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傅熏然在凉亭上站了一会,看到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宁愿回到家里去听长辈的唠叨也好过待在这里被他们无意识地虐待。
而傅井然跟钟离玥一直待到倒数前一刻才回到傅家,跟家人一同倒数。
一年看似很久,但有的时候却也很快,特别是当它只剩下最后的十秒时间。短短的十个数字,人们齐声高喊,当倒数到最后的一字落地,屋子里炸开了欢呼声,别墅区角落处的一个小教堂传来悠远的古钟敲钟声,转眼便是午夜,眨眼就是一年。
时间飞快流逝,但有些东西却一点也没被时间带走。
傅伯良在把家里东西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在一边古板地说:“好了,该睡了,客人们跟那个不相关的人慢走,我们主人家就不多送了。”
赵明悦的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正要骂一骂傅伯良,却被正站在门口不远处的傅井然给截了话,“妈,那我先走了,过几天回来看你。”
一屋子人被傅家两父子这一出给弄得愣在原地,钟离树摇着头、叹着气地看倔老头傅伯良。
他的妻子快手快脚地走去钟离玥身边,细声交代她,“小玥,你跟井然回去吧,别让他大过年的一个人过,真是心疼死人了。这几年来,过年的这几天都是他一个人待着,妈妈让阿玥把他带来咱们家,可是扯都扯不来。以前他身边没个人,没办法,现在你就好好陪陪他吧。哎,你们两个孩子,妈妈爱你们。”
钟离玥拍着她的手安慰,“妈,没事,我看着他呢。好了,妈,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的,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去吧,告诉井然小心开车,注意安全啊。”
钟离玥心里咯噔了一下,回头对妈妈笑了笑然后就快步跟在傅井然的脚步后头离开了傅家。
什么他小心开车注意安全啊,他驾照都没了,他要回家,她要是不载他的话,他只能走回去好吗。然而钟离玥只敢心里这么想,完全不敢把这话说出口,长辈们没一个知道傅井然的驾照被吊销了,他们这些知情的都帮他瞒着……哎,也不知道能瞒多久,纸包不住火啊,迟早要穿帮的。
两人走后,屋子里的气氛尴尬又僵硬,赵明悦实在憋不住了,推了傅伯良的手臂一把,“瞧你,大过年的还把儿子往外赶,你……哎!”
傅伯良理了理衣袖,抚平被赵明悦弄得有点皱的袖子,硬撑着执拗地说:“只有好孩子才能请回家来过夜。”
“你这食古不化的臭老头,都跟你解释多少遍井然的工作了,你就是不听。我……哎,我懒得理你。”赵明悦生气地一挥袖子离开客厅。
剩下的钟离树夫妇和钟离玦也回去了。
坐在桌子旁的傅井然发了则含蓄的安慰简后懒洋洋地起身,说了声:“早点睡吧。”径自回房间睡了。
剩傅伯良一个在客厅站了半晌,听着装饰架上钟表滴答滴答的响声,最后动作缓慢地转身把客厅的灯关掉,只剩走廊上晕黄的灯光独自支撑寂寞的黑夜,为他照亮回卧室的路,也照出了他脊梁微弓的年老影子。
因着先前傅伯良的逐客,一路上钟离玥话都没敢多说,她深知傅井然并不是说说话、聊聊天就能转移注意力的人,他遇上难过的事,常规的处理方法就是让他冷静,然后让他自个想通,或者他自个想出能让他自己转移注意力的事,别人说再多、做再多,于他而言都是白搭。于是这一路一直到他们进了屋、把门关上,钟离玥都没惹他。
钟离玥正要往客房走,却被傅井然从后头揽住腰,呼吸温温热热地洒在钟离玥的耳边,“怎么都不说话,怕我迁怒向你发脾气?”
“没有。”
“哎,我心里的确有些不好受,说我一点也没被我爸的话影响到是不可能的,但是他这个样子也不是第一次了,这么多年来,每年都有这么一出的。我从前是沮丧得不想说话,然后告诉自己,我没输,不需要改变,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现在我心里不舒服,肯定多多少少也还是有些郁闷,但也不用在心里放着。”
傅井然说着就把她的身子转过来,认真地看着她,“小玥,你作好心理准备了吗,你跟着我,以后我爸对你的态度可能也好不到哪去,文人墨客的矫情,他可是继承得一点都没落下。”
“那我要是跟你说,我没办法作好心理准备,你会就这样离我远远的吗?”
傅井然立刻变脸,“你想都别想。”他知道钟离玥只是在跟他开玩笑,可心底还是有一丝慌乱、紧张破土而出。她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他恨不得立刻把她整个人吞进肚子里,再加上之前就被她撩得心痒难耐,他现在只想把她吃了。
钟离玥原本只是想活络一下被他弄得有些严肃的气氛,谁知道他突然紧张起来,像是被戳中了死穴似的,而后他眼底的情绪变得复杂,却又让她无端觉得火热,他那直勾勾看着她的视线,仅仅是注视着她,她便觉得心跳开始加速起来,似是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了,呼吸也有些困难,连双颊都开始微微发烫。
“小玥,既然你怕我难过,不如让我开心开心吧,嗯?”话里所指的意思非常明显。
“你这个臭色|狼,你就不能……”
“我对着你说这话不叫色,对着别人说才是色,懂吗。”
钟离玥羞红了脸,根本就是名副其实的色厉内荏,“闭嘴,我话还没说完,你不准插嘴。”
……
第二天钟离玥醒来时,时间已经不早了,傅井然早就起床了,屋子里也没别的声响,他似是出去了。
在傅井然的手脚好得差不多以后,他们养了一只漂亮的银狐犬,这时候他应该是出门遛狗去了。
大年初一,男人与狗……钟离玥越想越觉得傅井然很凄凉,于是即便身子还没什么力气也坚强地起床,打算做些饺子什么的。
其实傅井然看着就已经帅了她一脸,就是有时候说话太粗鲁,但实际上他很体贴。
钟离玥嘴角含笑地把饺子皮和肉馅从冰箱里拿出来-那是昨晚他们出门以前她买好的,本想着最快也要年初二才用得上的,谁知道他们昨晚就跑回来了。
她动作熟练,一会就已经包好了一排的饺子,其实要不是她现在没啥力气,她的速度还能更快些,看来她的体能确实需要锻炼了。想到这,她还是忍不住暗骂,哼,便宜傅井然那臭色|狼了。
饺子包到一半的时候,大门传来了几声响声夹杂几声拘叫,然后就听他们家那只银狐犬哒哒哒的脚步声,没几秒牠就跑进厨房来找她,聪明地抬起前爪攀在她身上撒娇,讨些好吃的。
钟离玥笑着说:“还没熟呢,你哪闻到香味了啊,狗鼻子。”
银狐犬汪汪两声,似是在跟她对话似的。突然牠被后头的人给一把抓下来丢到一边,就见傅井然从钟离玥身后环抱着她,脸放在她颈侧轻蹭,似是有些垂头丧气。
钟离玥取笑他,“怎么了,你跟只狗闹脾气吗。”
傅井然闷闷地不做声,温热的嘴唇贴在她的颈间皮肤上蹭,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耳边,而她竟似乎能感觉得到他的闷闷不乐,“哎哟,我的井然乖乖,到底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
傅井然被她突然来的这一出弄得心里有些羞赧,但却没有不适,心脏如同被泡在温水里舒张开来,舒服得很,“小玥,我们以后还是生个小男孩吧。”
钟离玥一边跟他对话,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好呀,但是你不是不久前还说喜欢小女儿吗?”之前收到梁依婷怀孕的消息后,傅井然就缠着她没羞没躁地说了几次以后要跟她生个女儿,现在才过了多久啊,这么快就又变卦了,果然男人都没个定性。
傅井然不高兴地说:“刚刚我去公园遛狗,遛到一半,妈的不知道打哪来的野狗跑来闻咱们小鲍主的**,我他妈的当然不爽,等我把那只野公狗凶走了,正要带着咱们小鲍主回家,谁知道咱们小鲍主居然吠我,她居然为了那只不知道打哪来的公狗凶我这个当爸爸的。”
旁边的银狐犬从被傅井然丢开以后就一直在钟离玥脚边团团转,这时牠似是听懂了傅井然的话似的,脚步停下来,冲傅井然汪呜了一声,水水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瞅着他,看着就觉得委屈极了。
“滚,还敢装可怜,你做得出就不准人说吗?滚角落去,罚站。”
那只银狐犬还真就恹恹地走出了厨房,也不知道是跑去罚站还是跑去玩了。
“小玥,所以说吧,还是儿子好,可以娶媳妇回来,娶了一个不合适就换一个,再不合适就再换一个,总归不会跑的。”
“想娶那么多媳妇,你干脆换个阿拉伯国籍啊,阿拉伯籍的男人可以合法地娶三个老婆呢。”
“我没说我想娶啊。”傅井然立刻辩白,表明忠心,“我就只想娶我的小宝贝一个,操她一辈子,操翻她。”
“闭嘴!大白天的嘴巴就不干不净,滚一边去,不想理你。”
钟离玥把包好的饺子放进盘子里排好,拿去蒸,流理台上保鲜盒里还剩一些,她打开了电磁炉,放了些油,等油劈里啪啦地响了以后,把剩下的饺子倒进锅里用煎的。
傅井然就像口香糖似的又抱住钟离玥,“别生气,你不高兴听,我不说就是,晚上再说。”
顿了顿,又像是提醒钟离玥似的补充下去,“今晚还要生个男孩。”
把钟离玥弄得有些滞了滞,他这话虽然有点下流,可话里的意思却又让她心里带着些微甜,“我的井然乖乖啊,怎么能有时候这么聪明,有时候又这么幼稚呢。”
以前她就曾经觉得他有点像只笨哈士奇,他们好上了以后,他似乎更像了,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不过她似乎曾经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假如遇上一个男人,你觉得他无所不能、光芒万丈时,对不起,他并没有喜欢上你;当他在你面前无聊幼稚得像小孩时,恭喜你,他非常爱你。
按照这个逻辑来说的话,对她而言,傅井然在她面前越幼稚,对她就越是好事,所以说她一辈子就是保姆的命啰?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