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咏真愣一下,明白过来,伸手一拍儿子手臂,不满地开口:“你这孩子讲这什么话,是在嫌我品味吗?我告诉你,虽然这戏很狗血很夸张,但是很有趣你不觉得吗?看电视就是要挑自己喜欢的。你看你爸爱看政论节目,他就去房间看,我在客厅看我的赐奸情,大家都开心,也不会吵架,这就是夫妻相处之道。这你学着点啊。”
他睐她一眼。“学这做什么?”
“哎唷,你难道都不交女朋友、不结婚的吗?”秦咏真忽然笑得暧昧,凑近他。“你刚不是跟我问了柏方的手机号码?”
“跟你要她手机号码很奇怪?你应该没忘记她现在是我们教室的讲师。”
“那怎么不要别人的,就要她的?”秦咏真热切的眼神。“怎样,打电话给她要约她是不是?有没有成功?要是没成功需要妈妈出场吗?我跟你讲,只要我出场,她一定卖我面——”
“妈。”他端着扑克脸,左食指指着前头萤幕:“你要不要改行当编剧?”
“咦?”秦咏真瞪大眼。“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我是关心你的婚姻。”
“我婚姻跟苏柏方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要她电话?”
庄景羲无奈。“要电话不代表我对她有什么企图,我是为公事。”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公事?再说了,她跟你是能有什么公事可聊?”
他往后贴靠椅背,呵口气,才道:“她班的家长打电话来说想要告她,你说我跟她有没有公事可聊?”
秦咏真有些错愕,诧问:“告她?你开什么玩笑。”
“我像跟你开玩笑吗?这事能玩笑?”
见他一脸严肃,她摁了遥控器,将音量调低。“怎么回事?”
庄景羲将那通电话内容细述一次,问:“妈,你说她给我惹出这种事,我能不找她聊聊吗?”
秦咏真想了好一会,才说出想法:“当然我们不能让家长上网去爆什么料,虽然我觉得他被打脸的机率是比较高的,但终究会对我们造成影响。还有,也不能让他去告柏方,那学生也要尽可能让她留下。”她蹙起眉,疑惑道:“不过怎么我听起来,那个家长的问题好像比较大?不要压力、不能凶,又不练琴,还要参加检定,世上有不劳而获的事吗?”
他不搭腔,沉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秦咏真瞧瞧他,追问:“你该不是真以为那家长的话能信吧?你认为是柏方的错?”
“我没这样说。”
“所以你打过电话给柏方问她这件事了?”
他点头。“问了。”
“她怎么说?”
“她说她没凶学生,只问学生是不是没练琴。”
“那这事就跟柏方没关系啊,是那家长心态不正确吧。”见他不说话,她再问:“你该不会不相信柏方说的吧?”
他不是不信她,只是她性子太直,这大环境如此现实,想要在社会立足不是凭着一颗真心与实力就可以,还要懂得圆滑、懂得人际关系应对。说白点,做人要滑溜、要八面玲珑,不是傻乎乎凭着专业凭着有理就可以。
他与她接触不多,但几次下来也明显感觉她缺乏社交力、缺乏语言力,这样的性子纵然再有实力,也难讨人喜欢。人爱美好事物、爱听好话,就算学生不练琴,她不一定要那么直接点出。
秦咏真轻推他一把。“我在跟你说话。”
他吁口气,道:“这事我会处理。”
“你当然要处理,而且要处理得完美。不能让学生退班,更不能让那家长四处放话,最重要的是你不能让柏方受委屈,再怎么说她也是店里的老师,我们不挺她谁挺她?”顿两秒,语重心长地说:“当主管很为难,要扮黑脸也要扮白脸,自己教室里的老师遇上麻烦,我们要是不支持,将来如何带领其他老师、如何凝聚老师们的向心力?”
庄景羲瞠眼看着她,一副今日才成为她儿子的表情。
“你这什么表情?”秦咏真不甘示弱,双眼瞪得更大。“我说错了?”
他忽然笑了声,摇首道:“不是,是说对了,所以我才意外。我以为你是想把苏柏方塞给我,才要我挺她。”他又笑,说:“妈,你其实也满有智慧。”
“不然呢?”秦咏真忍不住扬声:“你意思是我在这之前都很无脑?”
他但笑不语,目光转挪前头八点档剧情,似暗示什么。
“死小孩,一点也不贴心。”秦咏真一掌拍上他肩。“当初真该生个女儿。我看别人家女儿听话懂事又贴心,哪像儿子,根本是来气我的。”
“你一通电话打来要我回家吃饭,我就尽可能回来,这还不贴心吗?”他噙着笑,神色舒缓不少。
“记住你的话啊,别下次打电话给你,说要送麻辣鸭血和麻油鸡给你当午餐时,你又嫌我做的口味太重。”
“妈,你这么爱记仇?都多久以前的事了,还没忘记。”
“当然。我辛辛苦苦学来的台湾小吃,居然被你嫌弃。”
“我没嫌。我记得那天很热吧,大热天谁吃麻油鸡和鸭血?”想起什么,他问:“后来那些东西你都自己吃掉了?”
“哪有可能自己吃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在减肥,午餐我吃生菜沙拉。那天我是刚好遇到柏方,让她带回家了。”想起什么,又说:“以前她跟我上课时,有时会带她妈妈做的点心给我。你忘了吗?我有时下课回家会带水煎包啊还是什么葱大饼、蛋糕、手工饼干,那都是她妈妈做的。啊对了,有几年中秋节吃的梅子月饼也是她妈妈做的,你们还说好吃咧。那时候我对厨房的事还不熟练,也没办法做点什么回请,所以那天遇到柏方我就想到让她带回去给她妈妈吃,当作回报也能帮我评评分,哪想到她家人都在台南。”
他点头,忽问:“妈,泡芙还有吗?”
“啊?”秦咏真困惑。
“你今天不是有去上烹饪课?”
“对呀,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她起身,转进厨房,再回客厅时,递给他一个小碟,上头三片切片蛋糕。“今天老师教了三种。这是女乃油大理石蛋糕,花纹很漂亮吧?本来以为很难,没想到这个不难。这是天使蛋糕,不加蛋黄的,光这个你爸一口气就吃了三片。这个是海绵蛋糕,蛋香好浓,很好吃。”她笑咪咪地又说:“真的要自己做了才知道外面那些根本不能比。”
庄景羲接过小盘,盯着上头蛋糕,问:“不是有泡芙?”
“泡芙?什么泡芙?”秦咏真疑惑。
他皱起眉,问:“你今天去上烘焙课,没有做泡芙吗?”
“没有啊,光做这三种蛋糕就够忙了,哪还有泡芙。你听谁说我今天做了泡芙?”
那……那个他下肚的泡芙……“你昨天不是才嚷着说你上完烘焙课,要叫苏柏方来拿你的成品回去吃?”
“是有这样打算,不过光这个天使蛋糕你爸就吃了三片,我拿什么让柏方带回去?等下次啦,下回上课有剩较多,再打电话叫她过来拿。或是你帮我带去给她也可以,她就不用跑这一趟了。”
那泡芙真不是妈做的……难怪,难怪他吃了泡芙时,她会出现那种像在看外星生物的表情。啊,是了,他记得她递泡芙给他时,那袋子上头好像有店家名,米亚什么的……
他一脸若有所思,秦咏真误以为他介怀她又想将他与柏方凑成对,遂叹气,道:“其实我也没想要逼你跟柏方在一起,这种事也要你们两个看对眼,我只是觉得认识看看也不错,你要是不喜欢,我也不会勉强你。但你千万别因为我要把你跟她凑成对就讨厌她。”
看他神情未有不耐,又接着说:“那孩子从小就跟着我学琴,乖巧听话,话又不多;她很直,嘴巴说出来的话常常是不怎么中听,却很中肯。你别看她那样好像很冷淡,她其实非常贴心,我教过那么多学生,没几个还记得寄信或卡片问候的,就她一个最有心,大概就是人家说的……面冷心热吧。其实这点跟你还满像的。”语末附上几声笑。
“对了,刚刚你说的那件事,你记得要找柏方好好谈谈。不管怎么说,她现在还只是个新手,教学遇上一些情况时,可能反应没那么敏捷,你可以趁这机会多教她处理各种情况的事。虽然讲师都有受过职前训练,不过站在前端做教学,与在后头接受理论性的训练,那还是不一样的,所以你……”她又继续交代。
庄景羲听着母亲的声音,想——是,她只是新手,他电话中那么强硬的态度是否对她太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