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苏圆早起刚刚忙完,正在教几个弟子产妇的饮食调养,其中陈嫂子和刘大娘两个,原本对厨艺就有些天分,学起来也格外用心,端上来的补汤比之其余几人都要美观美味。
这给了苏圆一个大大的惊喜,于是嘱咐她们以后多学习饮食调理,两人猜这是得了主子的认可,都是欢喜应了下来。,剩下张嫂子等四人虽然羡慕但也不嫉妒,毕竟还有婴孩护理和孕产妇护理两样没有分配,她们学得认真,做事也不偷懒,主子肯定会有所安排就是。
她们猜得不错,苏圆真的在考虑这事,所谓样样通,样样松,不如专学一门更容易钻研和精通。
这般想着,她就同红霞商量两句,这丫头平日带着六个妇人,对这些夫人的脾气秉性比她了解的只多不少。
主仆两人正说这话的时候,牟府有客人来了,原来是陶夫人同楚六夫人再次连袂来访,两人也是知礼的,先去同牟老夫人见了礼,说了几句闲话,这才过来同苏圆小坐。
苏圆一见两人满面红光,眼角眉梢都是喜意,开口就笑道:“两位姊姊,可是心愿达成了?”
陶夫人同楚六夫人激动得双手都有些颤抖了,一人一边捉了苏圆的袖子,用力点头,声音也带了哽咽,“妹妹猜得不错,我们……我们当真又怀了孩儿。”
说罢,两人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多谢妹妹成全,妹妹大恩大德,我们必定永世不忘。”
两人起身就要跪倒磕头行大礼,慌得苏圆挺着肚子赶紧拉扯两人。
“两位姊姊,这是天大的喜事,可不能哭,快起来、快起来!”
三人重新坐定,陶夫人抹了眼泪就挥手示意跟随而来的丫鬟把谢礼送到案几上,小小的四只檀木盒子,没有什么繁复的花纹,打开来却是金光耀眼,两套赤金头面首饰,一套红宝石头面首饰,一套点翠嵌蓝宝石首饰,一套比一套精致,看得苏圆有些傻眼。
“姊姊,这是何意?”
“这是姊姊送你的谢礼,听说当日妹妹嫁进牟家只带了一箱子医书,姊姊如今心愿得成,无以为报,就只能挑拣这些金银之物送来。妹子不要嫌弃,平日出门或者在家,留着配衣裙吧。”
陶夫人说着话,好似生怕苏圆不肯收下,赶紧关了盒子一股脑塞到苏圆身旁,“其中有两套是我娘得知消息,特意让我转送妹妹的。长者赐,不可辞。”
苏圆即便没去银楼买过首饰,单看这几套首饰的做工就知道定然价值不菲,更何况上边还镶嵌着那么多宝石呢。她本就当两人是朋友,自觉只是多说了几句话,怎么能收这么贵重的谢礼?
她撊手就要拒绝,不想一旁的楚六夫人却是笑呵呵的从袖子里取出一只荷包塞到她手里,笑道:“这是当日我出嫁时,家里给置办的一处院子,就在城西,位置有些偏僻,但难得院子极宽敞,今日取来送给妹子做个小住之处,妹子既然收了陶姊姊的首饰,就不能厚此薄彼,这院子一定要收下。”
“姊姊们即便要谢我,几匹锦缎几罐子蜜饯就好,这些首饰和院子也太贵重了。”
苏圆如同接了烫手山芋,极力想要把诸多盒子塞回去。
陶夫人同楚六夫人却是死活不肯收回,“妹子,再贵重的谢礼同孩儿相比都不值得一提,若是不信,你出去问一句,只要能得个孩子,多少人家倾家荡产也欢喜呢。”
说着话,两人一脸幸福又欣慰的模着小肮,眼里又有了眼泪,“我们家里也都欢喜疯了,等孩子出生的时候,定然还要给妹子送谢礼呢。”
“不要了、不要了!”苏圆慌得赶紧摆手,“这谢礼实在足够了,不能再收了。”
陶夫人同楚六夫人都是转泣为笑,嗔怪道:“人家收礼唯恐太轻,只有妹子这般视钱财为粪土呢。”
苏圆无奈,示意绿衣收起了盒子。
正好,这时红霞带了刘大娘和陈嫂子端来了苏圆的加餐。
许是月分有些大了,肚子里的孩子长得飞快,需要的养分也开始多起来,苏圆几乎是时刻都感觉饿得厉害,除了一日三餐,在晌午十点和下午三点又加了两顿。陈嫂子同刘大娘都是勤奋的,整日忙得乐此不疲,每日都盼着主子点评她们的手艺,夸赞自然是好,但提出的改进之处则让她们更是欢喜。
今日的四道菜是赛烤鸭、荷叶糯米鸡、什果虾球和糖醋小排骨,外加一砂锅的红枣小米粥,另外还有两碟泡菜。
陶夫人同楚六夫人羡慕的望着桌上色香味倶全的饭菜,满脸都是羡慕,忍不住问道:“妹妹家里是在哪里寻的厨子,手艺真是好。”
苏圆招呼两人一同用饭,笑道:“姊姊们赶紧洗手,先尝尝味道再问也不迟。”
陶夫人同楚六夫人迟疑了一瞬,到底还是抵挡不过美食的诱惑,在丫鬟的服侍下洗了手,末了坐在桌前,同苏圆一起把每道菜都尝了个遍。
“哎!”楚六夫人叹了气,一脸苦笑的抱怨道:“今日真是后悔来探望妹妹,吃了这样美味的饭菜,以后怕是再也吃不下家里的劣食了。可怜我肚里的孩儿要跟着我这当娘的受苦了……”
苏圆吐了嘴里的排骨棒儿,扭头看看陶夫人就笑道:“姊姊们有所不知,我这些时日琢磨着过几月生产之后,养护孩儿、调理身体都需要人手帮忙,于是就寻了些人手带在身边教,如今刚刚有所小成,这桌饭食就是两位专职做吃食的嫂子张罗的,对孕妇和孩儿都有好处。你们若是吃得好,不如也送个信得过的人手过来,我帮忙带上一段,姊姊们以后也有帮手了。”
“当真?!”陶夫人和楚六夫人喜得连筷子都扔下了,她们两个太清楚苏圆的本事了,若是能送个人过来,哪怕学些皮毛,她们的孩儿以后也有依靠了。
“当真,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我不过是多说两句话罢了。姊姊们不要客套,赶紧把人送来,送晚了,我的人手都出师了,我另外再帮姊姊们教就要收拜师费了。”
苏圆笑嘻嘻开玩笑,陶夫人同楚六夫人却是当了真,“多少拜师费,我们都出,只要妹妹肯教就成。”
苏圆听得哭笑不得,赶紧重新取了筷子请两人用饭,三人边说些育儿经边吃喝,各个都是心满意足,饭后又闲聊好久才终究散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原本苏圆以医女之身嫁给伯爵做夫人,在富贵人家的圈子里已经很惹人瞩目,尤其她那可怜巴巴的一箱子医书,被众人不知道私下说了多少次。
楚六夫人和陶夫人两个同她交好,自然也瞒不过众人的眼睛,如今两人双双怀孕,家里下人又是争破脑袋抢一个去牟家学习如何照料孕产妇和孩儿的机会,怎么可能没有半点风声传出去。
于是没几日,牟家二女乃女乃身怀生子秘方,医术了得的传言就彻底传遍了整个万石城,甚至方圆百里都有耳闻。
牟家大门在沉寂了一月后再次被敲响,一些不熟识的客人还好说,一句家主不在就把人打发了,但是那些世交或者远亲就没那么好应对了。
连续应酬了七八日,牟老夫人实在坚持不住了,趁着儿媳过来请安,就试探问道:“最近身子可还舒坦,管家累不累?寻来的那几个妇人得用吗?”
苏圆眼见牟老夫人额头的皱纹比之往日都深了,眼下也有些青黑,很是心疼,直截了当应道:“娘可是有事吩咐?您尽避说就好,儿媳最近能吃能睡,身子好着呢,身边人手也都很得用。”
“那就好,”牟老夫人想了想就道:“最近家里来客太多,闲话到最后无非都是想求个生子秘方,或者想让你给家里孩儿看诊调理身子。我琢磨着一律都推辞实在不好,难免传出我们牟家目中无人的名声,你若是身子不算疲累,不如就偶尔去咱们自家的医馆里坐坐,如何?”
苏圆听得大喜,先前牟奕在家时候不觉得,如今他一出门,她即便找了很多事情做还是觉得孤单无趣,特别是这几日,张嫂子六个渐渐上了手,甚至已能带着陶家和楚家送来的四个妇人忙活了,她又得了清闲,也就更无聊了。
这会儿听得婆母主动提出让她去医馆坐诊,自然立刻应了下来。
“好啊,娘,我左右每日也闲着无事,出去行医也是给肚里孩儿多积些福德。”
牟老夫人见儿媳一脸兴致勃勃,突然有些后悔,生怕儿媳疲累会伤了她的宝贝金孙,但话已经说出去了,怎么也收不回,于是就不情不愿把身旁一只扁扁的楠木盒子推了过去,说道:“说起来,你自从怀了身孕,娘还不曾给过你什么东西。这是医馆的契纸,我已经让人去府衙换了名字,以后就是你的产业了,你尽避放手打理,唯有一样你要记得,不能累了自己。”
苏圆出嫁前就曾同吴婆婆说起,将来要买家医馆请吴婆婆坐镇,也奉养她终老,如今突然心愿达成,欢喜得不知说什么好。
“娘,这医馆……太贵重了吧,而且家里不只我们一房……”
牟老夫人却是豪气的摆摆手,“你放心接着就是,这医馆本是我的嫁妆,先前坤哥儿爹爹病重,我不愿三房多嘴这才拿出来归到公中。如今你要为牟家添血脉,劳苦功高,取了给你,谁也没资格说半个字。”
苏圆听得还有这番缘故,就高高兴兴收了契纸,末了陪着婆母说起了家中的琐事,马上就要中秋了,各家如何走礼都需要请教。
婆媳两个说得热闹,但又极默契的谁也没提起生子秘方之事,毕竟事关整个牟家的安危,总要等牟奕这个家主回来商量过后才能决定。
很快,牟家二女乃女乃要在牟家的医馆回春堂坐镇的消息就传了出去,各家夫人无不眼睛放光,暗暗猜度着多少银钱才能换回一张生子秘方。
可惜,很快回春堂外就有告示贴出来,牟二女乃女乃怀孕不能劳累,每隔一日坐馆看诊半日,另外每月逢一逢五,回春堂免诊金给百姓看诊,特别是孩童,药费减半。
这下子城里的富贵人家就有些不喜了,各个自恃身分金贵,怎能同一群泥腿子挤在一处看诊?
有人又来牟家同牟老夫人抱怨,偏偏牟老夫人如今把儿媳和肚里的金孙看得比天还大,给富贵人家看诊无非是多得一些诊金,但牟家世代富贵,不缺那几两银子,倒是儿媳说得有道理,多给穷苦人家孩童看诊、多积福德,未出世的儿孙和整个牟家都必定会得上天的福报。
于是,上门之人抬头挺胸进门,走时都是灰头土脸,倒是渐渐传出牟家老夫人被儿媳灌了迷魂汤,不明事理的说法。
牟老夫人听闻之后嗤之以鼻,倒也不放心上,整日除了照料孙儿,盯着儿媳不能太累,其余就是盼着出门的儿子早日归来了。
牟奕带着侍卫和马车一路风尘仆仆进了京都,先是回伯爵府住了一晚,第二日就去了城外的宝华寺斋戒三日诵经还愿,做得有模有样。
待出了寺庙才给皇帝上折子,求见病重的大皇子。
皇帝不过四十岁年纪,但多年酒色早就掏空了他的精气神,苍老得如同六十老朽。接到折子的时候,他正歪倒在软榻上服丹,短暂的亢奋支撑着他看过折子就在末尾勾了一个字,准!
旁边一个贴身伺候的老太监,眼神晦黯,上前添茶时好似随口一般说道:“圣上,老奴听说牟统领进京就去了宝华寺,出了寺庙又上折子要见大皇子,难道他得了什么神佛预示不成,要不要老奴安排人手去探探?”
他这话可是有些恶毒,皇帝如今龙体欠安,各方势力都是虎视眈眈,等着在即将到来的势力角逐中抢下最大一块饼。即便大皇子自小体弱多病,憨傻愚笨,母亲又是个小小爆女,但依旧是皇家唯一血脉,牟家同大皇子这时候接触,怎么可能没有什么心思?
但偏偏往日一向耳根子软的皇帝,今日却是极笃定的摇头,“不必,朕早得了消息,牟家子嗣单薄,这次牟统领有后,回京是为老母还愿。至于大皇子那里,他自有缘由。”
老太监还想再说什么,但见皇帝闭目养神也就聪明的闭了嘴。他却不知,当年大皇子六、七岁时差点溺毙在御花园的蓝玉湖里,是牟奕不顾危险救他上岸来,后来即便大皇子因为惊吓变得痴傻,宫女太监多有怠慢,只有牟奕依旧恭敬有礼,护卫有加。
皇帝看在眼里,私下给了一道口谕要牟奕对这个儿子多加看护,即便皇帝不喜这个儿子,即便他的母亲只是宫女出身,但依旧是皇家的血脉,不容许别人再欺辱。
如今牟奕返京还愿,依旧记得探望生病的皇子,显见从不曾忘记皇帝的旨意,皇帝又怎么会怀疑这般忠心的臣子?
牟奕得了准许,选了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进了宫。他丁忧不过大半年,当日又是统领一众护卫,如今旧地重游自然是一路畅通,就是随身带着的大包裹也只是被打开扫了一眼就重新装好了,完全不担心他藏了武器惊王刺驾。
牟奕同几个交好的同仁简单说了几句,约了午后轮休时喝酒欢聚,末了才顺着甬路绕过一座座恢弘大气的宫殿,到了皇宫群落最偏远的一座破旧宫殿。
两个小太监原本守在门前闲话晒太阳,突然见得牟奕走来,还有些不能置信,揉了半晌眼睛,待确定之后一个飞奔回去报信,一个则赶紧迎上前磕头。
牟奕抬抬手,见得左右无人就径自进了正殿。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极力挣扎着想要下床来,无奈瘦弱的身形根本支撑不了他这般动作,于是焦急的苍白的脸色上又蒙了一层汗。
小太监在一旁极力想要帮扶,却不小心被主子带得一同倒向床下。
眼见就要摔倒,一只大手却稳稳托了两人放到床榻上。
少年猛然抬头,惊喜的哽咽难言,“先生……”
牟奕心下叹气,神色却是益发温和,行礼之后问道:“殿下,这些时日可好?”
大皇子哽咽得益发厉害,伸手握了牟卖的衣袖,低声道:“先生回来真是太好了,先生,学生怕是……”
牟奕扭头示意两个小太监去殿外守着,这才抬手拍了拍大皇子的肩膀,劝慰道:“殿下可是忘了那句话,“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先生,学生不敢忘记,但如今那两方在旁支里寻找孩童过继,学生已是弃子,哪怕想要反抗,终究是螳臂挡车……”
“殿下不可妄自菲薄,往往事情看上去已是到了绝境,但转机也就藏在其中。”
“先生,真有转机吗,为何学生看不到?”
“当然,还需要一缕风吹去蒙眼的尘土。”
大皇子听得一脸疑惑,但自小同先生学文习武,让他对牟奕有种盲目的信任,脸色倒是比先前好了许多,眼里也多了一丝神采。
“还请先生明言。”
牟奕想起先前同叶先生那番对话,自己也是这般疑惑,后来母亲说起对娇妻的惊人发现,他才突然惊觉原来转机真的就在身边。
“殿下可知道微臣前些时日娶了妻?”
大皇子点头,赶紧行礼,“先前听人说起过,学生给先生道喜。”
牟奕想起家里的娇妻,眼里闪过一抹暖意,随手取饼带来的包裹放到床榻上,略有些无奈又得意的应道:“听说微臣要来探病,内人特意准备了一些小玩意给殿下解闷。”
大皇子心里急得厉害,急于想知道先生到底有何办法解他眼下危难,但这会儿也耐着性子,脸上带着笑去解包裹。
结果那包裹里的各种新奇有趣的小玩意儿倒真把他吸引住了,他取了一个翅膀会扇动的雄鹰摆弄着,惊奇道:“先生,师娘难道是工匠世家出身?真是好精巧的心思。”
牟奕摇头,取了一副拼图随手移动,很快就把打乱的顺序恢复原位,露出一副猛虎下山图来。
他轻轻放下图版,这才应道:“殿下猜错了,内人是医女出身,最擅长诊治孩童之疾。
昨日家里送来书信,她先前曾帮助两位夫人调理身体,如今两人都已身怀有孕。”
“师娘真是好医术……呃,先生!”大皇子顺口夸赞到一半,却是猛然抬了头,尚显稚女敕的脸孔上满满都是惊喜和不可置信。
牟奕点点头,低声嘱咐道:“事情如殿下所想,许是过些时日,这宫里就会有新的箭靶出现,殿下只管放宽心怀,养好身体就是。”
大皇子立刻翻身下地,郑重跪倒行礼,“先生大恩,学生永世不忘。”
牟奕赶紧扶起他,想了想又从袖子里取出两份名单交到大皇子手里,“殿下先把这两份单子背诵下来。”
大皇子不敢怠慢,打开扫了一眼,脸上喜色更重,末了迅速背熟才还给牟奕。
牟奕取了桌上的火折子,点燃了单子,直到彻底烧成灰烬才道:“第一张名单是微臣先前结交的一些人手,都是信得过的。殿下之后几月自保第一,待新靶子出现,殿下就安全无虞了。若是其中有差池就寻这些人帮忙,即便他们力量有限,保殿下平安出宫还不难。”
大皇子重重点头,心下算是安稳了,既然性命无忧,别的就不是问题了。
“另外一张单子是微臣这些时日在万石结交下的,所谓破船尚有三斤钉,世家大族即便败落,总有些枝蔓犹存,关键时刻也是殿下的助力。”
大皇子仔细想想方才单子上的名字,略微有些失望。人都是如此,一旦解决了燃眉之急,没了性命之忧,免不得又开始贪心。
“先生,皇后同贵妃两方都是势力庞大,朝中多有党羽,我只有这些败落世家……”
牟奕微微皱眉,但眼见大皇子苍白稚女敕的脸色,只能道:“殿下莫急,世事变换,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有转机。”
大皇子听得红了脸,“先生,是学生心急了。”
“记得内人曾给孩童们讲过一个故事,微臣听了自觉很有道理,今日就讲给殿下听听,如何?”
“先生请讲。”
“有一只河蚌在河边晒太阳,露出了雪白的蚌肉,一只鸥远远见了就奔过来欲食蚌肉,但河蚌却阖上了蚌壳,钳紧了鹬嘴,河蚌让鹤先松了蚌肉,鹬则让河蚌先松了自己的嘴巴,两厢僵持不下,结果便宜了来河边走动的渔翁,提着鹤与蚌一同回去了,这就是“鸥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
大皇子半晌沉默不语,末了醒过神来,一揖到地,正色说道:“请先生代我谢过师娘教导。”
“殿下言重了,内人不过是喜好照料孩童的妇人罢了。”
师徒两个又说了几句闲话,大皇子虽然依旧身子虚弱,但神色却恢复许多,看得牟奕暗暗点头。
眼见天色将近晌午,牟奕不得不告辞出宫,大皇子即便依依不舍也知道留不下先生,只能一步步送到殿门外,直到见不到先生的影子才回了寝宫。
那只包裹散落在床榻上,惹得一个小太监好奇的多望了两眼,大皇子待这两个跟着他的伴儿很是亲近,这会儿又是心情大好,正要开口赏他们把玩儿,不想,另一个小太监却仓皇从外面跑了进来。
“殿下快躺好,翟家和郭家那几个公子又来了!”
大皇子脸上瞬间蒙了一层阴暗,手下却是不慢,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两个小太监慌忙扯了几本书扔在他身侧,大皇子撕开一本就塞了一页到口中。
但是那只包裹却是来不及藏起来了,因为那几个令人憎恶的声音已到了门口。
“我们的殿下呢,听说病了?快给小爷看看,死透了没有?”
“就是,好久没见殿下被先生罚跪,上课真是无聊透顶。”
不等声音落地,几个穿了锦衣华服的少年就踏进了殿门,两脚踹开跪地磕头的小太监,几人笑嘻嘻凑到床前,一见大皇子满脸憨傻气恼的模样,手里正在把书当点心吃,忍不住都是哈哈大笑。
其中一个少年嚣张的拍着大皇子的脑袋,嘲笑道:“凭你这灌了浆糊的脑袋,就是把藏书楼的书都吃了也聪明不起来,还是乖乖见阎王爷去吧,别浪费这些书了。”
旁边几人也是笑得张狂,其中一个随手翻了包裹,见得里面玩具很是奇特少见,就惊喜道:“哪里来的小玩意儿,还是第一次见呢。”
几个少年闻声就把包裹翻了个底朝天,毕竟都是年少,玩心重,各个挑拣了几个在手里,说说笑笑着出门去了,没有一个人想起拿走这些玩意儿要征得主人同意。
听得脚步声远去,一个小太监悄悄跑去门口看了一眼,这才万分庆幸的说道:“总算走了,这次居然没有打主子,真是太好了。”
再看床上的大皇子,脸上哪里还有半点憨傻模样,双眼望着被丢弃在地上变得空空如也的包裹皮儿,他慢慢握起了拳头,“终有一日……有一日,我要都拿回来!”
两个小太监齐齐低了头,不敢看主子这般苦痛隐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