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城桓阔步走到皇太后跟前,黑眸冷芒闪动,全身散发的威严令她不由得暗咽一口口水,但仍站得直挺挺的。
“皇太后真的糊涂了,先帝有旨,普天之下,唯有皇上能治臣罪,原因何在?”他神情阴鸷,“就怕后宫又出了一个心狠手辣的祺贵妃,残杀太子、太子妃及两人的新生儿外,就连太子妃的母族家人也遭池鱼之殃,无辜受死。”
他以为她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皇太后脸色气得一阵青一阵白,就是这该死的遗诏,梅城桓才不将她放在眼底!她怒目切齿的看向皇帝,“哀家可是皇帝的母后,如此受辱,皇上不说什么?!”
萧景佑见她神情阴沉又夹带怒火,不由得害怕的看向梅城桓,却见他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他暗暗吸口气,再看向母后,但怎么都说不出附和或责难的话,对这个母后,他一向畏惧,“母后,儿臣觉得这事是否能、能大事化小——”
“行了!”哼!不管他是否具有帝王潜质?这幼帝本就不是她亲生的,梅城桓又近身辅佐,怎么可能偏向她?她怒不可遏的甩袖离开。
单岳勋却压不下那口怒气,“太后身分尊贵,乃我王朝国母,相爷只是臣子,怎能对太后满口污蔑狂妄之词!”
“单亲王是在讨骂呢,”梅城桓锐利黑眸瞠视着他,语气鄙夷,“你家中有妻有妾,却成了太后的入幕之宾,将男人的尊严弃如敝屣,做出这等朝臣——不,京城百姓皆知的丑事,还有脸皮杵在这里大放厥词?”
单岳勋脸色一白,咬咬牙,也只能怒气冲冲的甩袖离去。
萧景佑看着两名辅国大臣相视大笑,看他们面对太后时的无畏,还有对单亲王的霸气,他都钦羡不已,更觉自己懦弱,他真的好想快一点长大。
单岳勋惩着一肚子怒火回到太后寝宫后,不意外的,见到一地被摔碎的花瓶茶具等物,侍候的宫仆个个低头跪在地上,全身隐隐发抖。
皇太后伫立在花窗前,也不理人,他抿抿唇,“太后,那臣先离开了。”
她转过身来,走近他,“等等,哀家心情不好,你让哀家快活些,好不好?”
她主动的吻上他的唇,宫仆们急急的起身再弯身快步的退出去,看都不敢看上一眼。
yin妇!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思翻云覆雨,单岳勋虽然这么想,但为了未来到手的权势,他还是化被动为主动,抱着她上床翻云覆雨。
其实,这些年来,太后总是睡不好,本以为梅城桓死了,她可以松口气,但他回来了,可想而知,夜晚又将变得漫长,她需要疲累些,方能入睡。
她要单岳勋恣意妄为,要他努力逞欢,在激情中彻底沉沦后,得以在他怀里好好睡上一觉,但他让她失望了。
“我得离开了。”他起身下床,梅城桓那不屑的神态如根束插心,让他无法再待在这张床上。
她伸出柔荑一把拉住他的手,“不能留下来陪哀家?”
“相爷回来了,会不会追查那些杀手追查到臣这儿,臣得先事先防范。”他更想做的事是找人杀了梅城桓这个心月复大患,一了百了!
见他脸上的肃色,她也只能点头,目送他穿妥衣服离开。
寝宫内再度陷入一股令人闷窒的静默,她眼神空洞的看向花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阴霾,她的心也沉甸甸的。
这日午后,又有消息传来,梅城桓这怪病生得久,如今康复现身,反而拉高他的声势,不少保皇派送去贺礼外,还说十五日是他的二十六岁生日,要相爷府办个热热闹闹的寿宴,他们要大大的庆祝一番。
雷雨轰隆,皇太后仍坐在原处,一动也不动。
滂沱大雨中,相爷府在迎来又送走一批批的客人后,当陪客的罗靖磊也离开,府内终于恢复原有的平静,下了许久的春雨此时也停歇了。
梅城桓要随侍的小厮不必跟了,他独自前往祖母所住的院落,不意外的,见到祖母虔诚的坐在佛堂内,静静翻阅桌上的佛经。
“祖母。”
齐氏满头银丝,一张雍容的脸,穿着素净,抬头看孙子一眼,微微一笑,“回来了。”
“是。”他在她对面坐下。
齐氏定定的看着他,一旁随侍的何嬷嬷立即过来替两人倒上一杯茶,再退了出去。
梅城桓拿起茶杯啜了一口茶,“祖母这段日子可好?”
她淡淡点头,“无恙,你的病全好了?”
他点点头,齐氏双手合十,“谢佛祖保佑。”她再次一笑,喝了口茶,就将目光放回佛经上,也不再理会孙子。
梅城桓拧眉再看她一会儿,即步出佛堂,问着在门前的老嬷嬷,“我这两个多月不在,老夫人都是这样?”
老嬷嬷难过的点点头,“夫人、两位姨娘都有过来看老夫人,但来了几次,老夫人都是淡淡的,她们也就没过来了,爷,老夫人心里苦啊。”
他沉沉的吸了口长气,提醒老嬷嬷多照顾祖母外,即转身离开院落。
自从那场爆变,他梅家数十口冤死,他的父母、大哥、大嫂还有侄子无一幸免,原本个性开朗好相处的祖母就变得沉默,对什么事都不上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走经花团锦簇的院落,就见到两个小妾打扮得娇俏迷人的朝他走来。
丁棠、梁芳瑜都是世家庶女,但在郑芷彤的强势打压下,后宅的日子过得极为压抑,也不敢争宠,明知相爷回府,也只是让身边丫鬟去看看正室那头有无动静?
得知郑芷彤连房间门都没踏出一步,两人才敢梳妆打扮,欢喜见良人。
“爷身子无恙,真是太好了。”
“我跟瑜妹妹一直都在替爷祈福。”
梅城桓看着她们娇羞的模样,再想到郑芷彤强势的嘴脸,不知怎么的,脑海就浮现傅雨柔那张沉静自若的容颜,还有那日,她小演了一下,那含泪激动的模样,她怎么演得出来?
说来,她真是让他一次次的惊艳,除了精湛医术外,那慢吞吞的磨人心性、不畏他的胆识、恶整他的幼稚、再到娇羞含泪的动人。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这一生,还不曾见过这么多面貌的女子,她怎么会这么有趣?
不可思议的,他竟然开始期待她进入他的生活,在面对他的妻妾时,她也能过得云淡风轻,不为所动吗?
面对他的笑意,丁棠跟梁芳瑜困惑的互看一眼,向来脾气暴躁又鲜少走神的相爷竟然当着她们的面沉默深思,末了,还带着抹期待的玩味笑容
此时,邓风跟段宇走了过来,梅城桓一看两人眼神,就知道他们有要事禀报,他率先走入书房,他们向两位姨娘点头示意后,也快步跟进书房。
丁棠跟梁芳瑜互看一眼,相视苦笑,她们日夜盼着良人归,但良人心在国家百姓,离京办差也罢,彻夜待在皇宫十天半个月也是常有的事,一年能有几回巫云之乐,十根手指来算都足了,但还是比正室强,她们也没得怨了。
书房内,梅城桓一坐下,看着站在身前的两名属下,“说吧,查到什么消息了?”
邓风一脸兴奋的上前,“爷要我们的人在南城傅大夫的屋里,暗中寻找疑似太医院的诊断病历……”
春末夏初,一个彩霞满天的黄昏,一辆辆马车抵达相爷府,一名名贵客皆备了厚礼前来参加相爷的寿宴,就连皇上也差来太监送上贺礼,随着夜色渐暗,灯光亮起,梅城桓与郑芷彤穿梭在座无虚席的宾客间,敬酒寒暄,气氛热闹,但人们表面上说着祝贺的话,私底下,对这对貌不合神也离的夫妻却是交头接耳的议论,尤其是打扮得如孔雀开屏、珠翠环绕的郑芷彤,在贵族圈可是出了名的不受欢迎,趾高气扬的模样,让人不敢恭维。
月明星稀,在灯火通明的相爷府外,一辆马车正缓缓驶近。
车内,傅雨柔深吸口气,看着纯稚的女儿,“淳淳可有将娘的话牢牢记住了?”
“全记牢了。”她用力点点头,“我跟娘一直住在很多士兵的地方,但我出生后就没见过爹,这是第一次见到爹,这很重要,因为害爹受伤的坏人还没抓到,这是为了保护爹,不算说谎。”
她赞赏的模模她的脸笑了笑,这几日,她们一直住在近郊的那栋宅第,每一晚,梅城桓都会在夜色的掩饰下,策马前来,让她下针解毒。
直到这天,她们母女得演一出戏,正式进入相爷府。
“娘很紧张吗?”她觉得娘握她的手握得有些紧耶。
傅雨柔点点头,梅城桓也许认为她是为了能在京城开医馆而进京,但她心里的打算却是为了淳淳,有了梅城桓安排的身分,她应当有更多的机会观察朝中局势,甚至,可以更进一步的确定梅城桓能不能相信?如果可以,也许,就有机会帮淳淳正名。
然而,想这么多,此刻却得先过这一关,她牵着淳淳的手下了马车,拿着备好的一盒贺礼,朝张灯结彩的相府大门走去,一踏上台阶,就可见到府第内布置得喜气洋洋,甚至连外院都摆了筵席,黑压压的坐满了人,不时传来热闹的喧嚣声。
守在大门的两名小厮看着这一大一小,却是一脸为难,“姑娘虽然备了礼,可是要有帖子的人才能进来。”
“可是……”
傅雨柔眸光盈盈,说话柔柔,让两名小厮都不敢太大声的说话,就怕吓到她,好声好气的说:“这是相府的规定,真的不能让你们进去啊。”
“可是,我这女儿是相爷的亲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