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到朝阳公主时,楚意宁以为她不到十岁,没想到已经十二了,可是对一个曾经活到三十的穿越者而言,看她就是个小孩子。不过,她显然认为自个儿是大姑娘了,坚持她们是姊妹关系,而非婶婶和侄女……基本上,她也无法接受后者,若朝阳公主喊她七皇婶,人家还以为她急着嫁英亲王,这不是很丢脸吗?
不管如何,因为进宫为朝阳公主针灸治病,她有了在大周的第一个朋友,且朝阳公主也很配合她,没让太多人知道治病的事,只用别的借口找她进宫。
“宁儿姊姊为何会习医?”朝阳公主对楚意宁可是打心底崇拜,每回针灸之后,总要拉着她说上一会儿的话。
“懂医术很好,可以帮助许多人。”
“我也想习医帮助人,可是母后不答应。”朝阳公主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
“公主妹妹身分尊贵,谁敢让公主妹妹看病?”这个时代可以简单分成两类人——被服侍与服侍人,而公主岂能当服侍人的大夫?
“对哦,如此,我习医岂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若是公主妹妹真的有兴趣,懂点草药、医理也不是坏事。”也许宫斗的事听太多了,她觉得宫里的女人多少懂一点比较好。
这时大宫女桐花快步走进来,“公主,英亲王已经在坤宁宫外面等楚二姑娘了。”
朝阳公主气呼呼地瞪大眼睛,“七皇叔也太会算了吧,本宫与宁儿姊姊刚要说上话,他就来讨人了!”
桐花看了楚意宁一眼,抿嘴一笑,“英亲王说,以后公主想跟楚二姑娘说话,可以上英亲王府。”
楚意宁脸红了,真想踹某人一脚。
朝阳公主咯咯咯地笑了,调皮地对楚意宁挤眉弄眼,“七皇叔真的很心急哦。”
楚意宁第一次觉得自个儿的嘴巴很笨,完全说不出话。
“七皇叔不便进来坤宁宫,我还是赶紧送宁儿姊姊出去。”
“不不不,如何敢劳烦公主妹妹!”他们两个根本不像叔叔和侄女,倒像兄妹,一个喜欢摆姿态,一个喜欢撒娇黏人。
“不会,我就喜欢宁儿姊姊。”
朝阳公主明摆着要当跟屁虫,楚意宁还能如何,只好由着她送自己走出坤宁宫。
周璇尹一看到朝阳公主,脸都僵了,“你跑出来干么?”
“我今日特地请宁儿姊姊进宫喝茶,谢谢她总是进宫陪我说话,她要出宫,我当然要送送她。”朝阳公主撒娇地黏上去,“我好想念七皇叔。”
“别想!”什么宁儿姊姊,明明是七皇婶,没规矩的丫头!
朝阳公主嘴一噘,“七皇叔也太心急了,我都还没说呢。”
周璇尹斜睨一眼,“本王会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吗?”
“七皇叔真是小气,不过是让七皇叔带我出宫吃一顿。”朝阳公主像只讨主人欢心的哈巴狗,拉了拉他的衣袖。
楚意宁闻言不禁失笑,这周璇尹真像是朝阳公主肚子里的蛔虫……他们两人的感情还真不是普通的好,当然,听说他们都是太后亲自教养带大的,感情好也是理所当然。朝阳公主乃因皇后娘娘生产时伤了身子,急需调养,无力照顾而不得不送到太后那儿,周璇尹呢?关于周璇尹的生母丽嫔娘娘,传言少得可怜,像是刻意被遗忘的女人,又像是刻意被保护起来的女人,正是如此,更显得神秘。
周璇尹忍不住皱眉,这个小吃货!“宫里没得吃吗?”
“宫里哪有外面的花样多。”
“不满意,你将他们全换了。”
朝阳公主懊恼得瞪大眼睛,“七皇叔想害我吗?”
“你不是不满意吗?”
“我哪有不满意,不过是想尝点新鲜味。”朝阳公主忍不住跺脚。
“没本事,就别占着位置。御膳房是什么样的地方,连变点新鲜花样都不会,还不如早早退出去。好啦,走了。”周璇尹转身就要走人,可是见到某人还傻站着,他索性过去拉她的手,带她离开。
楚意宁看着他拉着自己的手,知道应该甩开他,可是不知为何使不上力?她脑子一片空白,只听见自个儿急促的心跳声。
走了一段路,周璇尹突然出声道:“有没有想去哪儿?”
“嗄?”楚意宁无法思考,明明当他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可是他的手好大好漂亮,还有长年习武留下来的茧,给了她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
“听不懂吗?本王问你,可有想去什么地方?”
楚意宁回过神了,“任何地方都可以吗?”
周璇尹不悦地瞪了她一眼,竟敢质疑他的话!
“我想去茗香阁。”楚意宁连忙道。
周璇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而此时他们正好出了东安门,英亲王府的马车已经在那儿等着。
“何叔,去茗香阁。”周璇尹随即跳上马车,然后伸出手,楚意宁见了一怔,但仍将手交给他,他轻轻使力将她拉上马车。
而始终默默跟在后头的思儿当然很识相地跑去何叔身边坐着。
她就说嘛,他们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马车缓缓驶向茗香阁,周璇尹中途接了什么消息先行离去,但依旧让何叔载她们到茗香阁。
回想起当时陈云川告诉她,已经找到卖花茶的铺子,还有他找了傅家大公子傅齐年提出合作卖药茶一事,傅齐年很有兴趣,楚意宁兴奋极了,可是,又觉得很不真实,这会不会是作梦?虽然陈云川透过思儿送来铺子的设计图,询问她如何摆设,有何看法,只是没有亲眼证实,她还是难以置信。
这一刻,她终于见到茗香阁了,总算有了真实感,不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以为要耗上一年才开得成,没想到不满三个月就能见到计划实现。
“小姐,等如姨他们进京,我们就可以开张了。”陈云川显然也很兴奋,如今他们在京城算是真正安定下来了。
楚意宁笑着点点头,指示道:“这儿开张之后,你打听一下,我们再买个庄子。”
“小姐要买庄子?”
“我原本想挣个一两年的银子再买庄子种花,可是如今手上有不少银子,就早早将庄子买下来,到时候师傅说不定就愿意回京了。”皇后娘娘对她很慷慨,真金白银赏了不少,她的计划当然可以提早实施。
“好的,我会尽快打探有哪一处庄子要卖。”
“不急,这儿可是京城,买庄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陈云川很有信心地拍着胸膛道:“这事包在我身上。”
楚意宁似见到什么稀奇事物般挑起眉,“不久之前让你在京城买铺子,你还愁得不得了。”
“……如今有了经验,做什么事都不怕了。”陈云川可以感觉到额头布满汗珠。
“这倒是,有了第一步,第二步就不难了。”
闻言陈云川不由得松了口气,可是下一刻,楚意宁就蹦出一个教他招架不住的问题。
“对了,你是不是找过英亲王?”当马车到了茗香阁外面,她才想起一事——当她提到茗香阁时,周璇尹为何没有一丝丝迟疑?若说这儿正式营运了,他知道也不奇怪,问题是,茗香阁的牌匾都还没挂上,他如何得知这儿?
陈云川叹了声气,该来的还是会来,他还是老老实实道来比较好,“小姐不愿意,我不敢找英亲王,可是英亲王自个儿找上门,我就没法子拒绝了。”
楚意宁眨了眨眼睛,“你是说,这铺子是英亲王帮忙找的?”
“是,这间铺子是王爷找的,傅家大少爷那儿也是王爷牵线,可是王爷不准我说。”陈云川苦恼地双手合十,请求道:“可以请小姐当作不知道此事吗?”
楚意宁忍不住撇了撇嘴,究竟谁才是他主子!“他怎么会找上你?”
“我是在湖光茶馆遇见王爷。”
不会吧!“京城不是很大吗?为何第一趟出府就被他撞见了?”
陈云川嘿嘿一笑,“老天爷显然想借着王爷帮助小姐。”
“他想帮就帮吧,又不是我去求他。”
“若非王爷不愿意说,小姐真应该好好谢谢王爷。”思儿觉得有必要说句公道话。
楚意宁懊恼地一瞪,怎么她也跟着陈云川一样胳臂往外弯?
“王爷对小姐真的很好。”思儿不怕死地又道。
“……他只是帮点小忙,这有很好吗?”她绝对不会承认,其实她心里甜滋滋的。这是当然,被一个人默默守护着,谁会不欢喜呢?
思儿摇了摇头,一副很不认同地看着她,“小姐不是常说要心存感恩吗?”
楚意宁的舌头打结了,是该夸她对身边人的教育太成功了,还是责备自个儿不够坦率,明明很感激,为何不愿意坦率的承认?
“王爷只是帮小姐找铺子、牵线,生意要做得好,最重要的还是得看我们卖的东西是否受到欢迎。”陈云川客观地道。
理论上如此,但是基本上,周璇尹已经帮她铺好路了,只要商品好,接下来的生意绝对不难做。
“总之,小姐以后对王爷好一点。”思儿良心建议道。
“我……知道了。”她觉得很委屈,她哪有对周璇尹不好?反倒是他,总是那副很欠扁的样子,若非因她进宫为朝阳公主治病,他担心她在宫里遭祸,总是亲自送她回府,谁会看得出来他很袒护她?
梁淑妃目送随着宫女离开的林姨娘,唇角讽刺地一勾,这种人最蠢了,明明女儿只是一块劣石,却当成宝玉。
“楚家这位丫头是不是脑子烧坏了,竟然妄想取代姊姊嫁给英亲王!”梁淑妃原本不想见林姨娘,可是林姨娘太烦人了,一次又一次递话进来,正巧她又听说朝阳公主召楚家二姑娘进宫,觉得有必要了解这位在百花宴上出了风头的楚二姑娘,便让林姨娘进宫一趟,没想到林姨娘教她“大开眼界”,害她差一点失了分寸捧月复大笑。
大宫女荷香过了半晌才缓缓道来,“奴婢倒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楚家三姑娘确实又天真又愚蠢,可是正因为如此,更容易利用。
梁淑妃挑着眉看着荷香,等着她进一步解说。
“若能如此,主子也不用费心对付英亲王了。”枕边人是个天真的蠢蛋,擅加利用,就可以搞得英亲王府乌烟瘴气了-
梁淑妃顿时恍然大悟,“对哦,本宫为何没有想到呢?那个无知的蠢丫头绝对有本事搞得英亲王一个头两个大!”
“是啊,后院失火,英亲王也无心做大事了。”
梁淑妃赞许地对荷香一笑,“还是你机灵!”
“不过,撇开皇上赐婚的圣旨,就是成国公府的二姑娘嫁不成英亲王,也轮不到楚三姑娘——她只是庶女,皇上不会让英亲王娶个庶女为妻。”
梁淑妃不当一回事地摆了摆手,“当不成正妃,可以当侧妃啊。”总之,只要将那个无知的蠢丫头放在英亲王的后院,目的就达到了,正妻也好,贱妾也罢,她可是一点都不在意。
“即使是侧妃,皇上也不会同意。”
梁淑妃模着手上的戒指,恶毒地一笑,“若是两人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英亲王能够不给楚三姑娘一个交代吗?”
“娘娘好主意。”
“不过,英亲王又难缠又难操控,想要将他引进陷阱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英亲王好像很重视楚二姑娘,娘娘不如利用楚二姑娘。”
梁淑妃想了想,点了点头,“若是从楚家二姑娘下手,倒是容易多了。”
顿了一下,荷香不安地道:“奴婢觉得楚二姑娘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
“为何?”
“一个养在乡下的姑娘竟然可以在百花宴上夺得众人的目光,这就足以证明她不简单,更别说她还得到朝阳公主青睐,经常受邀进宫。”皇后娘娘对朝阳公主的管教极其严格,要不,皇上唯一的嫡出公主早就被养成骄纵跋扈的性子了。
梁淑妃脸色一沉,“是啊,本宫确实不能太小看她了……对了,不是让人去打探朝阳公主为何老是请楚二姑娘进宫吗?”
“坤宁宫防得像铁桶似的,不容易打探消息。”荷香的话刚刚落下,只见另一名大宫女梨香急步走进来。
“何事如此着急?”梁淑妃一副很优雅地拿起几案上的茶盏。其实,她的性子很急,因此下面侍候的人一有事就会急匆匆地跑来禀报她不敢让她等,可是她又恨不得装得像皇后娘娘一样优雅从容,好像天塌下来了也不在乎。
“娘娘,奴婢终于得到消息了,楚家二姑娘是进宫给朝阳公主治病的。”这件事情实在是太重要了,也难怪梨香如此着急。
“什么?”茶盏从手上滑落,哐啷一声,碎了一地,可是梁淑妃毫无察觉。
小爆女悄悄上前收拾地上的碎片,而梨香不安地瑟缩一下,却又不能不硬着头皮说:“奴婢也不敢相信,一个被遗弃在乡下的姑娘怎么可能懂医术?再说了,皇后娘娘怎么可能将尊贵的朝阳公主交给一个十四岁的姑娘治病呢?可是,楚二姑娘每一次进宫,皇后娘娘都会有赏赐,于是,奴婢就从这儿下手打探,得知楚二姑娘给朝阳公主开了药方。”
“她会医术?!”梁淑妃怎么也不敢相信。
“娘娘要不要派个人去成国公府问林姨娘?”荷香提议道。
梁淑妃不屑地哼了一声,“不必了,若她知道,早就说了。”林姨娘只是一味强调——楚意歆会站在三皇子这一边,而楚意宁因为痛恨她,绝不会帮三皇子……这实在太可笑了,英亲王若是如此容易受女人操纵,她还会放在眼里吗。
荷香想想也对,转而道:“若是如此,就要想法子阻止她嫁给英亲王。”以后娘娘就算有法子塞女人进英亲王的后院,只怕都会轻而易举地被她下毒害死。
“圣旨已下,谈何容易?”梁淑妃生气地一掌落在几案上,“当初究竟是谁让皇上赐婚的?”
荷香和梨香互看了一眼,不就是娘娘吗?林姨娘老想巴结娘娘,而娘娘很瞧不起林姨娘,想到成国公有个嫡女被林姨娘弄到乡下,便想将人弄回来给林姨娘添堵,于是某一日,娘娘便随口在太后面前提起楚家二姑娘,还特别强调,楚二姑娘逃过大师所说的十年大限,必定是个有后福之人。太后听见,便来了兴致,派人暗中调查,还真的如娘娘所言,便直接逼皇上下旨赐婚……总而言之,楚二姑娘能有如此机运还要谢谢娘娘。不过这些话她们两个都不敢说出口,要不然,娘娘恐怕要气得大闹特闹,而遭殃的还不是她们这些侍候的人。
“不行,派人递话给定国公,这个丫头留不得。”
“娘娘三思,”荷香急忙地道:“若是楚二姑娘真的为朝阳公主治病,不但皇后娘娘会派人暗中保护她,就是皇上那儿也不可能没有看护。”
梨香点头附和,“是啊,如今娘娘不能轻易动楚二姑娘。”
“本宫最讨厌医术精湛的人。”梁淑妃自动将楚意宁归类为医术精湛,这是当然,皇后娘娘性子谨慎,不可能随便用人。
“娘娘,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法子促成楚三姑娘和英亲王的事。”
梁淑妃同意地点点头,“没错,先解决此事,再来琢磨其它的事。”
楚意宁回府两三个月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畅春院遇到楚意歆。
在她眼中,楚意歆属于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只因为人人说她是国公府的宝,她就忘了自个儿是庶女,嚣张跋扈,以至于人人不喜,这还真不是普通地不会做人。不过,这不能全怪她,孩子年幼不懂事,父母有教导之责,可是不管是国公爷还是林姨娘,他们都只会纵容她,最终将她教养成一个见识短浅的丫头,比那些清楚自个儿很不足的村姑还不如。
楚意歆对楚意宁甜甜一笑,得意地扬起下巴,“姊姊来得正好,我刚刚跟祖母说,淑妃娘娘请我们下个月跟皇家一起去芳满园避暑。”
“与皇家一起去避暑?”楚意宁对皇家实在没有好感,这些尊贵的人觉得京城热得让他们受不了,自家去避暑就好了,干么拉着一堆人去凑热闹?若说这其中没有暗藏什么企图,她真的很难相信。、
老夫人显然很欢喜成国公府也在受邀之列,主动道来,“每到季夏,太后都会去皇恩寺祈福,而避暑行宫芳满园就在皇恩寺附近,因此太后也会顺道去芳满园避暑。太后喜欢热闹,每一次都会邀请几家权贵随行,成国公府已经许多年没有受到邀请了。”老夫人说得相当含蓄,其实从楚鸿鸣继承爵位开始,成国公府几乎被皇家给遗忘了。
“这都是因为姨娘的关系,要不,我们哪能去得了避暑行宫。”楚意歆连忙邀功。
可是这话老夫人不爱听,不悦地皱眉,若没有成国公府,岂会因为与梁淑妃攀得上一点关系,太后就给那么大的面子?
楚意宁微微挑起眉,怎么越听越不像好事?不过,皇恩寺……当初不就是那儿的高人断言她活不过十岁,楚意歆贵不可言吗?
“姊姊,英亲王应该会去吧。”
楚意宁懒洋洋地睨了一眼,这个丫头毫不顾忌的表达对周璇尹的关心,好吗?
见状,楚意歆不由得一恼,“若是英亲王没去,姊姊也不必难过,等你们成亲之后,英亲王应该会比较在意姊姊。”
换言之,若是英亲王不去,就表示英亲王不在意她吗?楚意宁一笑置之。
看了她们之间的互动,老夫人担忧地道:“你们姊妹要好好相处。”
“姊姊就是不喜欢我。”楚意歆委屈地抢着道。
“我不喜欢妹妹?”楚意宁状似很苦恼地叹了一口气,一双眼睛却彷佛要将楚意歆看穿似地,“我又不是多尊贵的人儿,岂敢说不喜欢谁这种话?可是,三妹妹却觉得自个儿不讨我喜欢,这是为何?难道三妹妹做了什么会令我不喜欢的事?”
楚意歆心虚地撇开头,随口找了一个理由,“还不是因为爹比较宠我。”
“这倒是,爹确实比较宠三妹妹。”楚意宁的声音很平淡,显然不太在意。
“好啦,别忘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楚字,你们姊妹闹得不开心,只是教别人看笑话。”老夫人揉着太阳穴,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可以回去了。
走出畅春院,楚意歆不甘心地冲到楚意宁前面,一副等着看她笑话般道:“你可要在太后面前好好表现。”
楚意宁带着试探地挑起眉,“三妹妹为何如此担心我?”
“姊姊毕竟是在乡下长大,没见识,妹妹难免担心姊姊在太后面前闹笑话,坏了姻缘,那就后悔莫及了。”
楚意宁讽刺的唇角一勾,“我坏了姻缘,又不是你坏了姻缘,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楚意歆恼羞地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我……还不是为你好。”
“如此说来,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
“你……你不要太得意了,也不想想你自个儿是什么德性,若不是皇上赐婚,这样的好姻缘怎么会落在你头上?”
她是什么德性?楚意宁差一点失声大笑,无论她是什么德性,总是比“她”这副自以为高贵,其实丑态尽现的模样好吧。
楚意宁戏谑地偏着头道:“是啊,你是不是觉得很可惜,为何不是赐婚给你?”
“……”楚意歆紧紧地咬着牙,哼,很快她就再也得意不起来了,淑妃娘娘已经让人递消息给姨娘,会助自己嫁给英亲王。
“我奉劝三妹妹,别老是看着别人,对别人好的不见得对你就好,对别人不好的也不见得对你就不好。日子的好坏,不在于你拥有多少,而是在于你抱着什么样的心态面对。”楚意宁迈开脚步绕过楚意歆。
回到清风阁,楚意宁取了一本医书缩在软榻上,悠哉地享受阅读的乐趣,完全没有受到刚刚的纷纷扰扰影响。
思儿可没法子沉住气,尤其想到楚意歆的嘴脸,明摆着包藏祸心,更教她忧心忡忡,“小姐,我看你还是称病别去了,也不知道其中暗藏什么诡计阴谋。”
“我若是称病不去,岂不是不给太后面子?”说是因为林姨娘跟梁淑妃的关系,但明面上的邀请者是太后——她未来的婆婆,不是摆明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吗?
“真的生病了,这也是莫可奈何。”
“若非不醒人事,连床都下不了,我还是不能不去,可是,若真的不醒人事,就会有人跑到太后那儿嚼舌根——楚二姑娘身子如此不好,子嗣上恐怕有困难,还是另外为英亲王挑个媳妇儿。”
思儿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这是要小姐非去不可吗?”
“是啊,当然耍赖不去也成,不过以后当上英亲王王妃后就没好日子可过……不对,也许还没当上英亲王王妃,太后就会三天两头找理由将我唤进宫里折磨,你说,我可以耍赖吗?”这个时候真希望她可以像楚意歆一样无知无畏,做了再说。
“逼着小姐非去不可,肯定有阴谋,怎么办?”思儿不安地走过来走过去。
“走一步算一步呗!”见思儿摇摇头,继续转圈子,楚意宁将她拉过来坐下,安抚道:“你别想太多了,三妹妹玩不出多大的花样。”
“小姐,我担心的是淑妃娘娘。”思儿生气地一瞪,觉得主子太不当一回事了,“为何小姐每次进宫,王爷总是守在坤宁宫外面,等着送小姐回府?”
楚意宁嘿嘿一笑,原本想忽悠过去,没想到这个丫头的思绪很清楚。
“虽然我什么都不懂,但耳朵可机灵了。后宫最神气的女人是淑妃娘娘,王爷若不是防着她,何必如此小心护着小姐?”
“好吧,淑妃娘娘更有本事玩花样,可是,太后难道只带淑妃娘娘去避暑行宫吗?若我没猜错,后宫女人至少去了一半,而后宫真正当家的是皇后娘娘,淑妃娘娘想一手遮天搞什么花样也不容易。”
“这倒是。”
“我非去不可,再说……我真正想去的是皇恩寺。”
“皇恩寺……哎呀!我差点忘了,就是皇恩寺的高人为小姐和三姑娘算命的。”
“正因为如此,无论如何我都要去皇恩寺瞧瞧。”
“可是,小姐知道那位高人是谁吗?小姐去皇恩寺又能做什么?”
楚意宁瞬间蔫了,“对哦,就算知道人在皇恩寺,我也无从下手。”
顿了一下,思儿贼兮兮地一笑,“我觉得小姐可以找王爷帮忙。”-
嘟着嘴,楚意宁一脸郁闷地瞪人,周璇尹暗中付她双倍的月银吗?怎么老提到他?
思儿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不对吗?我相信王爷遇到这种事绝对比小姐更清楚如何处理,要不然,只怕小姐去了十趟皇恩寺也查不到什么。”
楚意宁张着嘴巴,却是一句辩解也说不出口。好吧,说到治病,她可以比周璇尹还大声,但是说到调查,别说经验,单是手上可以运用的资源,她就只能在他面前当个被人家训话的小学生。
“小姐,套一句你的话——真心话总是教人难以接受。”
半晌,楚意宁懊恼地撇开头,好吧,这次就让他**翘得更高吧。
“快快快,讲几句好听的话夸赞我吧。”傅齐年在周璇尹面前总是矮一截,不是因为周璇尹身分多尊贵,而是这位王爷太高傲了,以杀别人的锐气为乐,不过,今日他可神气了,不但大摇大摆走到周璇尹面前,还抬起下巴高高在上地看着他。
周璇尹忙得很,连一脚踹过去的心思都没有,目光专注地看着前面的数个瓷盒,然后,他伸手掀开左边数来第一个,熟悉的茉莉香扑鼻而来,“周岭,茉莉花茶有何功用?”
“安定情绪、解除忧郁、振奋精神。”
盖上,他接着掀开第二个。凉凉的,但忘记名字了,“这个呢?”
“绿色薄荷,口感清凉,有提神醒脑的作用。”
盖上,他接着掀开第三个。这个更惨,完全闻不出来。“这个呢?”
“珠兰花茶,清芳幽雅、花香持久,具活血驱虫、袪风湿等功效……王爷别再问了,卑职的脑子就这么一丁点大,记不住了,您还是看陈云川附上的说明书信吧。”周岭已经准备好跪下来求饶了。主子考教之前,为何不先打一声招呼?好歹给他一点时间背诵……终于知道不出府的时候,周峻何以喜欢守在书房外面,这样可以少受折磨。
周璇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你的脑子怎么如此不管用?”他让总管将买回来的花茶一一放进瓷盒,却忘了提醒总管要记下每个瓷盒放的是哪一种花茶,而且那看起来很奇怪的说明书信全迭在一起了,如今根本分不清楚哪个是哪个的。
“……卑职是武将。”周岭觉得好委屈,主子每一种花茶都买了,陈云川因为每一种花茶都有附上说明书信,所以只简单地介绍一下,他当然也就很简单地听过去。
“难道武将就不用脑子了吗?”
“……卑职以后会多用点脑子。”主子脾气来的时候,最好顺着他,否则,你的下场只会更惨。
“这个我知道,玉兰花茶,至于有什么功效,我就不清楚……啊!”挨打了,傅齐年急忙地将手收回来,手上的瓷盖迅速往下坠落,还好周璇尹接住了,要不然,下一刻他就会被某人丢出去。
“你何时来的?”
傅齐年很想吐血,难得以最骄傲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他竟然视若无睹!
周璇尹示意周岭将书案上的花茶收拾一下,送回陈云川那儿确认,便起身离开书案后面,懒洋洋地躺上特制的紫檀木贵妃榻,“有事?”
“我找到人了。”明明是很得意的事,这会儿他却是一点劲都没有了。
周璇尹倏然坐起身,一股杀气从眼神透了出来,“真的找到人了?”
见状,傅齐年立刻换上严肃的表情,“说来很巧,我在通州见到一个寻了多年的骗子,原本是想逮住那个骗子,没想到一路追到皇恩寺的山脚下。你也知道,皇恩寺素有皇家寺院之称,因此我不敢乱来,只能派人盯着,没想到竟然见到画像上的人。”
“确定那个人是从皇恩寺出来的?”
“那条路只通皇恩寺,不是从皇恩寺出来,还会从哪儿出来?”
略一沉吟,周璇尹冷冷一笑,“皇恩寺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处。”
因为有皇家寺院之名,一般老百姓根本不敢靠近皇恩寺一步,而想去皇恩寺祈福的权贵大户,去之前都会事先告知,皇恩寺自然成为一个隐密而安全之处。可是,若真的藏在皇恩寺,那他是化名藏在那儿,还是皇恩寺有人包庇?
“此人是谁?怎么敢惹上你这位……尊贵的王爷?”傅齐年差一点喊他“煞星”。对英亲王的敌人而言,英亲王绝对是煞星。
“那个骗子是谁?为何惹上你?”周璇尹反过来问他。
“……那么多年前的事,我哪记得?”
周璇尹哼了一声,“这么多年了,为何不索性连他的相貌也忘了呢?”
顿了一下,傅齐年没好气地撇了撇嘴,“说就说嘛,还不是第一次运送药材的时候,遇上一位自称是皇恩寺的大师,说什么原本要收购皇恩寺药材的商贾出了意外,皇恩寺的药材卖不出去。因为是皇恩寺嘛,我就好心买下来了,后来发现里面绝大部分是杂草,才知道自个儿遇到骗子了。”
周璇尹不客气地哈哈大笑,“原来你也有如此天真无邪的时候!”
傅齐年咬牙切齿的一瞪,“谁没有天真无邪的时候?”
“是啊,本王三岁以前确实天真无邪。”
傅齐年唇角抽动了一下,这位王爷还真懂得如何打击人。
“你没有上皇恩寺找人算帐吗?”
傅齐年翻了一个白眼,“那个骗子肯定只是藉皇恩寺之名,早早就盯上我了,我跑去皇恩寺找人,岂不是教人家笑话我?”
周璇尹嘲弄的对他挑了挑眉,“说不定那人一直在皇恩寺。”
傅齐年愣怔了下,“一直在皇恩寺?”
“第一次出门就损失惨重,你觉得太丢脸了,当然不想闹得人尽皆知,而对方根本是看准了你的心思,因此连来历都没有对你隐藏。”
“……不可能吧。”
“你敢打赌吗?”
半晌,傅齐年不甘心地承认道:“好吧,这是我的失误。”-
“当时你还真的很天真无邪。”
“……”他很想骂人,可是胆子很小,而且这位王爷脾气又不好……不,正确说法是难以捉模,有时候刻意酸他几句,他一笑置之,可有时候无心说了几句玩笑话,他却像发疯似的想杀人……总之,不想被他当成沙包又踢又打,最好别一时冲动试探自个儿今日的运气好不好。
“这件事你别再管了,本王会派人盯着皇恩寺。”
“那个骗子……”这是他此生最大的耻辱,没将那个骗子找出来,他死不瞑目。
周璇尹不屑地斜睨他一眼,“没出息的事还不如早早忘了。”
“不行,我一定要将那个骗子找出来,将他碎尸万段,让他知道惹到我的下场。”傅齐年激动地跳脚,涨红的脸扭曲狰狞。
“本王的事重要,还是你的事重要?”
呃……傅齐年真的很想先将这位欠揍的王爷给碎尸万段,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只能像霜打的茄子蔫了,“知道了,不过你总要告诉我,你盯上的那个人是谁?”
周璇尹的眼神再次释放嗜血的杀气,声音阴冷地让人忍不住打寒颤,“一个早就应该死掉的人。”
傅齐年顿时一凛,不敢再多问了,这件事想必扯上朝中的争斗。
看着走在前面的周璇尹,楚意宁苦恼了半晌,终于以轻松的口吻道:“其实,王爷不必来这儿接我,我还不至于在宫里迷路。”虽然出了坤宁宫可以见到周璇尹,她觉得很安心,可是落在外人眼中,只觉得她太娇气,即使众人皆知,不是她要求英亲王守在坤宁宫外面,英亲王也不是任何人可以左右的。
顿了一下,周璇尹讽刺的道:“村姑一个,没见过宫里的繁华,很容易迷路。”
这是何意?她会因为宫里的繁华就落入梁淑妃的陷阱吗?“王爷有所不知,村姑的生命力很强,滚下悬崖了,还可以爬上来。”
“人都死了,还能爬上来吗?”
“这儿的悬崖不够深,摔不死人。”单从梁淑妃让太后将成国公府列入避暑之行的名单,就可以确定梁淑妃不会在宫里对她下手。不难理解,梁淑妃可以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中,却不能不在意皇上,而这位帝王可不是迷恋的昏君。
“果然是没见识的村姑,这儿的悬崖深不可测,就算不死人,也只剩半条命。”
“是,我是没见识的村姑,还望王爷海涵。”若不是看在他维护她的用心上,她一定用银针扎他,教他闭上嘴巴,人家都不骂她村姑了,他还说个不停。
周璇尹的舌头打结了,她就是有法子让他一拳打在棉花上。
眼看就到东安门了,楚意宁突然道:“我们去茗香阁,有话跟你说。”
我们……耳廓虽红了,周璇尹仍一副爱理不理地点了点头。
上了马车,他们来到茗香阁,由后门进入专门议事的厢房。
陈云川送上茶点,退了出去。
楚意宁便直接了当地道来,“王爷知道我为何出生不久就被送到乡下吗?”
“略有耳闻,可传言终究是传言,未必属实。”
“这倒不重要,事实上——我出生不久就远离成国公府,从此像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若不是忠心耿耿的仆人照顾,如今也无法坐在这儿。不过,王爷只知道一部分,不知道另外一部分,高人断言的并非只有我的将来,还包括我三妹妹。”
略一沉吟,周璇尹瞬间明白了,“难道她的命格是贵不可言?”
楚意宁似笑非笑地唇角一勾。“王爷真是神机妙算!”
“鬼扯!”周璇尹难以置信,成国公怎么会如此胡涂?
“是啊,两姊妹生辰相差一个月,命运截然不同,有点脑子的人都会生出疑心,不过老夫人和国公爷偏偏信以为真,还担心有人因此危害三妹妹,极力掩饰此事,这是不是很可笑?”
周璇尹微微挑起眉,“你认为这是某人耍出来的手段,目的是将你送走?”
“这不是合理的怀疑吗?”
周璇尹同意地点点头。
“过去的事,我原不想再追究,可是淑妃娘娘却让成国公府随太后上皇恩寺祈福,这让我不能不挂念此事。”有些事不是你不想追究就会消失不见,还不如弄清楚真相,将那笔烂帐算个明白。
“太后要上皇恩寺祈福?”
“王爷不知道吗?每到季夏,太后就会前去皇恩寺祈福,顺道避暑,听说避暑行宫芳满园就在皇恩寺附近。”
他知道太后每年的避暑之行,这是例行之事,而太后必会邀他同往,不过,他总是左耳进右耳出,不曾跟去凑热闹,当然不清楚避暑之行还包含上皇恩寺祈福……他对皇恩寺很感兴趣,她显然也是如此。
周璇尹略微一想,明白了,“当初为你们姊妹算命的高人来自皇恩寺?”
楚意宁点了点头,“唯有找出此人,才有机会查清楚当年的真相。”
“知道真相,过去的也要不回来了。”
“我娘如今在府里的地位不及一个姨娘,我想还她一个公道。”虽然娘贵为侯爷之女,可是性子稍嫌软弱,无论战斗力,或者对林姨娘下意识的害怕,娘都不是林姨娘的对手。如今有她,林姨娘暂且收敛锋芒,一旦她嫁人,林姨娘的气焰再度回来,娘岂不是又缩回自个儿的保护壳?
“你想要本王找出这位高人?”
“是,王爷应该比我更清楚如何找人。”
“本王帮你。”
楚意宁愣怔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如此爽快地答应。
周璇尹又想咬人了,他虽不会期待她开心地扑过来抱人,但也不要这副傻乎乎的样子,看了真是令人生气!
“谢谢王爷。”楚意宁终于反应过来了。
“就这样吗?不该有更实际的表示吗?”他真应该好好欺负她,要不,岂不是太对不起她对他的认知——老是翘着**对人。
“呃……我如今没有多少银子,先欠着。”她突然觉得自个儿很欠扁,开开心心接受他的帮助就好了,何必自找麻烦?
周璇尹不屑地左右看了一眼,不客气地道:“你就是靠这家铺子挣个十年,本王也没将那点银子放在眼里。”
“对哦,我忘了王爷很有钱。”楚意宁蔫了,“那王爷想要什么做为报酬?”
难得看见她这副样子,周璇尹笑得可开心了,故意一顿,不怀好意地道:“先欠着,待本王好好想想再说。”
“王爷不会……”楚意宁及时打住,不说还好,说了,这位王爷下手会更狠。
“说啊,为何不说了?”可是,他的眼神彷佛在说:若是敢说,本王就整死你。
干笑几声,楚意宁狗腿地道:“我只是想说,万事拜托王爷了。”
周璇尹显然很满意她的态度,点点头,接着交代道:“记得先弄清楚那个人有何特征,以便本王找人。”
“是,王爷。”楚意宁忍不住对他吐舌头做鬼脸。
周璇尹见了一怔,随即撇开头,唇角轻轻上扬。他是不是疯了?竟然很喜欢她在他面前放肆,感觉他在她眼中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虽然他在她身上也不曾看见敬畏之意,可是她对他隐隐透着身分上的拘谨,此刻就不同了,她看他似乎“夫君”更多于“王爷”——言而总之,他对她的表现终于感到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