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呈干宫里满是高挂的大红灯笼,来往的宫人几乎全都换上了新衣裳,有点能耐的,甚至连发式也都换上了喜庆的花样,似乎每一个人都喜气洋洋的,如同大过年似的。
等在房里的沈宝珠顶着凤冠,几乎滴水未沾的过了一整天,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管不得什么规矩,一双眼偷偷看屋子里没人,再也忍不住的直接坐到桌前,左手拿糕、右手夹菜,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不能怪她比平常更没规矩,实在是她早已经饿得头昏眼花,再不吃点东西,她觉得自己可能要把手腕上的珠子当鸡蛋给啃了。
萧文瀚一进屋里,就看到她埋头猛吃的模样,他先是一楞,随即忍不住失笑,以为会看见一个娇羞坐在床上等着他的新娘的自己实在太天真了。
他挥退身后跟着的人,跟着往桌边一坐。
眼角余光突然瞥见身旁出现一道人影,让原本开心吃着玫瑰糖的沈宝珠吓了一大跳,差点从椅子上摔跌在地。
萧文瀚一把拉住她,替她稳住身子,没好气的道:“我什么时候这么吓人了?”
“这么不声不响地往人的身边一坐,谁能不受惊?”沈宝珠睨了他一眼,又拿起花生和桂圆开始剥了吃。
他刚刚喝了一点酒,饭菜倒没吃多少,现下也跟着她一起剥起桂圆来,只不过这种小事向来都有下人代劳,他连剥了几颗,不是肉散了,就是壳没剔干净,放进嘴里吃起来似乎也不若她嘴里的香。
想起上回从她嘴里夺食的经验,加上如今两人都已经是夫妻了,少了礼法的拘束,他再也无法忍耐心中的冲动,轻轻唤了她的名字。
沈宝珠把刚剥好的桂圆送进嘴巴里,直觉转过头,谁知道就见他突然欺近,把那颗桂圆和她的小嘴儿一起含了。
她受到极大的惊吓,没咬住的桂圆就这么让他衔了去,他也不嫌脏,一口一口慢慢嚼着,末了还舌忝了舌忝唇,像是回味着这一颗吃起来特别香甜的桂圆。
“不错,果然你吃的就是跟我吃的不同。”萧文瀚眼神炎热的望着她明艳的脸庞,意有所指的道:“特别香甜。”
“怎么老是喜欢抢人家嘴里的东西吃!”沈宝珠让他偷袭了这一记,脸色嫣红,向后一窜退了好几步,却差点被过长的裙摆绊倒。
他站起身伸手一拉,两个人几个踉跄,扯着彼此的衣裳一起往床上倒了去,他撑起双臂,由上往下俯视着她。
萧文瀚低下头,缓缓衔住她的红唇,两人急促的呼吸互相交缠,他低喃着回答了她的问题,“怎么食物到了你的嘴里都感觉特别好吃呢?之前那香辣肉丝是这样,如今这桂圆也是……”说完,他的手轻抚着她的颊,轻轻吻上从一早上就一直勾着他视线的泪痣。
沈宝珠紧张地眨着眼,长长的睫毛刷过他的脸颊,让他更是一阵意动。
她咬紧了唇,脑子里一片迷茫,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桂圆甜甜的滋味融化在她的口中、他的唇舌之间,甚至在彼此的轻喘之间。
良宵,苦短。
隔日一早,天还未大亮,沈宝珠就醒了,她看着身边的男人,忽然觉得有点不真实。
不是作梦,她明白的,因为当皇后这件事情,她连作梦都不曾痴心妄想过。
昨日的富贵排场对她而言就是乱烘烘的一片,她能够记住的只有他用手指坚定的勾住她的手指,带着她一起往前走的时候。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打小开始,这句话就深深烙印在她的心里,即使那时候她不明白情为何物,也不明白为什么亲娘明明就有一身好功夫,却总是站在院子里,等着不可能会来的人。
亲娘的故事并不特别,就是一个出身草莽的女子和年少举人相恋,亲娘以为能够等到的是凤冠霞帔,最后得来的不过是一顶小轿,还是她不要脸面才挣来的。
而父亲新娶的正妻有财又有势,能够给一个男人所有想要的,很自然的,亲娘就这么被遗忘了,甚至到最后死得无声无息。
她年纪小小就被送到庄子里,只留下一个贴身老仆哑婆养着她,前几年则是又多添了一个小丫鬟,至于嫡母请的女师傅也就一个月来个两、三趟,只让她起码别变成真正的村姑而已,要说有多认真教导那也是没有的。
她想起哑婆,那个鲜少说话,结果让许多人都以为是个哑巴的妇人,以前带着她去祭拜亲娘的时候,总是会不厌其烦地说上这样一段话——
姑娘,人要认命,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才是好,不要像你亲娘这样,要得多了,却落得这个下场。
沈宝珠看着萧文瀚即使在睡梦中也微微皱着的眉头,手指凭空画着他的眉眼,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反复问着自己——
这样一个男人为什么会想娶她呢?
不会只是因为单纯的情爱,她明明知道的,只是为什么心里头却有点躁动了起来,是不是她的心也跟着不安分了?
对于这样一个万人之上的男人,一个要什么天下人都会捧到他面前的男人……
她是何德何能能够陪伴在他身边呢?
她想得深了,不由得出了神,完全没发现他睁开了眼,正静静的看着她。
他向来睡得不深,即使昨日再累,但突然多了一个人睡在身旁,还是有些不习惯,感觉到一点动静就醒了。
他看着平常看起来有些娇憨,或者可以说是有点傻的姑娘,正楞楞地盯着自己,却连他都已经睁开眼许久都没注意到,终于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而且之前他就很想捏捏她有点肉的脸颊了,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名正言顺的捏捏这只肥兔子,他自然要试试。
这一捏,倒是把沈宝珠刚刚的一点悲秋伤春给捏散了,她嘟着嘴看着已经醒了的男人,直觉问道,“你捏我做什么?”
“那你不睡觉看着我又是在做什么?”
闻言,她又想起刚刚在想的事情,她轻叹了口气,倒是有几分小孩装大人的趣味,眼巴巴的望着他。“我是在想,你为什么想娶我呢?”
萧文瀚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脸。“你不睡就为了想这个?”
沈宝珠忍不住反击回去,“难道就不能想了?!我这些日子过得可难了,整日的学规矩,就跟要选秀前一样,唯一比较好的就是这回没人敢让我饿肚子。”
要让她说的话,最困难的日子肯定就是选秀前的那阵子了,吃不饱还要整日学规矩,甚至还得学诗学对子和苦练才艺,就怕做得太差丢了沈家的面子。
他仔细端详着她,发觉她的确比之前瘦了一些,他有些心疼的道:“放心,如今随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谁敢饿着你,我就教训他!”
沈宝珠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很好哄的人,一听到可以随便吃喜欢吃的东西,就高兴得忘记伤怀,反而开始心生期待了。
唔!等一下要吃什么当早膳好呢?是先来一屉小笼包子?还是来碗解热的绿豆粥?还是吃几个金银馒头?怎么办,花样太多,都难以决定了!
但萧文瀚可没忘记她刚才的疑问,自己思索着,说实在话,娶她为后,并不是他一开始的盘算。
虽然他起初是打算在一群鹌鹑里头挑只强焊点的大鹅,而且又要避开闵家女,甚至是其一些附庸家的女子,却也没有想过会把这样一个看起来有点憨的姑娘给娶进宫里来。
毕竟这宫里是会吃人的地界,他只是想找个不会扯他后腿的人占住皇后的位置,那么他才能够无后顾之忧的追查上辈子被人毒死的真相。
可是越和她接触,明白了她的性子里隐隐的天真和善良后,他不免开始犹豫了,他强把她给拉进这滩浑水里头,是不是会害了她?
他可以给她身为女子的最高荣耀,却也等于逼着她面对最险恶的人心。
在他最近查出来的事情越来越多之后,他甚至不止一次问自己要不要放手,可是想到若是放手,让眼前这只肥兔子落入别的男人手里……他会想杀人。
看着和自己不到一尺之隔的她披散着一头长发,噙着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忍不住将她搂在怀里。
罢了,既然一切已成定局,他就尽全力将她护好就是了。
突然被他搂住,沈宝珠先是不解的眨了眨眼,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急着要推开他,一不小心过于用力,让他觉得胸口似乎被大石砸中,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做什么?!咳咳……”
“皇上,我们要守规矩,胡嬷嬷说,男子纵欲伤身,泄精伤体,为了你的身子好……不可白日宣yin。”
什么乱七八糟的……萧文瀚脸都黑了,咬着牙看着这只不解风情的肥兔子。
“朕只是抱着自个儿的皇后而已,哪里就白日宣yin了?”
“皇上,你昨天都那么虚了,最后还喘成那样,所以这样劳心劳力的事情我们以后还是得克制点。”沈宝珠看着他黑沉沉的脸色,往后缩了缩,小声地把话给说完,“要不我怕我会提早守寡啊!”
真的是够了!一个男人的能力被质疑成这样,是绝对不能忍!
萧文瀚忍着气拉扯着她包裹着身子的被子,咬牙切齿的道:“给朕过来!朕这就让你瞧瞧朕哪里劳心劳力了!”
她卷在被子里头,让他左翻右扯的,活像是裹在茧里的虫子,滚了一会儿她觉得有趣,忍不住笑出声。
一听到她的笑声,他也觉得自己挺无聊的,重重的压在她身上,喘着气,隔着被子紧紧的抱着她,他的唇贴着她的耳朵,宛若低喃似的道:“在这宫里,除了我以外的人都不要相信,尤其是太后……太后的心思太沉,怕是对你已经有了不满,你……只要好好照顾自己,其他的有我。我娶你,或许还说不上完全因为男女之情,但是我的人,也不是能随意让那些心思不正的人欺负的。”
沈宝珠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这么正经的说出这些话,楞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要说她不感动绝对是假的,但也免不了有点失落,但是一国之主能对她这般诚实坦白,她也不能多求了。
两人紧紧相拥,萧文瀚还以为这样温情的时光能够持续得久一点,可是他才说完话没多久,就被她干净利落的推到床上。
“哎呀,心里头少了一件烦心事后就好睡多了!皇上……那我就再睡一会儿好了。”她微眯着眼,拢了拢被子,一闭眼,几乎是一瞬间就睡着了。
而被她轻松推开的男人则是浑身散发着冷气,死死盯着快速熟睡的女人久久不没有人知道萧文瀚因为被个姑娘家再次轻松推开而深受打击,他看着自己的确比重生前还要痩弱的手臂和身子,愤愤地下定了决心。
朕,明天一定要吃得比这只肥兔子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