反应感到好气又好笑。
她居然以为他会打她?在她心目中,他有这么恶劣吗?他没好气地伸手一点,解开她的穴道。
巫依雪睁开眼,再次惊讶地看着他,眼里有着戒备。
“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不必害怕。”是吗?她眼中有欣喜,不过当他一坐在床上,她立刻反射性的移到床的另一头,与他保持距离。
邢覆雨见她对自己避如蛇蝎,更是没好气地说:“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那可不一定!她脸上的表情这么写着。
邢覆雨想要解释,但突然想到白日时蔺苍悠说过的话,他说那扇子是佳人所赠,语气里充满了怜意与暧昧……她被蔺苍悠抓去,不知道有没有被占了便宜?想到这里,他心头莫名升起一股妒火。
他朝她移近,在她又要躲远之前,硬是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来。
“坐好。”迫于他的威势,巫依雪只好坐正,心头七上八下,这时又听见他开口质问道:“蔺苍悠抓你做什么?”他质问人时,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令她不自觉地老实回答。
“他想娶我。”
“你答应了?”不知为何,他周身传来的煞气更甚,阴沉的脸色更令她瑟缩了下。
“你答应他了?”他再度逼问。
“我怎么可能答应他?”他这么生气干么?她不解,只觉得他散发出的威压逼迫得自己浑身难受。
她的回答令他身上的煞气消减不少,她没答应,就表示她并不喜欢蔺苍悠了,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蔺苍悠打的竟是这个主意?
巫依雪是江湖各派追杀的目标,更是皇上缉捕之人,在此情况下,蔺苍悠依然要娶她,难道他也喜欢上她了?
不,蔺苍悠可不是痴情男子,这件事他得派人好好去查个清楚。
巫依雪不知邢覆雨心中所想,心头忐忑不安,也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对付自己?
她本来还在冀望有人宋救她,可人是盼来了,却不是她要的四大护法……只是奇怪了,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邢覆雨望着她,突然话锋一转,对她道:“你可知我寻你很久了。”她当然知道他要抓她了,否则她何必逃得这么辛苦,只是还来不及深思他话中涵义,突觉唇上一暖,邢覆雨毫无预警地亲了她。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巫依雪霎时楞怔,等她意识到时,才惊觉他对自己做了什么——他竟然亲了她?
她一阵惊怒,立刻甩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表达了她的愤怒,可是下一刻,他又亲了她,这让她始料未及。
她再度甩去两个耳光,而且是左右开弓,各一巴掌。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被他气得失控了,可这次失控的还有被他扰乱的呼吸和心跳。
那三个巴掌邢覆雨都没躲开,让她打完后,他不依不挠,还要亲她。
巫依雪慌了,除了不敢置信,更多的是招架不住,手掌再度往他脸上招呼去,谁知他还是没躲,任她打得响亮,依然不惊不怒,就是要亲她。
巫依雪斗败得只想逃,可他早将她困在双臂间的一方天地里,就算她往后躲,也只是做困兽之斗,徒费力气。
他的鼻息欺近,她只好死命地用双手抵住他的胸膛。
邢覆雨不急不躁,任她又打又推的,适才被打红的脸庞上还有两道被她抓出的伤痕,不过他无动于衷,似是铁了心,很有耐性地与她耗着、磨着。
这样的邢覆雨让她怕了,打不走也推不开,像一张网,越缠越紧、越拒越慌,她终于红了眼眶,哭了出来。
邢覆雨见她哭得像个小女娃,不由得轻声一叹。“你哭什么?被打的人可是我。”
“你欺负人!”巫依雪哭得更凶,还毫无形象地哇哇大哭。
“我就是亲亲你而已,哪是欺负你?”
“你当我是谁,说亲就亲?哪有这道理!”
“你的衣裳被我月兑了两回,看都看了、模都模了,你便是我的人了。”
“我没要你负责!”
“但我想负责。”巫依雪哭声乍止,惊讶地看着他。
他说什么?他想对她负责?这……这是在对她表明心意吗?
“你看看你,打不过就赖皮、输了就哭,哪有大姑娘的样子?当初是谁装成六岁娃儿接近我的?白天进我的房,偎在我怀里;晚上爬我的床,趴在我身上。我救了你的命,为你运功输气,结果被你回报一掌,差点走火入魔。我被你骗了那么久,也没真对你怎么样,你却从背后偷袭我三次。你手疼,我帮你揉手;脚疼,我帮你揉脚,端茶递水、喂饭喝汤,做牛做马地背你上路,我全做过,而你呢?一逮着机会就拉一大群帮手来对付我,自己则逃之夭夭,我千里追来,还得费一番功夫把你从蔺苍悠手中救出来,我这么劳心又劳力的,任你打、任你骂,处处让着你,到底为了什么?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长篇大论,说得不急不躁,字字清楚,每一句都戳中要点,不让她闪躲逃避。
巫依雪被他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呆愕地看着他。
邢覆雨用指月复轻轻为她抹去泪水,见她听得呆了,他心下失笑,眸光越发幽深,磁哑的嗓音也带着诱人的蛊惑。
“你没什么要说的?”巫依雪美眸闪着泪光,颊染羞臊,许久之后,终于吐了一句。
“没想到你也挺会记仇的……”邢覆雨真是服了她,他举出这么多例子,只是要让她知道,他对她有多么不同,她却赖皮说他记仇?
可这个赖皮的小女人却令他恨不起来,千里寻她只因为舍不得放手。
她逃了,也顺带将他的心带走了。
其实巫依雪并非对他无动于衷,她只是将这份情绪隐藏得很好。
她只有在面对他时,才会不自觉像个孩子一样耍脾气,对他任性撒娇。刚才被他亲了,她也不是真的生气,而是心慌意乱,所以她只能打他、推拒他,似乎只有这么做,才能保护自己,因为她怕,怕一颗惴惴不安的心陷落。
邢覆雨一路追到青湖城,好不容易逮到她,岂会就此放手?在她逃走后,他也明白了,这回自己是栽在她手上,吻她虽是一时情难自禁,却也是他的决心。
适才他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她明白,他可以宠她、哄她,让她恣意任性,就是不准她再逃避。于是他低下头,再度攫住她的唇,这回不只是碰碰嘴唇那么简单,而是滑入火舌,抵死缠绵的深吻。
巫依雪挣扎无效,终是被他攻破了心防,弃械投降。
她闭上眼,感受他的深情霸道。火舌灼人,烧得岂止是她的红颊女敕唇,还有她轻悸颤动的芳心。
他的吻激情绵长,好似千潮浪袭来,直吻得她红唇肿胀,快呼吸不过来,而他似乎还不满足,大掌扶上她的后脑,似要加深这个吻,一偿新仇旧帐。
她被他吻得昏昏沉沉,早已不知天南地北,而刑覆雨好不容易一亲芳泽,只想好好与佳人耳鬓厮磨,不想放开,偏偏此时有人打断他的好事。
“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苏景在门外求见,语气匆忙,似乎是急事。
“说吧,什么事?”邢覆雨直接开口,并未避讳巫依雪,就像以往那样,从来不蹒着她。
“蔺苍悠带了大匹人马找上门来了。”邢覆雨顿住,终于放过她的唇,转头望向门外,眸中染了戾气。
他才刚把她带回来,蔺苍悠就找来了?他今夜带去的人可都是高手,行事缜密,不会留下痕迹,蔺苍悠是如何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