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沙发上起身,“我该离开了,拿个东西就走。”
“你要拿什么?”田大青问。
“户口名簿。”他走到老旧的木桌前,开始翻找。
“你要户口名簿干么?”田大青不安地问。
田正欉不正面回答,“没什么,有事情要办。”
施彩芹立刻就察觉到他想干么,上前阻止他继续翻找抽屉,“公司的事情不可能需要户口名簿,你该不会是真的要和孙美人复合吧?!”
“你想太多了。”田正欉微微一笑,但那笑容像面具,没什么温度。
施彩芹瞪大眼看儿子,简直快气疯了,“我是你妈!你以为我是这么好糊弄的吗?”
田正欉只是冷淡地看着她,没说话。
他的冷漠让施彩芹拔高声音,“全天下最替你着想的人就是我们,你为什么要让我跟你爸失望!”
田正欉因为这句以爱为旗帜的亲情勒索言语,眉头紧锁。
“你说话啊!”施彩芹尖声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爸妈!”
田正欉不想再回应,但对自己的母亲,心里终究抱着一丝或许她能理解的希望,咬牙开口道:“只要多给我一点尊重,你们就能赢得我的尊敬。”
田大青拍桌站起来,“说得像是我们都不疼你似的,今天就是太疼你,才会让你这么不肖!”
不肖这两个字让田正欉瞳仁倏地紧缩,十指紧握。
“我很遗憾背离你们的期待,但那不代表我不爱你们,如果你们无法谅解我的话,我也不勉强。”他说了这句话后,坚决地道:“户口名簿交给我,拜托了。”
施彩芹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你宁可要那个女人也不要爸妈?”
田大青则大步走来,抽出左边第一格抽屉里的户口名簿,扔到他身上,“好!你要就给你,但你就别回来了!这世道真是变了,女儿比儿子还顾家,只有你姊有把我们两个老的放心底!”
一句句的重话扔到脸上,田正欉纵然胸口因为这些话而闷痛难受,仍强迫自己承受下来,也绝不让幸福再次离开他。他已经对岳父承诺了!
“谢谢。”拿着户口名簿,他淡淡地道谢后,转身离开。
离开家门,他坐进车内,没有立刻发动引擎,而是静静地倚着座椅,吸吐了一口气,沉淀心情。
十五分钟后,他准备驱车离开,但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他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家里的来电,该不会争吵过后母亲打算缓颊?依照母亲的性格很有可能,毕竟她很重视他,不过他又唯恐她在劝他不要把爸爸的话放在心上之余,又试图想要他回心转意,不办理结婚登记。
电话响了好几声,犹豫了下,他还是接起,“喂?”
彼端施彩芹的声音很焦急,“正欉你到哪了?先回家一趟好不好?”
他没立刻回自己还在家门口附近,但毕竟是家人,他关心地问:“怎么了吗?”
“你姊……你姊她打来说……”施彩芹哽咽喊,“她被老公打了,现在在警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田正欉听了脑袋空白了几秒,这消息太过令人震惊,但他知道这时不能和母亲一起陷入慌乱,他努力让自己恢复冷静,开口安慰道:“我知道了,没事,我会好好处理这件事的。”
随即,他下车回家,从妈妈口中得知在哪个分局后,载双亲去警局。
车上,他忧心的透过后视镜观察,爸爸平常很有肩膀,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这时难得的一言不发,表情有些呆滞,而母亲更是哭个不停。
姊姊经常来公司看他,也常回家看父母或小住蚌一两天,他一直以为她婚姻幸福,老公很疼她,所以让她能将一部分的重心放在他们身上,原来……并不是这样。
田正欉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得手背浮出青筋,表情带了些歉疚。
要是他有多注意姊姊,或许能早点知道这样的事情,他实在懊悔。
到了警局,他看见姊姊田蔓莉脸上有着明显的淤青,看起来很凄惨,神色憔悴地坐在员警旁边做笔录,而姊夫孟立祥被铐在墙旁的长椅,涨红的脸像是喝醉酒,还不断对姊姊叫嚣。
“你这个婊子,自己常回娘家,有什么资格管我到哪里去鬼混?!今天教训你是应该啦!”
来局里前,田正欉以为自己能保持冷静,但听到这句话,立刻因怒气红了眼,冲上前揪住孟立祥的衣领,举起拳头就要往说出那句混话的脸揍过去。
局内的其他员警在他冲过去的时候就机警的察觉不对,及时在他动粗前从背后扣住他,将他拉开,“不能动手!”
田正欉胸口大力起伏,即使被架开,仍怒焰高涨地对孟立祥吼,“我以为你会疼我姊,结果你居然是个混帐!”
“我是混帐?我才想喊衰!娶到这种贱女人!”
“贱女人?你有种再说一次!”
“贱女人贱女人贱女人!”孟立祥咧着嘴笑得很痞,“要我说几次都行,小舅子,你姊就是个贱女人!一点也不用心伺候我和我妈,稍微骂一下就跑回娘家,当人媳妇可以这样吗?真是有够不尽责的,结婚至今连个蛋都生不出来,我都怀疑她身体有问题,这样我在外面另外找女人有什么不对?她居然还敢管我!我当然要教训她!”
“你这混帐!”田正欉愤怒得想挣月兑员警的桎梏,不顾一切痛殴他。
这时,田蔓莉带着哭腔喊,“够了,别吵了!”
局内瞬间静了下来,她泪眼朦胧地道:“别吵了……待会一起回家,好吗?”
施彩芹看女儿那么痛苦的模样,忍不住上前抱紧她,哽咽道:“没事……妈妈在这……”
田大青沉默地上前对田正欉道:“儿子,你姊已经这样说了,冷静点。”
田正欉垂眸,片刻后,哑声道,“嗯。”
员警看他恢复理智便放开他,而他不再施舍眼神给那个令他鄙夷的男人,对员警询问暂时保护令是否能申请的事宜。
带田蔓莉去医院验伤后,他们返家,而田蔓莉在回家途中始终沉默。
到家后,施彩芹将她拉到沙发那,拍抚着她的手,问:“你老公说的那些事情是真的吗?你过得不好怎么不说……”
田蔓莉红着眼眶说:“因为我爱他,我不希望你们介入,也以为男人真的能训练,发过几次脾气他就会懂得体谅我,结果他的自我中心根本无法改变,我本来期望生了孩子可以改变我们的关系,但肚子迟迟没消息,我一直不敢去检查,想说孩子有天一定会来,没想到他居然在外面找女人,还打我……”
田大青很有魄力地沉声道:“这种男人不值得你继续跟他走下去,离婚回家,爸妈养你!”
“你爸说的没错,回家让爸妈照顾你!我的乖女儿,你受委屈了……”施彩芹不舍地道,再次给她温暖的拥抱,拍抚她的背,举止充满怜惜。
面对爸妈这样的包容,田蔓莉哭得更惨,“谢谢……谢谢爸妈这么爱我……”
田正欉看着这幕,上前道:“之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跟我说,无论如何一定站在你这边。”
“正欉……”田蔓莉感动之余,想起以前做过的事情,不禁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弟弟如此相挺。
他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约好和孙美人及江初夏吃晚餐,他得离开了,“我走了,有事再联络我。”
田蔓莉看着弟弟的背影,喉咙酸涩地开口喊道:“正欉!”
田正欉脚步停顿,回头问道:“姊,怎么了吗?”
田蔓莉垂下眼,半晌,鼓起勇气道,“对不起,以前没站在你那边……”
“姊……”田正欉没想到会突然被道歉,讶异之余有些动容。
田蔓莉哽咽道……“我应该要帮你的,但是我没有……对不起,我真丑陋,因为自己过得不好就嫉妒孙美人,讨厌她不像我得小心伺候婆婆,还被老公提出各种无理要求,觉得她应该跟我一样辛苦,因而看不顺眼她,跟母亲一起挑剔她……说她不是好弟妹,其实她也很辛苦,但我却选择视而不见……对不起……”
田正欉听了理由,叹了口气,“原来如此……”
施彩芹和田大青因为女儿的遭遇以及这番话,不禁自省自己对待女儿和媳妇的两套标准。
“正欉,你愿意原谅我吗?”田蔓莉着急地问。
田正欉心想,如果计较也不过是让家庭状况更严峻,何况受暴的姊姊目前很脆弱,于是他温声道:“以前的事我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我想这些话你也该当面告诉美人吧,我相信她也会原谅你的。”
田蔓莉闻言破涕为笑,“我会跟她道歉的。”
施彩芹沉默了下,对儿子道:“妈把前言收回,你如果要和孙美人复合……我不会阻止。”
田正欉讶异地看着改变态度的妈妈,“怎么突然……”
“我很惭愧,看到你姊这样,我才觉得自己似乎是太严厉了……”施彩芹苦笑道,“我一直以为自己的要求不算多,其实或许给了媳妇很多压力却不自知……”
田大青脸色虽然凝重,但他心里一番挣扎后,终究也开口道:“现在的我也不想对你要求太多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没意见……你说过,不是和别人一样就是幸福快乐,我想我现在有点理解了,我希望你姊离婚回家,重新被我们疼爱,就算亲戚会说闲话也没关系,这是我现在希望的幸福快乐。”
田正欉对这样的发展感到意外,原本对父母失望的心情消散,眼眶也红了一圈,上前抱住案母。
田大青和施彩芹被儿子拥抱,不禁想起很久没这样给予彼此直接而真切的温暖,感动得回抱住田正欉。
他们一家,在这刻,终于真正理解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