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翌日,盛明封请来盛家两位德高望重的族老过来,帮着他同母亲谈分家之事。四人闭门密谈,没人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只知道约莫一个多时辰后,盛明东被叫了进去,再过不久,盛明封便亲自送那两位族老离开。
临走前,那两位族老惋惜的问:“明封,你为了提早分家,牺牲这么多值得吗?”除了城东那座宅子之外,其他盛家的家产他一分也没要,不仅如此,还倒贴了媳妇的嫁妆,这亏得可大了。
盛明封没有多言,只朝两人拱手致谢,“这次多谢二伯公、五叔公帮忙。”
五叔公摇头叹气,“唉,你娘也真是偏心得厉害,除了要你媳妇的嫁妆外,这盛家的家产竟真的一分都不给你。”他都忍不住要怀疑起明封是不是李氏的亲生孩子了,哪有人这般对待自个儿的儿子。
二伯公则拍拍他的肩安慰他,“不过幸好你是个有出息的,我听说圣上又给你升官了是不是,你这孩子打小就不凡,二伯公相信你日后定能挣下比顺安侯府还要大的家业。”
“多谢二伯公。”
送走两位族老,盛明封回到寝院,将分家的结果告诉妻子。“兰悦,娘答应了,过两天挑个日子,咱们就搬去城东那座宅子。”
“婆婆没生气吗?”胡兰悦问。
盛明封心寒的摇头,“当我说你愿将嫁妆交给盛家时,娘便不气了。”
一开始他并未提及嫁妆之事,只对母亲说,只要她答应让他分家,除了城东那座宅子,盛家的家产他可以全留给大哥,但母亲仍不肯同意,直到他说出妻子愿将嫁妆交出来,娘才答应。
娘还说:“方才是你自个儿亲口说,除了那座宅子,其他家产都留给你大哥,你往后可不能再来找你大哥讨要。”
“娘若不放心,咱们就在二伯公和五叔公的见证下,立个分家的书契吧。”他将兰悦给盛家的嫁妆一笔一笔的写在书契里,同时也亲笔写下除了城东的宅子,盛家的家产他一分不取。
听他述说完事情的经过,胡兰悦抑制不住心绪动了怒,“婆婆这么做也太过了,你也是她儿子,她怎么狠得下心这么对你!”她并不是心疼那些家产,而是心疼他,两个都是她的儿子,她怎么能偏袒得这么过分!
情绪一时过于激动,她的心脏又揪疼起来。
盛明封连忙扶她坐下,让青眉取来护心丹给她服下。
“兰悦,你别气恼,快静下心来。”他一手轻揉着她的胸口,一边安抚她,“咱们连你的嫁妆都能舍了,又何必在乎盛家那些家产,正如你先前所说,那区区的家产能买得咱们日后的安乐,也是值得的,你要相信为夫,日后我定能挣得比顺安侯府更大的家业,我不会让你跟着我吃苦。”
胡兰悦服了药,片刻后,抽疼的心脏缓缓平复,她的心情也重新平静下来,抬眸望着他,“待会你带我去瞧瞧咱们的新家好吗?”他娘不疼他不要紧,今后她疼他就是了。
他宠溺的应道:“好,用过晚膳,咱们带莹莹一块过去,你瞧瞧哪里有不满意之处,我让曹方尽快找人来修整修整。”再没什么比她的身子更重要,往后只有他们一家三口住在一块,不会再有人给她气受,让她受委屈了。
同一时间,李氏和盛明东坐在屋里。
李氏很不满次子竟因为个女人就要分家,为了惩罚这个不听话的儿子,才不分给他家产。
倒是盛明东犹豫的问了句,“除了那座宅子,咱们真的不分给明封其他的家产吗?”
“这事是他自个儿提的,可不是咱们苛待他,再说他有个富甲一方的岳家,还愁没钱吗?”
“可圣上昨儿个又给明封升了官,要是让外人知道咱们这么对明封,会不会遭人非议?”昨日就是得知弟弟又升官的事,他又妒又恨,回来后才会迁怒的辱骂胡兰悦。
“他又升官了?”李氏有些讶异,“这怎么猪不肥,全都肥到狗身上去了。”
听娘把他们兄弟俩形容成了猪跟狗,盛明东脸一黑。
李氏接着冷着脸道:“纵使分了家,但你同明封还是亲兄弟,我也还是他亲娘,他别以为这样就能甩了咱们。”
两日后,李辉听闻盛家兄弟分家的消息,连忙赶到盛家来。可他在妹妹那里多方打探,也没探问出她究竟拿了胡兰悦多少的嫁妆。
“大哥怎么对兰悦的嫁妆这么上心,那些可都是盛家的。”她执掌盛家这么多年,也不是个笨的,不至于看不出自家兄长的那点心思。
“欸,我这不是关心嘛,我原是想着,胡家给的嫁妆定然不少,怕你一时打理不来,才想着要不要叫我那两个儿子过来搭把手,既然妹妹你多心,那就当我没提!”恼怒的撂下话后,李辉板着脸走了。
但他并未离开盛家,而是转去找盛明东,他早在三十年前就在盛家留下了后手,现在也到了该收成的时候。
城东那座宅子虽然多年没人住,但这些年固定有仆人在那里看守和打扫,他们倒也尽心尽力,把园子打理得不错,没太多需修整之处。
因此盛明封携妻女来看过之后,决定二十三日便要迁入。
除了这座原本就归在他名下的宅子外,盛明封没再要盛家的家产,所以连归属盛家的奴仆他也不能带过来,只有曹方和几个跟随他多年的侍从能跟着。
而胡兰悦那里除了青眉之外,当年胡家还给了她六、七个丫鬟婆子,倒是可以全跟着她过去。
这两日青眉和曹方领着一群下人,忙进忙出的一边整理城东的宅子,一边清点着要带过去的物品。
这日午后,胡兰悦刚带着女儿去探望顺安侯回来,顺安侯的病如今已越发沉重,这几日里他泰半陷入昏睡中,她悄悄诊过脉,约莫就在这几天了。
她想这对顺安侯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月兑,痴痴傻傻了这么多年,若是能在睡梦中无知无觉的离开,也算是一种福气吧。
回来后,莹莹在旁帮着整理要带去新家的物品,想起什么,问:“娘,那咱们要不要带太爷爷一块去咱们新家?”以往娘带她去看太爷爷,有时太爷爷会给她一些糕点,所以她心里也喜欢这位太爷爷。
胡兰悦轻摇螓首,“咱们不带太爷爷过去,太爷爷要留在这里。”
“那以后咱们可以请姥姥、姥爷他们来咱们家玩吗?”莹莹抬着小脸期盼的再问。
胡兰悦将要带过去的随身物品收进箱笼里,微笑的回答女儿,“等咱们安顿好之后,娘会找个日子请他们过来。”
“太好了!”小脸蛋兴奋得红通通,莹莹吱吱喳喳的在母亲身边说起日后要在新家生活的事。
胡兰悦带着笑和女儿说着话,房外忽然一阵喧哗,有个丫头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也顾不得行礼,神色惊惶的禀告——
“二夫人,不好了,大爷和舅老爷说青眉姊和荔儿跑去大爷的房里偷银子,被大爷和舅老爷撞见,荔儿当场就被打死,青眉姊则逃走了,大爷和舅老爷这会儿要来抓青眉姊!”
闻言,胡兰悦震惊的站起身,“青眉和荔儿绝不可能出这种事来!”
“奴婢也是这么认为,可大爷和舅老爷一口咬定是他们亲眼瞧见,上门要求夫人您交出青眉姊给他们处置。奴婢说青眉姊还没回来,可他们不信,这会儿正指使人在咱们院子里大肆找人。”婢女说得又急又气。
“别说青眉还没有回来,就是青眉回来了,我也绝不会把青眉交给他们,我出去见他们!”
胡兰悦让女乃娘将女儿先带回她的房间,接着来到前头,看见盛明东和李辉两人领着几个下人里里外外东翻西找,脸色一沉。
“都给我住手!大伯、舅舅,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盛明东略略迟疑,这毕竟是弟弟住的院子,他不敢太放肆,但李辉却没有任何顾忌,蛮横道:“自然是找那个胆大包天跑去明东房里偷钱的丫头,你要是知道她藏在哪里,就快把她交出来!”
李辉不是盛家的人,胡兰暂时没理会他,目光严厉的看向盛明东,“我听说荔儿被打死了,可有这事?”
“不、不是我,是舅舅,谁让她胆大包天的跑去我那里偷银子!”盛明东有些心虚的闪躲她的眼神。
胡兰悦面色冷凝,这两人不由分说闯进她这里搜人,还在青眉和荔儿身上扣上了偷钱的罪名,其中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而且定很重要,他们才会不惜杀人灭口。
她不能让青眉也被他们杀了!
她抬手按住隐隐作疼的心口,努力稳住心绪,在这当口她绝不能犯病,否则救不了青眉。
她沉声质问;“倘若真如大伯所说,荔儿偷了钱,那也罪不致死,她是我的丫鬟,大伯该做的是将她抓起来送到我这儿治罪,而不是擅自叫人打死她,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盛明东没答腔,李辉则一开口就指责她,“敢偷主子的钱,打死又怎么啦?你的下人做出这种事,你不仅不惭愧,还如此袒护她们,你这个主子是怎么当的,莫怪手下的丫鬟都当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