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亚有些纳闷他怎么忽然改变决定,可是当他站在她身后,大掌捧着她的发丝,她心绪一阵慌乱,感觉有些暧昧。
她的长发虽然烫染过,但是保养得相当好,细柔发丝滑过大掌间,夏千胜觉得心口仿佛也滑过一抹细腻柔情,教他怔忡了下。
他小心翼翼的收拢她的发,以塑胶红绳在她后颈处缠上两圈束好,打上蝴蝶结。
牛舍充斥许多异味,可微低头替她绑发的他,却只嗅到她发丝飘逸的优雅花香。
“好了吗?”苏宁亚的身子莫名紧绷,感觉他捉着她的头发好半晌,她只得出声询问。
“好了。”夏千胜拾回飘忽的心绪,故作平静的道,同时缓缓的收回手。“你竟然会随便用条塑胶绳绑头发,不嫌绳子脏吗?”
“这条塑胶绳又没沾到牛粪,况且我每天都会洗头,没差。”她说得豁达。
若是以前,她肯定会嫌弃,但如今置身在这里,一切标准要求都得放宽了。
他并没严苛到要求她在这里从早到晚工作一整天,不过也得工作大半天,每每结束工作,她会先彻底沐浴一番,换套干净衣物,才进主屋用餐。
一旁的阿福叔看着夏千胜替她绑头发,他的眼神深情款款,两人间气氛有点不寻常,就像男女朋友似的,不禁月兑口问道:“苏小姐该不会曾是千胜的女朋友吧?”
“当然不是。”夏千胜俊容一凛,一口否认。
苏宁亚却因旁人误解,心跳加快,脸庞微热。
午后两点半,日头赤炎炎。
苏宁亚戴着帽沿宽大的白色遮阳帽、大墨镜,穿低跟凉鞋小心翼翼踩上田埂。
前三天,她是在夏家牧场牛舍帮忙,清理牛舍对她而言虽是前所未有的劳动苦力,至少待在有屋顶的建筑物内不用晒太阳。
今天,夏千胜却要求她到隔壁农田帮忙采收工作。
起因是上午与夏家很有交情的阿水婶来牧场,询问夏千愉是否有空能帮忙采收芋头,这才得知她出国不在,阿水婶本要离开,夏千胜突然心生一念,表示有人回去。
“啊!”苏宁亚脚步踉跄,鞋跟陷入湿泥土,身子一晃,险些绊倒。
跟在她身后不远的夏千胜似怕被她波及,连忙闪身。
以为下一瞬,她会从田埂摔进田里,她惊慌半晌,庆幸稳住身子,不由得拍拍胸口,有惊无险后,她拿下大墨镜,转过头没好气的横他一眼。“你干么故意闪开?应该扶我一把啊!”
“我早就提醒过你要穿平底鞋,而且你还穿裙子下田,我倒想看看名媛『雷田』的画面。”夏千胜轻扬嘴角揶揄道。
刚开始他对找上门且赖着住下的她爱理不理、沉默寡言,几日后,他渐渐会回应她的话,也不时借机调侃几句。
“我已经改穿鞋跟比较低的粗了,除了室内拖鞋,我不习惯穿平底鞋。”
她撇撇嘴道。
面对他的毒舌调侃,她并未放在心上,比起刚来时他的相应不理,视她如空气,现在两人相处算有进步了。
他每每揶揄她时,淡勾一边唇角,那莞尔笑意带着一抹邪魅,不同平时冷冰冰的模样,教她心口不由悸动。
她还是深深迷恋着他,甚至比过去更喜欢他。
即使他待她不和善,他对她依然具有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她无法用理智去解释分析对他执着的情感。
阿水婶乍见她一身优雅打扮来到田里,一时不知能不能请她帮忙做农事。
夏千胜一脸闲适的强调她对采收芋头很有兴趣,要阿水婶好好教她。
阿水婶于是给她一副工作用手套,提醒道:“采芋头一定要戴手套,否则被芋头咬到会要人命。”
“芋头会咬人?还会要人命?!”苏宁亚眨眨杏眼,不由得转头看向身旁一株株芋头,面露惊恐。难道它们有剧毒,或藏有可怕的致命寄生虫?
“芋头外皮含有草酸钙,手直接接触会奇痒无比。”夏千胜解释道,心里却忍不住偷笑,她竟然蠢得误以为芋头会咬死人。
“喔。”苏宁亚这才明白地点点头,将厚手套戴上,当她看向他时,不禁狐疑的问道:“你不戴手套吗?”
“我没有要采芋头。”夏千胜双手抱胸,一副置身事外的闲凉模样。
他是因为她不知道来这里的路,才开车载她过来,并不打算一起帮忙。
“为什么?”她原本还有点期待跟他一起从事她没做过的事。
刚听到这差事,她是有点抗拒,但撇除置身大太阳底下怕晒黑的顾忌,采收芋头感觉比清扫牛舍新鲜好玩。
“千胜是很厉害的神经外科医师,他的手要拿手术刀,怎么敢要他来帮忙采芋头。”阿水婶笑说。
她虽跟夏家很熟,对夏千胜算是较陌生少有交集。
他个性不若他大哥或妹妹那般亲切和善、乐于助人,他平时冷淡寡言,鲜少会主动与外人交谈。
先前当他主动告知有合适的人能代夏千愉来帮忙采收芋头,还说稍后会带苏小姐一起过去她田里时,她有些意外,这还是夏千胜第一次到她的芋头田来。
“我的手比你的有价值,更贵重。”夏千胜微微一笑。
她第一天去牛舍清扫,工作完月兑下塑胶手套,发现彩绘指甲上贴着的几颗钻掉了,一脸懊恼,喃喃抱怨。
那时他在一旁暗暗观察,以为她会无法忍受,匆匆打道回府。不料当她面对他时,又假装没什么事,笑笑地强调可以胜任牧场堡作。
“我的手不适合做农事。”夏千胜一双修长手指交迭着,再次强调。
即使在自家牧场忙碌季节,他也鲜少参与出力,并非他不愿做粗活,而是他曾在牧场帮妹妹时手掌不慎受伤,虽仅是皮肉小伤,但因为他要进手术室、拿手术刀,一点小伤口都可能感染,因此好几日不能动手术。
那之后,家人不再让他做牧场堡作。虽说妹妹跟大哥都是兽医,也常要为动物动手术,但身为神经外科医师的他,需要更谨慎避免双手受伤。
原本载她过来田里他便打算离开,却突然想看看她采收芋头的初体验,这才跟着她一起走进这片芋头田。
即使他摆明是来监工,她也只咕哝两句没再多说什么,还是诚心向阿水婶学习采芋头的方法。
接着,她如法炮制,开始弯身采芋头。
前一刻看阿水婶示范轻轻松松,可当她把刀子插入土里,要沿着芋头周围松土,竟觉刀子卡在土里,难以动弹。
她有些费力地将刀子拔出,再往土里戳;另一手捉着芋梗,使力要将埋在土里的芋头拔出。
她卯起来对付一株芋头,神情认真专注,小嘴因出力而紧抿着,教在一旁观看的夏千胜不免感到有趣。
“不用那么用力啦!先把土松开。”阿水婶提醒道,想上前再教学一次。
“快……快拔出来了!”苏宁亚要阿水婶别插手,她就要自行挑战成功了。
没多久,她终于将芋头完全拔起,不禁高兴欢呼。对于初次亲手采收农作物,有股感动成就。
“再来……用刀背把根须和泥土刮掉,再把芋梗跟芋头切开就完成了。”她微微喘着气喃喃道。
她一手拿刀,一手捉着芋梗尾部,便要进行下一个步骤。
忽地,她瞠眸一悚,惊见芋梗上有一条蠕动的肥胖绿虫,她立刻惊声尖叫,“哇啊——”将手里的芋头用力抛开,仓皇间整个人往后跌坐在泥地上,头上的遮阳帽也掉落在地。
夏千胜先是被她突来的惊叫吓一跳,接着见她一**跌坐在地,一手指着被丢到远处的芋头惊喊“有虫!好大一条”,他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虫不会咬人啦!”阿水婶也呵呵笑,没料到一条菜虫会把她吓成这样。
“突然看到,很可怕……”苏宁亚心有余悸,颤声说道,随即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模样很窘,又见心仪的男人只顾着取笑她,她抿抿唇朝他伸手,想讨安慰。“拉我起来。”
“自己起来。”夏千胜敛去笑意,故作冷淡。“你满足我的想象力,真的雷田了。”
先前不在意被他调侃,可此刻她却觉得有丝难过委屈。
她缩回手,用手指揩去眼角因惊吓而飙出的泪花,一手撑着地要站起身。
阿水婶见状,弯身向她欲拉她一把,另一只有力的手臂却先一步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
苏宁亚抬头一看,怔楞了下。他不是拒绝要拉她一把吗?怎么现在又……
夏千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见她表情滑过一抹受伤,眼角还渗出泪花,他心口一动,没多思索已弯身拉住她手腕。
她站起身,拍拍衣裙,见他又拾起她掉落的遮阳帽交给她,怔怔地抬眼望着他。
“怎么,还敢再采芋头吗?”他笑问。
她眼睫上沾着水气,一双美眸怔望着他,神情楚楚可怜,教他心房又是一动。
苏宁亚眨眨眼,接过他递上的遮阳帽往头上一戴,逞强道:“当然敢!要是再看到虫,就把虫拍到你身上!”
闻言,夏千胜不禁哈哈大笑。“我会怕虫吗?”
她看着他不带着任何嘲笑意味的爽朗笑脸,心跳怦然加速,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好像拉近了一点。
之后夏千胜虽然没帮忙采芋头,却一直跟在苏宁亚身边看着,陪她待在芋头田将近三个小时。
直到傍晚,阿水婶向苏宁亚道谢,并给他们一箱现采芋头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