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座位的时候,张安祺不小心踢到邻桌客人搁在脚边的一只提袋,那一脚虽不重,却也让提袋从原本摆放的位置滑行了一小段距离,之后倒下,袋里的东西因此跟着散落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见自己闯祸,张安祺连声道歉。
“没关系。”梵季诺淡定别过头,不愠不恼的弯身捡拾散落一地的物品。
其中一个纸盒距离刘克瑾不远,她本能地伸手帮忙。
眼尖的她从简易的包装封面发现,里头装的是微型摄影机,也就是俗称的针孔摄影机。
她下意识的看向眼前背对着自己,身形颀长的年轻男子,下一秒心中警铃大作,因为她发现,在那只提袋里,少说就有四个和她手上一模一样的纸盒。
刘克瑾直觉联想起一件事——
最近学校附近的商店街一带出现了偷拍之狼,趁着天热,学生都着短裙出入,不肖的歹徒就拿着针孔摄影机到学生大量活动的地方,偷拍裙下风光还不够,甚至还潜入店家的洗手间内装设针孔摄影机,然后把取得的不雅画面散布在特定网站,供会员付费下载观看。
消息被揭发后人心惶惶,虽然警方已经锁定犯案者是约莫二十至三十五岁上下的男子,而且有信心可以在短时间内破案,学校的教官和老师仍不敢掉以轻心,连续好几天在朝会上大力倡导,要同学们出门在外务必多加小心提高警觉,除了要留意身旁有无可疑人士,上厕所前也要检查四周环境,以免遭到偷拍。
“二十至三十五岁的男子……”两只眼睛死死看着他,刘克瑾的心一连大跳了好几下。
靠,她今天不过是天热贪凉,和同学结伴来吃个剉冰,不会这么巧,就真让她碰上了吧?
惊楞之际,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朝她伸了过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记令人心弦为之震动的磁性嗓音。
“谢谢妳帮我捡东西。”
刘克瑾抬起头,全无防备的她就这样生生撞进了一双深邃如大海般宽阔幽深的沉静墨眸,又黑又亮,眸里全无半点邪佞之气。
多好的眼神!刘克瑾忍不住在心里赞叹。
平心而论,他应该算是好看的。会说应该,有很大部分的原因可能是女校待久了,生活中鲜少碰到像他这样醒目的异性,以至于明明会的文字词汇很多,却硬是词穷,脑袋里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然而赞叹之余,不免深深惋惜,因为这么好的眼神,居然是属于猥琐的偷拍之狼,真真是糟蹋了。
是说,一个人的身上可以同时拥有这样绝对的冲突感倒也不常见,可见古人说得不假,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刘克瑾看着面前这迟迟没收回去的手,心里明白,他是想拿回她手中的微型摄影机,但是很抱歉唷,她刘克瑾的良知与正义感不允许她这么做。
“我知道这是你的东西,但是很抱歉,我不能还给你。”
包括梵季诺在内的每个人,都对刘克瑾此刻反常的强硬态度感到一头雾水。
“小瑾,妳吃错药啦?”张安祺拉拉她胳膊。
“我没吃药。”
梵季诺别过脸,双肩微颤,强忍住笑。
刘克瑾很快会意过来。吼,这个张安祺,干么又害她说蠢话。“我是说,我很正常,完全不需要倚赖药物。”
“那不是重点,现在的重点是,妳干么拿着人家的东西不还?”张安祺又问。
“对啊,小瑾,这样不好啦,妳还是快把东西还给人家。”莫雪迎小声劝说。
“就不还。”真还了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女性受害,说不定里头的记忆卡正保存着关键性的犯案证据,她必须亲手交给警方。
“同学,这是属于我的东西,纵使是妳捡到了,也不能占为己有。”
梵季诺漾着浅浅微笑,表现得很温和,可尽避如此,刘克瑾就是可以感觉到他的不悦。
呵,她也很不悦啊!他的爸妈把他生出来,可不是让他去偷拍别人的。他有没有想过那些被偷拍的人心里做何感想?没有,他只想到他自己。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管他愉悦与否。
“我在阻止犯罪。”
梵季诺先是挑了挑眉,接着将眼睛瞇成一条细线,“妳这话什么意思?”冷冽的眸光透着无以名状的危险。
怎么搞的?被这双眼睛这样盯着,她整个人都不自在了起来,胸口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压力堵着。
刘克瑾吞了吞口水,在心里跟自己信心喊话,继续坚持立场,“什么意思你心知肚明。”
刘克瑾一行五人,两名去结账的同学原本已经走出店门,迟迟等不到她们三人出现,只好又绕进来。
“妳们在干么?怎么还不走?”
“还不能走,因为我发现偷拍之狼了。”
“偷拍之狼?!天啊……”
这话像一枚炸弹,当场炸傻了每个人,尤其是她的同学,一个个惊慌失措,刘克瑾见状立刻挺身而出,把她们一个个通通护到自己身后去,自己独自扛下梵季诺的无形压力。
看不出来,这叫小瑾的女孩身板虽单薄,遇事倒还挺有担当、挺讲义气的,尽避脸上明显有着不安,却仍像母鸡护小鸡似的护住她的同学。
遭到指控的梵季诺表情玩味的看着她,一方面欣赏她的义气,另一方面则是对她的指控感到啼笑皆非,真心不明白,好端端的,他怎么就成了偷拍之狼?
“咦,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林是勋端着红豆冰走来,发现气氛不对,关切问。
已然化身正义女神的刘克瑾指着梵季诺,直言不讳的勇敢控诉,“老板,我们发现偷拍之狼了!”
偷拍之狼?!
林是勋看看好友,又看看这群忿忿不平的女高中生,懵了。他不过就是转身去给好友弄碗冰,才多久时间,好友就摇身一变成了偷拍之狼,就是神话故事也没这么离奇。
“怎么回事?”他别过头询问好友。
梵季诺先示意他稍安勿躁,转而对刘克瑾说:“同学,妳这分明是不实指控,妳倒是说说看,我怎么就成了偷拍之狼了?”
“说我是不实指控?好啊,那我问你,这是什么东西?”刘克瑾将她拿在手里迟迟不肯归还的东西秀出来。“这东西可是从你的提袋里掉出来的,你敢当着大家的面,大声说出来吗?”
“微型摄影机,包装上有写,而且是MIT。”梵季诺口吻沉静,态度坦荡,还不忘好心提醒包装上的文字。
刘克瑾翻了个大白眼,抢回发言权,“我帮你补充说明,所谓的微型摄影机就是俗称的针孔摄影机。老板,你最好店里店外检查一下,看看是否被装设这种偷拍器具。”提醒完老板,转而对梵季诺说:“你给我听清楚,摄影机不是给你拿来偷拍女性同胞的!现在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她气呼呼,小脸鼓得像河豚,梵季诺一看就笑了,还差点岔了气。
好不容易止住笑,他揉揉微酸的嘴角,“同学,持有微型摄影机不代表就是偷拍之狼。”
天啊天啊天啊……他竟还笑得出来,这年头的歹徒真的没羞耻心欸!
“这可不是什么随身必需品,你随便到路上拉个人问问,几个人有微型摄影机?更别说你还同时拥有好几部。”刘克瑾咄咄逼人。
女孩们频频点头,很是认同刘克瑾的质疑,对于眼前这令人不舒服的偷拍之狼,纷纷透过眼神表达唾弃。
梵季诺对此全然视若无睹,一个人泰然自若的摩挲着下颚,陷入短暂思考。
片刻,他再度直视刘克瑾,“妳的推论乍看合理,其实粗糙又浅薄,妳若是用这么粗浅的眼光来看待事情,我保证妳肯定会因为常看走眼,而有捡不完的眼镜碎片,将来当了记者,还会有跑不完的法院诉讼。看事情的角度有万万种,妳不能粗浅的只用二分法,就因为我持有微型摄影机的数量不符合一般人的习性,妳就不由分说径自把我归类成偷拍之狼,未免武断。难道普罗大众习惯把巨ru这个词汇和女性划上等号,我们就可以直接把贫ru和男性划上等号?”
可恶,这家伙搞偷拍还不够,连她们同学间的聊天内容也要偷听,现在还举什么巨ru、贫ru的破例子,真是令人不舒服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