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明天不必准备攻城器械,我们不攻城。”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待出兵的前一天晚上,能在军议上如此发号司令的人,除了月阳炎以外就不作他想。
“为什么?这跟说好的不一样。你可知为了那些器械,我们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吗。”
秦咲就从未听说有哪个将领打仗不用攻城、不用攻城器械的。若非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数十双眼睛看着,她真会因为心急而做出惯性的跺脚之举。
不攻城这场仗他要怎么打?让士兵一个个施展被武功秘籍和杂书描述得天花乱堕的绝顶轻功飞进去吗,估计都还没登上外围城楼,就被敌军的箭雨全扫射成蜂窝,垂直掉下去了吧。
“我们的攻城器械都是便于组装拆卸的,连里头的机关部件也是仍在都城之时便全部准备好了,重新装合又不麻烦。”她让步,试着好言劝说,不要浪费了工匠们的心血。
“我们今天在山谷遇到的袭击也跟之前说好的一样吗?”一句话就把她堵死。
“自、自然是不一样的。”
“你知道在出征之前,为何我要多次聚集众人商讨战策、讲解地形和敌军的各种情报吗?”
“不知道。”她只知道他不要用她做的东西,这样等同于在告诉她,她只是闲人一个。
既然如此,当初就该说得明白,说不需要她辛辛苦苦绘画任何器械的改装图纸,不需要她跟工匠们几近日夜兼程做好所有后备工作,不需要她跟过来,不需要假惺惺给任何人面子,直接把她丢在都城里。
“小子,我知道你不爱学武,胸无大志,自然继承不了你爹出色的武人气概和行军打仗的那一套方式,但是这一回,我教你,纸上谈兵终究跟临场实战不一样。”
太女敕了,只会为自己能不能表现而出现情绪起伏……不对,在她来说,应该没有这么复杂的心思,她真正觉得不甘的,该是为了那些之前跟她一块辛苦了足足半个多月的工匠吧。即使如此,月阳炎也毫不客气地给出嫌恶鄙夷的嘴脸。
“老实告诉你,我这次领兵完全是白做的。舜唐王不过是随便嫁了个女儿过来,就要求陛下出兵为他夺回被先代旧部夺走,拥兵自立企图建国称王的靖水。靖水之地,于舜唐国是隔着座山势险峻的大山,不利攻略,于我们可不是。
既然我们是摆明了要抢靖水这块地,你认为对方有那么蠢,不会加固整座城的防守吗。
我才懒得耗费人力、物力去专心致志攻打一座城打上十天半个月,自然是要速战速决好赶快回去睡我的大头觉、喝我的美酒、抱我的美人。”
这些话半真半假,他只表示自己讨厌麻烦的决心,却没告诉她,不想她间接让双手沾上血腥。
“所以今天你才会拿那一百多个敌兵,把他们、把他们……”把他们全部就地斩首了,尸体直接曝尸荒野。那时,她就觉得他好野蛮、好残暴、好不讲理,人家分明都表示愿意降服当俘虏。
“你觉得我们军中缺人吗?”
“不缺。”是一点都不缺,这次他率领的军队,不算上他和其它几名武将谋士,总计五万人。
终究不过是一块打下了却不能纳入自己囊中的土地而已。五万这个数目,害她都忍不住猜想,陛下到底是不是已经被他怎么了,被他抓住了把柄,才会如此大方拨这么多人给他。
“既然不缺,我干嘛还要收容那一百多个敌兵,每天花上三百多份米粮喂养他们,那些粮草全是我西斐百姓每天刻苦辛劳的成果呀。”
秦咲完全沉默了。是的,她什么都不懂,就大言不惭地责怪他,并发表自己的妇人之仁,还像个别扭撒娇的孩子,埋怨他为何不顾及他们先前所做的一切。
话说回来,她干嘛要那么在意自己所做的东西有没有为他、有没有为这场战役起到作用呀。
之后月阳炎吩咐其它人的事,她几乎没听进多少。直到他最后说要在密林中布迷阵、在河中浇灌猛火油等等时转向她,问了句:“让空气产生浓雾的药粉,能做出来吗?”
“能。”不由自主地轻轻点头,动作乖巧听话,因为他的口吻不带刺,也近乎顾及她的方便与否,“你要多少?”
“能充满军营前面那个密林的数量。”没有等她回应,月阳炎将手边一卷羊皮图纸交了出去,吩咐着:“去抄制几张,分发到每个营帐的手上,让每个士兵今晚好好将阵型记下来。记不住的,明天要陪敌军一起当油烧火鸡,随便他们。”
有人领命接走图纸,其它人也因为月阳炎的手势退了出去,只余下几人留在帐中收拾整理。
“你……平时都是这么对你的部下的吗?”秦咲没忍住,因为他刚才的意思就是,随便他们要死要活。还真是让人感到心寒。
“你爹告诉你,不管遇上任何你不明白的事,都要啰啰嗦嗦,打破砂锅问到底吗?”
“我爹教我遇上不懂的事,就要跟你虚心求教,不能自作主张。”
“很好、很好。”好得不得了,秦老将军竟然也是一心想把这个小麻烦推给他好好关爱的。月阳炎暗暗叹口气,顺手倒杯热茶推出去,对最近那人喊道:“左副将,你一定口渴了吧,来,喝杯茶水润润喉。”
“多谢大人。”嘴里嚷着谢,左副将却不接那杯茶,也不理会她的万分疑惑,自个动手重新倒了一杯,“属下自己来就好。大人这杯,请秦公子慢用。”
都知道月将军对这位秦小鲍子关爱有加,将这杯故意把他卷进两人口角的茶水推给秦小鲍子总没错。左副将心里这么想,将茶水一口饮尽,然后转身收拾的动作再开。
“呃……这……”秦咲完全状况外。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自己动手御敌、杀敌,才能保障自身的生命安全。在战场上永远别想着会有谁来救自己,我是这么教育他们的。”而她并不属于他们的一份子,只管被藏好、保护好、照顾好就行了。
月阳炎的眼神是这么说的,在把茶杯塞进她手里之时,要她知道,他要她做的,就是安安全全地当只缩头乌龟。反正怎么都是个麻烦,而他不介意保护她。
秦咲傻傻愣住,傻傻喝掉那杯茶,再傻傻飘回自己的营帐。
她对战争之事一无所知,对军中规矩一无所知,对月阳炎也一无所知。她尝试想要去弄懂所有事,却每每吃瘪。
说到底,她到底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呀,该在这里的不是哥哥吗,哥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才会丢下他们,才会让她这个他自小最疼爱的妹妹受到这么多委屈?不行、不行,她会开始埋怨哥哥的,她会好想奔出这座军营、会好想号啕大哭……
“与其有空在营帐里发呆,还不如赶紧完成我要的药粉。”
混蛋!吧嘛就是要在她心情低落的时候跑来阴魂不散呀。赶紧用手揉了揉有些酸楚难受的眼睛,快速用衣袖擦掉快要不堪负荷掉下来的泪,轻轻吸口气,秦咲转身面对来人,“是,在下马上就去办。”
一整个密林分量的药粉,今晚不用睡了。不过那种想着要为他做事就感到甜滋滋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可没有受虐的癖好,对他更没有那个意思。
擦掉!秦咲在脑海中,像擦肮脏恶心的污垢一般,自备抹布狠狠擦掉。
“慢着,在调配药粉之前,你不觉得你该先洗个澡吗?”
“啥?”这是在嫌她脏吗。她是有好些日子没好好洗过澡了,身在军中,总不能娇声娇气地要求谁帮忙烧桶热水,好让她畅快淋漓地洗个舒服澡吧。
虽然如此,这些日子她还是有趁他们不注意之时,偷偷跑到无人之处用清水擦净身子,要说脏,肯定比不上月阳炎这个天天操练士兵、骑在马背上就算汗流涔涔也依然面不改色的男人。总之一句话,她要不要洗澡,关他啥事。
“正好,之前我先一步命人打了些水,烧好送过来,现在温度应该差不多了,不要浪费,我们干脆一起洗吧。”
顺着月阳炎意有所指的目光望去,秦咲果真看到一个体积足以容得下两个人的浴桶。
她甚至怀疑,出征前他挑选浴桶的时候是不是故意的。
“若大人愿意将这桶水让给在下,在下倒是不介意。”热水耶,大大一桶温热温热的,用来洗澡的水耶,她都已经有多久没见过了。
“我说的是两个人一起洗。”
两个人的意思就是两个人一起月兑光光,不管是该看的还是不该看的,都要被对方看光光,然后一起快快乐乐浸进去。至于后续嘛,看他心情了,如果她的身材跟脸蛋一样秀色可餐,他不介意帮她开开荤,让她了解下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情事。
那么娇小的身子,平日就能瞅见的粉女敕晶莹的脸蛋,再加上没有被衣襟完全遮蔽的一小截敷间女敕肤,玩起来绝对不比女人的皮肤触感差,铁定很爽、很痛快。
“不可能。”不用脑子想就知道,此时月阳炎的脑子里肯定是装满了龌龊思想,才会使得那张妖冶俊脸和深黑眼瞳纷纷染上yin浪邪肆的色调,“大人请留着自己慢用。”
秦咲当然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应该说,他从来没有掩饰过对她捉弄、羞辱,以及表明他想要对她做的各种龌龊想法。她对他是真的没有兴趣,不管是以秦咲的身分还是以秦笑的,哪边都不会想要跟他扯上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