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个星期,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古以曈没有去给钱少然做饭,没有主动去联系他。
她以为他会主动来找她的,就算没有甜言蜜语,也会来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如果都没有,至少也会来一通电话或者是一则讯息,看看她到底气消了没有。
一般人见到自己女朋友生气了,大致都会这样的吧,可是钱少然显然不是一般人,因为他这些统统都没有做,没有见面、没有电话、没有讯息。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半点消息也没有给她。
她真的是他的女朋友吗?起初古以曈只觉得自己被气得挠心抓肝的,气他也气自己。
气他半点都不关心她,气他没有当人家男朋友的自觉,更气自己开始沉不住气,想要主动去找他。
她想他了,或许这是人家说的,先喜欢上就先输。现在回想起来,他从未对她说过一声喜欢,从未对她表达过对她的喜爱,这教她无法不去想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这些的困扰、猜疑,一一将她的怒气消弭,取而代之的,是沮丧也是委屈。
古以曈甚至在想,他们两个到底是不是就这样完结了?莫名其妙地开始,然后又莫名奇妙地结束。
这些她都不敢告诉欧阳诺,怕欧阳诺会气得抛下剧组,从国外跑回来戳着她的额头骂她一顿,欧阳诺最不待见她垂头丧气的模样了。
趴在床上,古以曈忍不住再次拿起才放下两分钟的电话查看,萤幕上有着一大堆未读的讯息,可是却没有一则是来自钱少然的,失望再次浮上心头。
古以曈有些咬牙切齿,“再等一天,如果钱少然你敢再不给我发讯息,我就、我就……”
发现她根本就不能对他做什么,她苦笑出声,“对啊,古以曈,你能怎么样呢,你做什么都没办法影响到他吧。”
钱少然一看就是一根文风不动的木头,她就算在他面前发飙,就算在他面前大哭大叫,他也有可能淡淡地回应她一句,你是怎么了?
这句话或许他并不觉得怎么,但听在她的耳中就觉得很刺耳,就好像他在指斥她无理取闹似的。
手背抵在自己的额前,古以曈轻叹,“古以曈,你就是个拿得起、放不下的傻女人。”
不过她又怎么可能预估到自己有一天会这么喜欢一个人。
扔开手机,她拉过被子盖过头,要自己别再去想了。这几天因为一直在想钱少然、想他们之间的事,或多或少都有点影响到她的工作,虽然她顶头上司没有说什么,但她也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而且她想得再多,问题还是不会解决的。
古以曈决定先睡觉,先养精蓄锐应付明天的工作再说。
在她开始培养睡意时,门铃却响了起来。她狐疑地看向时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人来找她?欧阳诺跟她弟弟都有她家的钥匙,都能自由出入,不会多此一举地按她家的门铃。
下床披上小外套,古以曈走到门前,踮起脚从防盗镜头往外看,只一眼她便收回视线,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看到的。
门外的人是钱少然,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那太过突如其来,反而令她有些无法接受。
而且她有些挣扎,他足足有一个星期没消息,没电话也没讯息,如果就这么开了门,那不是显得她太过容易哄了吗,如果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她又怎么能在他面前站稳脚跟。
透过防盗镜头,古以曈踮起脚再次往外看。刚刚因为太惊讶所以没有看清,这一次她清楚看见钱少然脸上的憔悴。
那完全不像是他,头发微乱、满脸的疲惫,她之前也有见过他在研究室熬完夜回来的模样,那时候的他却半点疲累的感觉也没有,而且人也打理得十分的整齐,一点也不像是彻夜没睡的人。可此刻门外的他,看起来却是那么的疲惫,好像这几天他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样。
所以这几天他是不是都忙到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所以才没有打电话给我,没有发讯息给我?古以曈也觉得自己没救了,只是看到他满脸的倦色而已,就不断地为他找借口。
但没救就没救,她把门打开了。
钱少然像是没想过她会来开门似的,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古以曈被他看得双颊发烫,但还是故作高傲,“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钱少然好一会都没有回应她,只是一双眼贪婪地看着她。那目光让她的心怦然而动,只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
放在门板上的手缓缓地收紧。她不知道钱少然这么晚来找她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只是要让她感觉到心慌意乱的话,那么他做到了。
受不了这样的沉默,他的样子看起来又不像是来跟她解释的,古以曈深深地吸了口气,“如果没事的话,我先休息了。”语罢,她摊平掌心,微微使力想把门关上。
他抵住了门板的另一面。
“以曈,让我进去。”终于,他开口了,而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古以曈轻咬唇瓣,像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让他进来,而她也没有想太久,只是几秒钟,她便松开了手,让他走进来。
钱少然走进来时,身板仍旧挺得笔直,只是他的憔悴却明显到无法掩饰,这让她不由自主地心疼起来,“你为什么累成这样子?”忘了自己应该要生气,她伸手模上他的脸,想要为他抚去他眉宇之间的疲惫。
手掌握住她的,他把脸贴上她的手心。她的手总是暖暖的,跟他脸上的冰冷形成强烈的对比。
他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很多事他都习惯独自去解决,因为他总是觉得连他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她又怎么能帮他解决呢。可是这一刻他却发现他要的或许不是一个解决的方案,他要的只是一丝的温柔、一丝的安慰罢了,而这些她都无条件地给他。
情难自控的,钱少然将她拥进怀里。
他不曾像这样情绪失控过。心跳错漏了一拍,古以曈有些紧张地反抱住他,他不说,她不会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同时她也知道,现在并不是一个适合问他的时间。
“你要睡觉吗?”她轻声地问:“你看起来需要休息。”
他的确需要休息,他已经整整三天没有闱过眼了,体力与精神也差不多到了极限,但是他还不想跟她分开,他需要她跟他在一起。
见钱少然这个样子,古以曈也不放心让他独自一个人待在他家,反正她家里还有其他房间,收留他一个晚上并不是问题,“就在我这里睡吧,我去帮你温杯牛女乃,你喝了会睡得好一点。”
前一个提议他很满意,但后一个他便不想,“我不喝牛女乃。”
啊,她差点忘了他挑嘴的习惯,“那去洗个澡就去休息吧?”
钱少然不想,但是她说得对,他需要洗个澡。
待他走进浴室,古以曈想起她家并没有适合他穿的衣服,于是先回到他家,给他拿了些换洗的衣物。拿着他的贴身衣物,她的脸一直红到把衣服交给他之后还滚烫着。
看到衣服里藏着的贴身衣物,钱少然也有几分的羞涩,但很快便接受了,他们是男女朋友,将来还会做更亲密的事,现在只不过是拿了他的贴身衣物而已,不用感到害臊。于是他走出浴室时,脸上已经再也看不到半点的臊意。
古以曈带着他去到客房,示意他可以进去休息后,转身就想回自己的房间,可是他握住了她的手肘。
她抬眸不解地看向他,而后从他的眼中轻易地解读出他的渴求。
无关,只是单纯地想要跟她一起睡。这个男人的眼中从未出现过这种几乎是脆弱的眼神,这很不公平,她根本就受不了他用这种渴求的眼神看她。
“跟我一起睡。”钱少然将她拉近自己,沙哑地说:“我保证,我什么都不会做,除了睡觉。”
古以曈其实并没有想到那里,但他的保证让人很安心,所以她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并把他带到她的房间,她有认床的习惯。
而他竟然好像得到什么宝物似的双眼一亮。
当他们躺在床上时,她以为她今晚会睡不着,尤其是他伸手抱住她,把她抱进他胸前后,她更是那么以为。但没想到因为被抱住,因为分开一星期后再见到他,这些竟然都成为了她安心的理由,让她沉沉地睡去。
钱少然细细地打量着蜷缩在他怀里的女人,经过几个小时的睡眠,他的精神已经好多了。
其实他一开始并没有想过来找古以曈的,因为他知道她很早就会上床休息,但是他按捺不住想见她的心情,于是按铃,于是进门,于是抱着她一同入睡。
醒来的时候,见到她一脸酣甜地睡在他的怀里,那感觉是无法形容的好,空荡的心仿佛有了落脚点。
一绺不听话的发丝粘在她的颊边,钱少然小心翼翼地挑开那绺的发丝,想让她睡得更好。但她好像不太习惯身边躺了另一个人,当她翻身碰到他,她马上就惊醒了。
她初初醒来时,双眼眯细,一脸的惺忪未醒,看起来意外地有种娇憨的可爱。
“唔,怎么又梦到你了。”古以曈呐呐地道,一副还没有清醒的模样。她的脸半侧着,枕在柔软的枕头上继续嘀咕着,“你到底去哪里了?知不知道我很生气,我这么生气为什么你却不来找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是不是真的把我当成女朋友?
我很喜欢你的,喜欢到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可是你总是一点都不在意,无所谓的样子。是真的吗?你真的不在意我、有没有我都无所谓吗?这样子的恋爱我不想要,你让我很害怕、让我很不安,所以我不想再继续这么喜欢你,可不可以?”
一开始,他静静地听着她的控诉。在她清醒时,她从来都不说这些,也因此他误会了她是一个很独立的人,他也是可有可无的人,于是没想过要因为她而改变原有的习惯。但他错了,纵使她再独立,她也需要他的陪伴,需要他给予她安全感,更需要他为她改变一些曾经自以为没影响的习惯,例如学会让她知道自己的状况、学会让她知道自己的感觉。
到了后来听到她说害怕、不安,他的心传来阵阵抽痛,在听到她说不再喜欢他的时候,更是传来一阵的惊惶,“不可以。”她的喜欢让他得到一切,他怎么可能让她收回,怎么可能。
她梦中的幻影是不会说话的,幻影只会沉默地听着她碎碎念,可眼前的这一个,则会。
古以曈脸上娇憨的表情瞬间被惊讶取代,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一边往后退,一边看着钱少然这个枕边人,她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所以不记得是她把他带来她的房间的。
钱少然也不想再多让她感到惊吓,但她再退就要掉下床了,所以他伸手把她重新拉回自己的怀里牢牢地护着。
她重重地喘着气,惊甫未定地靠在他胸前,两只小手抵在上头。他抱着她,一手环在她的腰上,另一手则搭在她的背后,而后用着不熟练的手势轻轻地拍抚着她。
古以曈渐渐平复了下来,记忆也回来了,如果不是他将自己牢牢地抱在胸前,她真的很想把自己的脸埋在枕头下面,然后申吟出声。
老天,她怎么会做出这种糗到不行的事,而且她刚刚一连串的嘀咕他十之八九也听得清清楚楚,不然怎么可能会回她一句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