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听遥遥说起她家林组长,总埋怨对她好凶,把她当国中生般训话,尤其她早晨到他学校慢跑,要是遇上他站校门时间,他一定板着脸训她又不穿外套。
简希还以为那林组长可能有些职业病,方才在月子房见他搀着遥遥进卫浴间,左一句叮咛右一句小心,深怕遥遥不适的姿态,那哪是职业病,那种巴不得抱着宠着护着的姿态,是爱。
真好。她公司的老师能有这样棒的归宿,她衷心祝福。
以前,也曾经有人对她这么好、这么好……
“她儿子真的好可爱。”从月子中心出来,小妹一路兴奋说着:“手长脚长,超像爸爸的,以后一定也是国家什么代表队的。”
“我觉得比较像妈妈,那个眼睛又圆又大,根本是妈妈的翻版。”已是人母的王老师,见到小婴儿马上母爱泛滥。
“爸爸帅、体格好,四肢又修长,妈妈是漂亮温柔,难怪孩子随便生都那么漂亮,如果我儿子也能长那么漂亮就好了。”庄慧兰想起自家儿子的小眼睛,道:“但还是觉得我儿子比较可爱,哈哈。”
“当然还是自己的孩子最好啊。”王老师笑着,“我也觉得我女儿最可爱。”
“遥遥老师跟她老公有夫妻脸。”纪老师在一群女人的讨论声中开口。
“他们还没结婚,是男朋友而已。”小妹纠正。
纪老师皱着眉。“有差别?我看他们只差登记而已。”
“有啦,邻居都嘛会问,因为没有看到婚礼就生小孩,大家都会八卦。”
“这倒是真的。我有个邻居的女儿就是没有婚礼就大肚子,其他邻居表面上跟他们问候闲聊什么的,私下都在说那女儿私生活很乱,把人家讲得好难听。”
“我觉得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孩子都生了,他们感情又那么好,没理由不结婚,不然报户口时怎么办?父亲栏空白吗?反正现在结婚很快,登记一下就是夫妻啦。”
“搞不好他们早就登记了,只是没公开,现在很流行先登记再办婚礼的。”
一行人在前头聊着,林明堂落在后头,走在简希左侧。
“心情不好?”他觑着她低垂眼睫的侧容。
简希慢了数秒才抬起眼帘看他。“其实你不必这样。”
“怎样?”他挑眉,镜片映着街灯,瞧不清埋在后方的眼神。
“你明知道我在说什么。”她目光淡淡,有些无奈。
“我只是关心一个朋友。”想了想,又接着说:“就像刚才去探望遥遥老师一样,因为她是同事,她生产了,我当然要来关心一下,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不是吗?”
简希不说话,林明堂笑了笑。“不要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妳是我的衣食父母,我问候一下难道有错?”
她睐他一眼。“你要这样自欺欺人我也没办法。”
“奇怪。”他忽然凑近看她。
温热的呼息落在她颊面,她脸微偏。“什么?”
“妳应该没有近视吧?怎么好像戴着有色眼镜。”
“……”她知道他暗示她心态偏差,转过脸,不说话了。
“生气了?”他噙着温和笑容。
“没有。”顿了顿,她道:“我态度非常明确,你应该明白,我不希望你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不值得。”
“妳认为我会把时间浪费在一个我认为她不值得我付出的人身上?”林明堂面上维持温和,音色微微压抑。
她是个没什么架子的老板,除了教学和讲座时间能见她健谈与活泼那面之外,私下她是个不多话的女人。她有张漂亮脸孔与曼妙身材,不管你是男是女,均能跟你大聊**,但穿着从不刻意卖弄她的性感;她关心你的生活,却从不透露她的世界,只知道她未婚、无男友。她周身透着一股他形容不出的味道,非刻意造作,而是一种人生历练后淬酿而出的风华。她就像团雾,引他往前探究,又担心拨散云雾后,她会消失不见。
她张了张嘴,斟酌着说词时,前头传来唤她的声音。
“执行长!我们要去吃消夜。”小妹回首,才发现那两人落后他们一大段。“你们怎么走这么慢。”
简希回神,看了林明堂一眼,快步追上。“妳刚才说什么?”
“我们要去吃消夜。”小妹看看她,再看向林明堂。
“这是要我请客的意思?”简希掀动丰唇,带着笑意的眼睛让她在这刻看来有些俏皮。
“没有啦。”小妹笑得腼腆,“就是问妳要不要一起去。”
“走啊,想吃什么都算我的。”反正也不想太早回家,最好再来点酒精。
“真的吗?”小妹眼睛晶亮。
简希手指刮过小妹脸颊。“骗妳做什么。”她想,年轻真好,只是有人请客这样简单的事,就能令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妹妹笑得如此欢快。小确幸?
“刚刚庄主任说这时间只能吃海产快炒,一般餐厅都打烊了。”
“对呀,这时间就算想吃牛排,也只能到夜市吃了吧,不如吃快炒;而且我们这么多人,吃快炒很划算,可以各自点一道自己喜欢的菜,又可以大声说话。”庄慧兰真觉得自己的提议很不错。
“那就海产快炒。”简希拍板定案。
一行六人各点了自己特别钟爱的一道菜色,再点道汤和炒饭、炒面,吃得无比欢快。简希喝光一瓶玻璃瓶装啤酒,起身再从冰箱取来一瓶,小妹盯着酒瓶瞪大了眼。“执行长,妳这样喝不会醉吗?”她看着简希熟练地将开瓶器一扳,疑惑开口。
“妳第一次跟执行长出来吃饭吧?”庄慧兰舀了碗菜脯鸡汤,喝了两口。“别看她这样,她很能喝,千杯不醉。”以前两人还在医院时,下班后也常这样吃着快炒配冰啤酒慰劳自己。
“妳干脆说我是酒鬼。”简希为自己斟了杯酒。
“妳怎么知道我正想这么说?”庄慧兰啃完一块鸡肉,抽餐巾纸拭去手上油腻。“妳真的很能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妳待过酒店呢。”她开着玩笑。
简希愣了下,垂着眼,道:“妳怎么知道啊?我还真待过酒店,大概……有一年多的时间吧。”一仰首,咕噜咕噜饮尽杯中酒。
“……”庄慧兰傻愣愣地看着她。怎么可能?
气氛倏然变了。
“现在的酒店小姐不一定要会喝,是要敢玩。”纪老师突然开口,他说话的表情像在谈论谁家的猫叫春,那么淡定。
“你常去厚?”王老师配合着将气氛转移。
“没。是听我几个去过的朋友说的。”
“少来。”简希再次为自己斟了杯酒,余光觑见一条手臂探过来,欲夺走酒杯,她握着杯子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那手落了空。
林明堂一条手臂僵在半空中,他皱着眉头看她仰首又是一杯见底,对她灌酒行为不以为然。她今晚有些怪,她怎么了?
简希看向纪老师,笑道:“你一定去过啦。喜欢哪种店的小姐?制服店、礼服店还是便服店?或者你比较喜欢500畅饮?”
纪老师胀红脸孔。“执行长妳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消费得起。”
“你这是在暗示我薪水给得太少了?”简希托着下巴看他,丰润的唇、微翘的嘴角,还有那此刻显得湿亮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庄慧兰和林明堂两个最资深员工,皆未曾见过她这一面,一时半刻间,也有些怔然。
“执行长妳别害我,我没这个意思。”纪老师放下碗筷,紧张兮兮地否认。
简希咯咯笑。“我真的待过酒店,我很熟悉里面的玩法。”转眸间,觑见林明堂那惊诧后明显不认同的神情。她不意外,但有些感慨──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人能像那人一样,无畏无惧,爱她义无反顾。
“妳酒喝多了,胡言乱语。”庄慧兰瞪了她一眼。
“我真的在酒店做过小姐啊。”简希抿着红唇笑,“好啦,纪老师,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出来吃饭就是要轻松点。”她搁下杯子,起身又道:“你们继续,我再去点个菜。”
她转身朝两侧皆摆着水族缸的柜台走去,取了张护贝过的菜单,再看看两侧水缸里活动的鱼虾……
“要点餐吗?”海产橱柜后露出一张年轻俊俏的脸庞。
简希循声看过去,对上那干净的眉眼,怔愣数秒。
“小姐,妳要点餐是不是?”那年轻男人再次启唇问。
她回神,视线越过橱柜,看见他手上一把生鱼片刀,左手指尖下还有待片开的生鱼肉。“……我看看有什么。”
她挪几步,在冰橱柜前,透过玻璃看着里头的海产。铺得满满的冰块上,有鲜鱼、螃蟹、透抽、草虾、明虾、以篮子盛装的蛤蜊……“蛤蜊怎么料理?”
“看是要酒蒸、快炒、煮汤,还是用烤的都可以。”
简希想了想,指着其中一篮。“这个用酒蒸,一份。这个大的如果用烤的,是算个还是份?”
“看妳要几个就帮妳烤几个。”
“先来六个好了。”
年轻男人放下生鱼片刀,推开玻璃门,取出六个大蛤蜊,他笑:“小姐很懂得吃,知道这个用烤的最能吃出牠原有的鲜味。”
“嗯,以前……以前有人教过我要这么吃。”简希脸腮泛着薄红,不知是酒精红了她的脸,还是心中那份念想令她难得羞怯。
年轻男人看着女人脸颊上的两抹红,有些可爱,忍不住大着胆子问:“男朋友?”
简希失神数秒,回神时,唇角抿着若有似无的弧度,轻道:“不是。”
只是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