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如夏怔怔地听着,心底偷偷哇了一声。原来他也喜欢艺术啊!难怪他不会介意她的职业。
老实说,很多人对她这种接案的自由业,有很大的误解,甚至不认为这算得上是一个正当的职业,毕竟它的收入不够稳定。
“桑小姐,你别看路总工作的时候不苟言笑,其实他人超好,员工有困难,他都会私下帮忙,他做事是比较严苛一点,但那是因为他很负责任,作为路总的秘书之一,我可以跟桑小姐保证,路总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对象。”
连小秘书都这样说了,应该不会错吧?桑如夏对路清这个人,忽然有点改观。
不只是改观,连带地……竟然产生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没想到路清这么优秀,就连员工也崇拜他,拚命帮他说话,这让她觉得,能跟这么出色的人相亲,代表她也是很有身价的人。
……这样算是虚荣心吗?
这么转念一想,桑如夏赶紧打住思绪,不准自己再有那些奇怪的想法。
回到路清的办公室,他正坐在沙发上,一双长腿交迭,一手搁在沙发扶把上,一手按住耳上的手机,用着流畅悦耳的英式英语交谈。
看着这一幕,桑如夏有些怔忡,心门居然评评作响,刚才秘书说的那些话,莫名地浮上脑海。
忽然间,她觉得路清身旁环绕着大片的梦幻云彩,跟先前带给她的感觉都不一样,他变得有点……神圣?遥不可及?
“怎么了?”路清结束了通话,靠坐在沙发上,微笑望着她。
桑如夏连忙回神,尴尬地摇了摇头,努力想重整旗鼓,别让那些……幻想出来的梦幻云彩影响。
不过,当她一抬眼,触见路清俊美的笑容时,她的心像蛋壳被敲破一个洞,一只初生的小雏鸟悄悄冒出头。
那只幼小的爱情鸟,正透过她的眼,紧紧盯着路清不放。
“准备好了吗?”路清站起身,整了整西装下摆,英气逼人的朝她走来。
“啊?”桑如夏发呆。
路清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步出那个摆设着欧洲骨董钟,充满艺术气息的办公室。
外头行经的秘书小姐们,一见到这一幕,纷纷露出或羡慕、或惊叹的表情。
桑如夏全看在眼底,女性的虚荣心,像加了水的酵母,开始膨胀……
这应该就是约会了吧?桑如夏困惑地想。
路清带她去逛街,逛贵妇出没的精品百货,他带她去他公司代理进口的名表专柜,亲自帮她挑选了一支气质与贵气兼具的钻表。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桑如夏一见到吊牌上那好几个零,脑袋瞬间当机,差点咬着舌头。
路清笑了笑,撕下吊牌,拉起她的手腕,亲自帮她戴上。“这是我代理的品牌,我是老板,自然有很多折扣,别担心。”
“总经理。”身穿合身套装的专柜小姐,赶紧靠过来协助。
销售名表的专柜小姐,可都是经过特别筛选的,既要通过训练,又要进退应答流利大方,最重要的是外貌出众。
“没关系,我自己来。”路清婉拒了柜姐伸过来的手。
妆容精致的美艳柜姐,飞觑了桑如夏一眼。这一眼,可就包含了无数的情绪。
桑如夏抬着手腕,任由路清摆布,一瞧见柜姐艳羡的眼神,心有些飘飘然。
原来,这就是跟优秀男人约会的感觉啊……
“好了。”路清轻握她的手心一下。
温热的触感,像有无形的电流在窜动,她暗自惊了一下,收回手腕,低头看。
简单的碎钻表框,高雅质感的雪白珠背表面,光泽温润的珍珠表带,这支手表完美得像个艺术品。
“知道为什么我会帮你挑这支表吗?”路清见她模着表面,一脸惊艳,不禁笑着解释。
“为什么?”她抬起头,满眼不解。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他重新拉起她的手腕,调整分针与时针,顺势也拉近两人的距离,两人的头只差那么一咪咪就要撞在一起,她只要稍稍动一下,就有可能亲上他的下巴。
那光滑、弧度优美的下巴……啊啊啊,桑如夏你醒一醒!
努力消灭脑中的小剧场时,路清已将表上的时针与分针,调整至重迭,珠贝表面的最底部,突然浮现一只猫的侧面剪影。
“是猫咪!”桑如夏水眸一亮,嘴里发出喜悦的惊呼。
“我知道你喜欢猫,这支表从外观设计到内部暗藏的小机关,都是最适合你的,所以我选择它。”
他的拇指在表面上轻抚,仿佛是在抚模表里的那只猫,莫名地,这个小动作像一种奇妙的暗示,拨动了她的心弦。
桑如夏不晓得自己脸红,只觉得两颊热热烫烫的,心跳有点喘,呼吸也有点困难。
“你喜欢吗?”路清那双深邃的眸光,直勾勾地望着她。
她迟疑一下,终是点了头,腼眺浅笑:“喜欢。”
“我也喜欢。”路清说着,又低下头,来回抚模那支表。
很好,他终于替这支表,找到适合它的主人。
自他有意识以来,他的生命就与钟表分不开,这是一项古老而精密的工艺,他为此深深着迷。
兴许是自小接触的缘故,加上他求学时便跨足艺术领域,他对于表与人的搭配,那种微妙不可言的美感,一直有着近乎病态的苛求。
他最无法忍受的,是一支好表,配了一个与它不衬的主人。
也幸好,他不是第一线的销售人员,否则业绩肯定是严重赤字,连带地公司也得跟着关门大吉。
当他第一眼看到桑如夏,他脑海立刻浮现这支表。
钻石搭配珍珠,形成有层次的雪白,珠贝表面是低调的奢华,看似简单的设计下,有着不容忽视的精致品味。
特别是当分针与时针重迭时,隐藏在表面下的猫咪剪影,更是设计师匠心独具的过人巧思。
一如她,单纯之中藏着令人莞尔的软倔脾气。
路清扬起垂落的眸,含笑凝瞅着她。“你知道,当时针与分针重迭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像什么吗?”
桑如夏眨眨眼,迷惑地摇头。
“像一对恋人在拥抱亲吻。”说这话时,路清的表情无异,唯独那双眼,纯黑的瞳仁中心,像藏着两簇燎原的野火。
“……恋人在拥抱亲吻吗?”桑如夏被他眼中的火焰攫住,怎么也移不开眼。
“你不觉得形容得很贴切吗?”他扬开俊雅的笑容。
那一刻,桑如夏感觉自己小小的胸口,好似着了火,有一股奇异的能量在鼓噪,推挤,催促。
她想了想,想了很久,直到后来才发现,原来这种感觉,就叫悸动。
她单纯,好取悦,除了一些小缺点之外,她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结婚人选——
至少,对他而言。
“这些餐点都好贵喔,其实一样都是韩式料理,没必要吃这么贵的。”
看着正在翻阅菜单,时不时抬头同自己说话的桑如夏,路清掩去刚浮上唇角的笑,佯装低头研究菜单。
刚才她在车上随口说了一句“好想吃韩式烧肉”,他便带她前来这间走高档精致路线的韩式料理烧肉。
“这里用餐环境安静,我们谈话比较方便。”路清淡淡说道。
桑如夏阖上菜单,抿了抿小嘴,说:“你今天送了我这么多东西,我看晚餐就由我来请客好了。”
“好,你请。”路清答得爽快。
幸好,这样陆续相处下来,桑如夏对他多少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她知道他不喜欢在无聊的问题上打转儿,那对他来说太浪费时间。
时间,是人类最宝贵的资源。这是路清常挂在嘴边的名言。
铜盘上的烧肉烤得滋滋作响,桑如夏夹起一块,蘸了特制的酱汁,才刚放进嘴里,舌尖立刻被甜美的肉汁攻占。
看着她一边咀嚼,一边眯起眼,白女敕小脸写满了享受,路清又夹了块刚烤好的牛五花,放进她拌好的石锅里。
“你还是想拒绝我吗?”路清放下夹子,将荔枝气泡饮推向她。
闻言,桑如夏瞬间从美味天堂跌回现实世界。
她呛咳了一下,顺手端起气泡饮灌了一大口,然后迎向整晚展现绅士风范,不停帮她夹烧肉的路清。
他扬着笑,神情放松,不像第一次见面那样严肃。事实上,今天他的表现,与初次相亲完全不同,至少变得好说话,好亲近,而且很人性。
要拒绝他吗?
蓦地,秘书说的那些话闪过脑海,再接着,是那些柜姐艳羡的目光。
桑如夏垂下眼,望着手上那支典雅精致的手表,想起他替她戴上时,那专注温柔的神情,心底突然一软。
“我……没有要拒绝你。”当她再抬起眼时,话就这么说出口,想后悔都不可能了。
路清脸上的笑意更显,昏暗的灯光下,那双眼深邃迷人,被这样深深注视着,她觉得自己就像铜盘上的烤肉,浑身发烫,烫得快冒烟。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路清这么对她说,俊丽的笑里染上自信。“相信我,我一定会是你最好的选择。”
而她也是。
他不需要精明优秀,更不需要美貌过人的另一半;他需要的,是乖巧听话,心思好拿捏,没有太多心机,更不会懂得对男人任性耍赖,或是耍小聪明的那种女人。
桑如夏完全符合他所需要的。
娶了她,日后他不必花太多心力在婚姻上,更不必担心得像其他男人一样,老是得浪费时间,安抚喜欢无理取闹的妻子,他看得出来,桑如夏不是这块料。
反正,结婚不就是家里多一个人,生活空间得拨出一半,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