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城桓蹙眉,在小厮随侍下,转往丁姨娘的院落,而这个消息,很决就有丫鬟传到郑芷彤的跟前。
“呿!第一晚就如此,可见对相爷而言,傅雨柔也没多么珍贵,今晚可以有个好眠了。”同为独守空房的怨女,郑芷彤让妒火燃烧了一整夜的心,总算灭了。
一轮明月高挂树梢,夏初的夜风吹进卧房内,桌上烛火忽明忽灭,床上的傅雨柔睡得有些不安稳,她开始作梦……
金碧辉煌的皇宫内,相貌绝丽的定侯府于夫人抱着两个月大的男婴,笑着对躺卧在珠帘帐内的太子妃笑说:“太好了,太子妃生了个女娃儿,若不嫌弃,咱们可以让他们订下女圭女圭亲。”
太子妃嫣然一笑,再低头看着怀里刚满月的女娃儿,“听到没?淳淳,你的婚事定下了,不过,”她的目光落到于夫人身边的清丽少女,“初絮要满十六了吧?你的婚事也该定了呀。”
少女俏皮一笑,“姑姑,我娘不急,我也不急,你甭替我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你可是我娘家侄女,貌若天仙又知书达理——”
“唉呀,姑姑怎么说谎呢?明明家中几个庶姊妹都比初絮长得美,哪来的貌若天仙?”少女调皮的皱皱挺翘的鼻子,她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太子妃噗哧一笑,再仔仔细细的打量她的五官,语气坚定的说着,“相信姑姑,再过一、二年,你的五官长开了,绝对比你几个庶姊妹都要好看。”
“就算是最好看,也绝对是府里最野的。”于夫人一点都不买自己女儿的帐,笑着频摇头。
“听听,姑姑,我娘刚生了弟弟,就嫌弃我了,也是,其他姨娘都生几个娃儿,我是嫡长女,隔了十五年,娘才替爹再生个嫡长子,怎么不宝贝呢?”少女半认真半开玩笑的埋怨着,让她娘轻捏了粉颊一下。
“还敢告状呢,别的姑娘家学着琴棋书画,你呢?都让我给惯坏了。”
“我是才女,琴棋书画样样都精了,不就是对医书有兴趣,多看几本而已。”
“几本?太子妃,她呀,也不知怎么说动她爹的,竟让她爹从太医院借了好多珍贵医书,她的闺房都让医书塞满了,走路不小心还会被书绊倒呢。”
“可也是因为我这无师自通的名医,娘才能再生弟弟的呀。”少女轻拍胸脯,一脸的沾沾自喜。
“你……”于夫人又羞又气,但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难不成你这俏丫头还有生男孩的秘方不成?”太子妃眼睛一亮。
“不是,只是……唉,那些污秽不堪的事就甭提了。”于夫人摇摇头。
少女红唇撅起,“怪我爹纳的妾太多,其中有人存了坏心思让我娘宫寒不易受孕,是我这名医瞧出端倪,照着医书替我娘调养身体,这才有了弟弟呢。”
太子妃一脸赞赏,“听来,初絮在习医上颇有天分呢。”
“她再有天分,也快十六了,该嫁人了。”于夫人说是这么说,但眼里尽是不舍。
少女一抬下颚,“我才不嫁呢,我想当女医,姑姑帮我求求太子,找个太医当初絮的老师好不好?”
少女说得正兴奋,一名浑身湿淋淋的老太监突然急急冲进来,“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画面突然再一转。
“初絮,一定要护好小淳淳,一定要逃出去。”太子妃泪流满面的将怀里的孩子塞到少女怀中,少女全身发抖,但她知道她得逃。
少女抱着婴儿被推着踩上桌子,再从窗户爬出去。
外头雨势好大,她害怕的躲在窗台下,听着夹杂着雷吼的滂沱雨声,听着房内传出的吼叫声、哭泣声,还有凄厉的惨叫声。
她好怕,她好担心她的娘,她的弟弟,她的姑姑,还有小淳淳……她再也忍不住的抬起泪如雨下的小脸儿,小心的望进灯火通明的寝宫后,她只觉得她的心跳停止了,血,到处都是刺目的鲜血,好多人死了,她娘死了,姑姑死了,姑姑怀里的弟弟,她的弟弟也死了,他穿着白缎袍服的后背染了一大片鲜血。
突然,一声轰隆隆的雷霆怒吼,少女吓得回了神,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脑海里响起姑姑哭求的话,对,她要跑,她要拚命的往御花园跑,找到假山……
她紧紧抱着娃儿一路哭着、跑着……
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这是恶梦,一定只是恶梦!
不,不是恶梦,她走了好远好远,她离开皇宫,她还是一直跑,还是一直躲,直到怀里的婴儿不动也不哭了,她才惊觉她得振作起来,怀里的孩子是娘跟姑姑求她一定要用生命保护的太子血脉!
画面再一变。
少女用身上的华服换了食物,用发钗首饰向农家买了母羊来喂婴儿,她在自己过于惹眼的脸涂了草汁,这是她从医书上习来的。
她努力的离皇宫远远的,一路往南,但她没盘缠了,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她生病了,怎么办?小淳淳怎么办?
她还不能死,不能死,但有人在追她,有好多乞儿在追她,他们要抱走孩子,说孩子可以换钱……
“走开!不要过来!走开、走开……求求你们,走开……走开…呜呜呜……走开……”傅雨柔蜷缩着身子,一串串热泪夺眶而出,落在枕头上。
蓦地,一个身影飞快的来到床榻前,“醒醒,傅雨柔,你作恶梦了!”
梅城桓一再唤她,但她仍不停哭泣,他索性上了床,将她连人带被的搂在怀里,“傅雨柔,醒醒!”
“走开、快走开……不可以抱走她!不要……我求求你们。”她抽抽噎噎的哭着。
“没人会抱走她的。”梅城桓虽然不知道“她”指的是谁?但他顺着她的话说,注意到她总算平静些。
“傅雨柔?傅雨柔?”他轻拍着她沾泪的脸颊,以这般怜惜的口气说话更是生平第一回,认识她两个多月来,第一回看到她如此无助柔弱的模样,他竟感到心疼不已。
这正是傅雨柔张开泪眼时,看到的不舍黑眸,她一时楞了,分不清是真实是梦境?
见她终于醒了,他深邃黑眸里的温柔染上抹笑意,“怎么第一晚住进相府就作恶梦,看来你傅雨柔没有爷想象中的有胆识。”
此刻的她香汗淋漓,泪流满面,说有多么楚楚动人就有多么楚楚动人。
但她仍未回神,睁着泪眼,有些迷糊的看着他。
“傻了?怎么不管在什么状况下,你的反应都这么慢?到底梦到什么可怕的事,你哭得让爷的心都跟着疼了。”他以粗糙的指温柔的拭去她脸上的热泪。
傅雨柔在感受到他指月复的温度时,她才真正苏醒过来,意识到他并不是梦,而且,他就躺在她的床上,他还抱着她!
她倒抽口气,惊慌的推开他坐起身来,再往后方退,硬是抽离他温暖的怀抱,才瞠目一问,“爷怎么会在这里?”
梅城桓被问得语塞,这这这……真是好问题,他俊脸浮现窘色。
稍早前,老天爷就给了他一份大礼,让他瞧见她的**,他又非柳下惠,找个小妾想灭身体的火,怎想到一个光溜溜的美人儿就在眼前,他却莫名的没了,闷闷的离开后,双腿就像有自我意识似的,往银松斋来,再往寝室走,哪晓得才走到房门口,就听到她的哭泣呓语。
“爷就是想回来这里,不成?”他就是霸道:“再说了,你哭那么伤心,爷也是破天荒第一次安慰女人,你不感激就算了,还一副爷是采花贼的戒备神态?”
她咬着下唇,回想那黑眸里的不舍,她的心跳再次紊乱,这么暴躁的男人怎么会有那么动人的眼神?
动人?!她连忙摇头,想将脑子那诡异的感觉摇掉,“我们并非真夫妻,这一点,爷可别忘了。”
瞧她那一再疏离的模样,他莫名就满腔怒火,口气也冲了,“但这床是我的,每晚得来这里让你针灸也是真的,我累了就睡这里,也是在做做样子,这也是我们先前说好的,你也别忘了。”
她知道,可是他明明离开了,怎么又回来了?但她聪明的没有再问,依照先前的计划,若有特殊情形,他的确可以在她的房里入睡,但两人不必同床。
见他索性在床上合眼睡了,她一点也不介意的从床尾跨过某人的脚下床,披上外衣,步出房门,转往对门女儿的房间。
梅城桓在房间门轻声关上的刹那就张开眼眸,黑眸里有懊恼、不解、气愤外,还有很多很多的无奈,他意识到一件很糟糕的事——
他好像喜欢上傅雨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