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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跃龙门 第十七章

作者:绿光类别:言情小说

第七章

当日,荆轲被送回了庆平阁。

当晚,入冬的第一场大雪覆盖了咸阳。

大雪如鹅毛般绵密地从天而降,皇宫外寒冬笼罩,皇宫内雪虐风饕。

赢政难得的和气彻底消失,彷佛忘了还有荆轲这个人的存在,他再度恢复成急驰狂奔的野马,东驱使西下令,忙得三公九卿抱头痛哭,而每日的朝殿上百官暗自叫苦,谁也不愿面对如恶鬼的大王。

可偏偏能上朝殿的全都是位高权重的大臣,也就是最近哭得很惨的二公九卿,朝议中要是有人一问三不知,轻者遭嘲笑辱骂,重者竹简伺候,再白目一点的,直接拖到西门外。

一夕之间,草木皆兵,人人自危,宁可拚死拚活地达成任务,然后再喝得大醉哭一场,也不敢再挑战大王的耐性。

然而,连着个把月,谁也吃不消,于是乎,有人斗胆进言了,“大王,大王已多日未召见荆使节,是不是……”后头的话好难斟酌好难开口,到底是哪个混蛋把他推出来的?

王绾回头看着一个个低眉垂目,一脸与自个儿无关的无情同侪,难道真的要他提早玩完吗?

谁不知道月前的某一日,大王竟然破天荒的慢了一个半时辰才上朝,前一天都未传唤任何人,当日大王只穿着单袖玄衣上朝时,大伙你看我我看你,皆是心知肚明,一个个在宽袖里比出大拇指,盛赞荆轲真是太有本事,往后的太平日子就全靠她了。

岂料,就在众人额手称庆,准备大开筵席犒赏工作没日没夜的彼此时,又听说同一日大王与荆轲共浴,涤清池里传出了大王异常凄厉的咆哮声后,荆轲就被送回了庆平阁。

这下子完了,大伙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想知道荆轲到底有什么本事可以将大王惹得这么火,可那头见不得人,因为福隆、福盛两兄弟像是铜墙铁壁地站在庆平阁前风吹雪淋,无人能近殿一步。

于是乎,他们只好从大王这头下手,把夏无且给挖出官舍,让他去探探是不是荆轲太野,导致大王伤了哪儿,没想到不到半刻钟,夏无且就只剩一口气的被抬了出来。

从此,大伙便深陷在水深火热中,人间犹如炼狱,君王犹如恶鬼。

“再说一次。”赢政沉声道。

王绾倒抽了口气,目光不敢再停留在大王森冷的俊颜上,垂眼思忖着,他现在要是假装昏倒,不知道会不会很假……

突地,殿外侍卫进殿通报,“大王,长史大人回宫,有急事上奏。”

“宣。”

王绾好感谢李斯,这辈子没这么期望他回宫,真的!

李斯风尘仆仆,掀袍单膝跪下。“臣拜见大王。”

“起身,李卿有何急事要奏?”赢政脸色犹如寒冰压顶,教望者通体生寒。

可惜的是,李斯刚从风雪中进宫,还没感受到大王的失温兼失控,径自道:“大王,荆轲是否还活着?”

此话一出,百官齐齐退后一步,一个个与他保持距离,确保待会竹简飞过来时不会砸伤自己。

“问她做什么?”赢政黑着脸问道。

“臣在魏国听闻燕太子丹派荆轲假议和真刺杀,最终被大王擒杀,但臣以为大王断不会杀了荆轲还特地昭告天下,是以荆轲必定还活着。”李斯沾沾自喜地揣测君王心。

“重点。”

“魏王假说,只要大王可以将荆轲交给他,他愿意献上安邑这座城池。”

“为何?”

李斯笑了笑,模样有几分鄙夷。“虽说魏王假说起话来有诸多保留,但臣看得出来,魏王假必定对荆轲抱持非分之想……想不到魏王假竟欲效法前人来段龙阳之好,简直是可笑得紧。”

百官又齐齐倒抽了口气,声响之大,教李斯不解地回头看着同侪,却见一个个不断朝他使眼色,像是要他别再说。

呵,这些没用的货色,怕他在大王面前抢功,所以一起排挤他,别傻了,他才是揣测君意最准,最得君心的臣子,谁能跟他比。

“龙阳之好?”赢政低声重复。

“难道大王不知道吗?古有魏安厘王宠幸他的臣子龙阳君,亦有卫灵公宠幸大夫弥子瑕分桃而食,臣不知荆轲生得如何,但能教男人魂牵梦萦,甚至割城池换取,八成已有过鱼水欢情。”李斯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唾弃。

百官光是听闻就已经吓得企图拔腿逃离,完全不敢想象大王会是怎生的反应。

“……拖下去。”

赢政一出口,殿外侍卫立刻进殿架起李斯。

“大王?”李斯难掩错愕,捉模不透大王现在玩的是哪招。

“李卿不是最爱揣测寡人心思,你倒是说说,寡人现在在想什么,要是猜中了,有赏。”赢政温温地笑着,笑意在布满寒霜的俊颜上显得极不协调,教人胆颤心惊,冷汗直流。

李斯琢磨了一番,问:“臣是何处失言惹大王不快,想将臣推出西门外?”

他想了一圈,确定了大王想杀他,姑且不论大王为何想这么做,道出正解先保命再说。

“呵,真猜对了呢。”赢政的笑意不达杀气腾腾的眼眸。“寡人就赏你……五马分尸吧。”

这个自以为揣测君心就可以平步青云的蠢蛋,他想杀他已经很久了,现在终于可以实现,太欢畅了。

“大王?!”李斯大惊失色。

“拖下去!”

“大王,大王至少要先审再查,岂能无故杀臣,大王……”

朝殿上,百官噤若寒蝉,只余殿上油灯燃烧的窸窣声响。

半晌,赢政才淡声道:“全都退下。”

“遵旨。”如蒙大赦,百官争先恐后地逃了出去。

不过眨眼间,朝殿上只余赢政一人,就连内侍也被他屏退。

他垂着眼眸,想着方才李斯所言,魏王假愿用安邑换取荆轲,难道他们两人真有私情?还是,魏王假亦不知荆轲是个女人?

如果荆轲是个男人,他还可以用君臣之情绑系着,但偏偏她是个女人,那他能用什么挽留她?别说挽留了,他连要怎么面对她都不知道。

想起那晚震惊人心的一幕,除了头皮发麻之外,还有他己身强烈的欲求。那从不曾出现在他身上的浓烈竟在夜里侵袭他,教他连入睡都怕梦见那一幕,如今要他怎么见她?

他会失态,肯定的。

可是,他想见她,想问她那哂然一笑到底是什么意思?在他眼里看起来有几分自嘲的味道,但她自嘲什么?

他到底该如何调适心情,才能在见她时不教她察觉他深沉的?

“大王,福卫尉大人求见。”内侍在殿外细声喊道。

赢政眉头一皱。“宣。”该不会是荆轲出了什么事吧?他说过不能再让她饮酒,福盛该不会又蠢得拿酒给她喝吧?

福盛入殿,进退趑趄,面色犹豫。

“说,发生什么事了?”赢政从上座走来,面色不善地瞪着他。

“大王,没什么事,只是……该用膳了,臣想问大王是否移驾庆平阁?”福盛试探性地问。

可恶,他真不想来,却又不得不来!

荆轲那张嘴像是蚌壳一样,怎么撬也撬不开,啥都问不出来,可偏偏那群同侪天天找他哭,别说他们了,他淋雪也淋得很想哭好不好。

赢政欲言又止,背过身去,久久才闷声道:“寡人手头上的事还忙得很。”

福盛随即垮下脸,心一横,豁出去了。“大王,荆轲到底做了什么惹得大王不快何不告知臣,让臣好好与荆轲说说。”看是怎样,各退一步嘛,小两口到底在吵什么?明明前阵子相处得那般融洽,宫中更是出现久违了的闲散步调,谁知道沐浴也会沐出问题来。

难不成是荆轲的身子缺了什么,惹人王不快?

“她没有做什么。”是他,满脑袋yin思邪念的是他,他简直快被自己给逼疯了。

“那要不要臣到后宫差个女官来教教她?”想来是荆轲什么都不会,配合不上,让大王不开心了,这事好办呀,闹腾什么来着,也不想想被折磨的到底是谁,好歹也替他们着想着想。

福盛忿忿想着,突见赢政逼近的冷鸷俊脸特写,吓得倒退一步,赶忙模着自己的脸,怀疑哪怕没说出口,也因为表情而露馅。

“为何要差女官教她?教什么?”赢政的脸色阴晴不定的可怕。

福盛忍住逃跑的冲动,硬着头皮压低声音道:“自然是能取悦大王的一些花招,这种事不差女官,难不成大王还能教她?女人家的事,自然得要交给女人才好。”最后一字才落下,他就被赢政一把揪到面前,吓得他狠狠倒抽了口气。

老天啊,他是哪里说错了,为何大王的脸像是被雷打中了一样黑?

“你知道她是个女人?”像是怕隔墙有耳,赢政压低声音问。

福盛满脸慌张,一时没细想,月兑口便道:“这是大伙都知道的事啊……”啊啊,难道说大王不希望大伙察觉她是女人?可是那么明显,荆轲活月兑月兑是个美人,比花还娇艳,有长眼的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大伙都知道?”赢政不自觉地抽口气。

“如果、如果大王不希望大伙知道,其实也是可以下令的。”很多事都是可以商量的,对不?

赢政一把将他推开,无言地抚着额。

大伙都知道……所以,当他上朝穿着单袖玄衣,大伙的眼神才会那么暧昧,所以荆轲有时看他的眼神那般难以置信……天啊,她那哂然一笑,该不会是因为他直到那当头总算确认她是个女人?

怎会如此?大伙都发现,他却直到luo裎相见才发觉?他是怎样,原来他才是最笨的那一个吗?这下子他更无脸见人了。

“大王?”福盛小心翼翼地唤道,对于大王的反应模不着头绪。

“你可以退下了。”赢政咬牙道。

他需要一点时间调整心情,他现在谁都不想见,丢脸到只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福盛哭丧着脸,他也很想退下,可是大伙日子难过,把重责大任交托给他,他只好当炮灰了,不然咧?

“大王,臣不知火王与荆轲之间到底是怎地,但不管怎样,女人家嘛,哄一哄就好了,况且荆轲的个性不拘小节,没有寻常姑娘的小心眼,她够大气又爽朗,只是这阵子遭大王冷落,她天天郁郁寡欢,连话都不说,大王又说不能喝酒,实是教臣看不下去。”

一听她郁闷到又想借酒浇愁,赢政不禁想起她饮酒之后对他又是吻又是上下其手……啊,难道说,她是以女人的身分喜爱自己,可偏偏他不识情到这种地步,连她是个女人都没发现?

想起她饮酒后趴在他胸膛上低泣,他心里就一阵抽疼。

“大王?”

赢政收敛心神,问:“你没有自作主张让她喝酒吧?”

“臣不敢。”福盛还不急着去投胎。

赢政微点着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猛地转过身,又一把揪住他的襟口,硬是将他扯到面前,带着邪气地道,“你明知道她是女人还趴睡在她腿上,嗯?”

福盛瞬间脸色惨白。没人这样的吧,都过了这么久才算帐,这……君王也不能这么无赖。

“臣……”

“大王!”殿门口传来福隆急促的叫唤声。

赢政眉头一皱,放开了揪着福盛襟口的手,“发生什么事了?”福隆的性情向来沉稳不急躁,要他跟在荆轲身边,他是绝无可能无故擅离的。

“荆使节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