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钦差驾到,两列官差高唱威武,声震堂上。
上官雁低着头,等着这位钦差大人发话,在肃穆之中,男子严厉沉稳却又带着无比威压的声嗓缓缓传来。
“堂下所跪何人?”
“回大人,民女上官雁。”
“上官雁,你可认得这支玉笛?”
一名官差捧着托盘送到她面前,上官雁看了托盘上的青玉笛一眼,低首回答。
“认得。”
“你私藏盗墓赃物,可知罪?”
“回大人,民女不知此笛是赃物。”
是她大意了,当初留下这玉笛就想过可能是赃物,本以为是哪家大户人家丢失的,或许会有悬赏,她便可以将此笛归还,多赚些赏金,谁知那两人竟然是个盗墓贼,反倒给自己留下了把柄,真是失算!
钦差大人话中带着冷嘲。“你不知?麻儿,你给本官抬起头来。”
麻儿?!上官雁心头剧颤了下,这世上知道她是麻儿的人没几个,而她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人的面孔,她缓缓抬起头,当见到高坐在上头的男人时,不禁在心中大叫:老天爷呀,怎么又是他?狄璟!
这回她真是惊到了,万万没想到他竟是钦差大人!而且他还叫她麻儿?完了完了!他认出她了!
狄璟锐眸如鹰,紧紧锁住她,很满意见到她这么惊讶的神情,眼底不自觉藏了笑意,但面色仍是严谨,沉声道:“你身为暗捕,岂会不知郭铁旺和刘山是盗取田家棺木的盗墓贼?”
上官雁心头凉了半截,半天说不出话来,一想到这厮竟是个位高权重的钦差,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人家还大了她好几级,这下惨了!
“上官捕快,你还有何话说?”狄璟看她的眼神就像盯住了猎物一般。
她瞠目结舌,心下叫糟,这厮果然是上门来寻仇的,他若要治她,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不行,她得镇定下来,大兴皇朝是讲律法的,就算他是钦差,也得依法行事。
她深吸了一口气,冷静道:“禀大人,卑职虽是暗捕,可卑职只查出那两人是个贼,不知他们亦是盗墓贼。”
“喔?是吗?”
听这口气,他是不相信她了。
上官雁悄悄收紧拳头,情况对她不利哪!若他直接给她定了一个私吞的罪名该如何是好?
“你说的是否属实,本官会查证清楚,但你有嫌疑,亦不能证明自己未收取赃物,在本官查清楚前,先将你收押。来人!”
两旁官差出列,大声应喝。“卑职在!”
“将上官雁押入大牢。”
惊堂木一拍,决定了她接下来的牢狱生活,上官雁抿着唇,没说话,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她只能选择沉默,任由官差押着她往大牢走去。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陷入牢狱之灾,送她进牢的人,还是两年前结下梁子的狄璟.
她被收押之事,很快便传了出去。
白雨潇从大师姊的手下喜郎那儿得知消息后,在屋里来回踱步,就等着司流靖从皇宫回来,甚至还等不及的直接去大门守着,好不容易看到王爷回府,她欣喜地上前——
“王爷。”
司流靖才刚下马,就见自家王妃匆匆朝他走来,那引颈期盼的神态令他目光一亮。
与她成亲三年半,两人真正恩爱却是从第三年才开始的,为他生下一对龙凤双胞胎的妻子脸儿比以往圆润了,美丽更胜从前,让他怎么看都看不厌。
司流靖唇角微扬,冷凝的目光多了抹温暖,看着妻子迎向自己,他亦张开双臂拥她入怀。
“这么迫不及待的来迎接我,是不是想我了?”他打趣道。
“你可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让我好等。”
他发现妻子神色有些急。“有急事?”
“行了,回来就好,我有话问你呢,快进来。”
白雨潇抢过他手上的马缰,丢给一旁的马房小厮,拉着他的手就往屋里走。
司流靖狐疑地跟着她,直到被她拉进屋里,连外衣都没时间月兑,她也没吩咐仆人去打水来让他洗个脸、去去汗,就将他拉到桌前坐下,劈头就问——
“我问你,那个狄璟到底是什么来路?”
司流靖先是一怔,继而恍悟,爱妻哪里是想他了,原来她的迫不及待和脸上的殷殷期盼不是为他,而是为了其它男人。
司流靖抿了抿唇,只是嗯了一声,便站起身朝寝房走去。
“你怎么只嗯一声?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呀?”
司流靖进了寝房,对其他仆人命令。“退下。”
伺候王妃的丫鬟们立即退了出去,待所有人一走,司流靖随即大手一揽,将白雨潇搂入自己的怀里。
“胆子不小,你的夫君回来,不先伺候着更衣,居然当我的面问起其它男人来了?”
白雨潇被他搂得生疼,一边挣扎一边抗议。“少给我装吃醋,我前几日问过你识不识得那个狄璟,你说不知道,今儿我得信了,那人居然是钦差大人,这么大的官,你会不知道?”口气比他还横。
司流靖见妻子生气了,知道这招不灵,便改用亲嘴封她的口。
白雨潇双手死命撑住他的脸,不给他亲,非要问个明白不可。
司流靖没亲到人,一张俊脸都被她推得变形了,只好使出赖字诀。
“哼,知道又如何?”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告诉我?”
“他的身分上头有意隐瞒,父皇不让提,我当然不能说,更何况你一个妇人,知道这些做什么?我是为你好。”
“我一个妇人?别忘了,明面上我是你的王妃,但暗地里我是大兴皇朝的暗捕,我问你当然有我的原因,偏你不说,这下误事了,我大师姊被他给抓进牢里去了!”
司流靖挑了挑眉,终于知道爱妃在气什么了,心下也生了好奇。
“他把上官雁抓进牢里?怎么回事?”
白雨潇将喜郎带来的消息大致说给司流靖听。
“我大师姊不可能和盗墓案有关,那是盗墓贼把东西拿去当铺典当,我大师姊又怎会知道那是赃物。”
“既然她是冤枉的,你又何必担心?那狄璟深受父皇重用,是个铁面无私之人,他不会随意诬赖人的,你放心吧。”
“我怎能放心!那牢狱是人住的吗?我不管,你快想办法。”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钦差大人审案是他的职权,我身为陵王也不得滥用权力干涉。”
白雨潇气得跺脚。“你不帮没关系,我自己想办法。”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司流靖哪里会让她走,赶忙伸手将她捞回来,抱紧了就不放。
“你别冲动,这两年父皇为了整治两淮盐政,无暇去动那些贪官,如今江南盐政已步入轨道,父皇要开始肃贪了,准备拿那些贪污的朝臣和地方官开刀,那狄璟就是父皇使出的第一把开面刀,你别蹚这浑水。”
白雨潇停止挣扎,抬眼望着他,美眸瞬间红了。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大师姊受罪?我们四姊妹都是师父养大的,虽非亲血缘,却更胜亲人哪。”她美眸一眨一瞅的,大颗泪珠说掉就掉,彷佛不要钱似的。
司流靖明知她有时候会装哭,善用苦肉计,但他还是很吃这一套,换了其它女人,他只会嫌烦,也懒得理,但对象是她,他一点也不烦,真是被克住了。
“你放心,我会派人去牢里关照,在没定罪之前,不会让她受苦的,让她在牢里吃好穿好睡好,我还是有办法的,别哭了。”
他又是哄她又是安慰,只是他还有些事没告诉她——这阵子下朝后,父皇好几回留他在御书房用膳下棋,其实是在秘密议事。
父皇这回盯准的目标是户部,户部管的是国库银子,户部侍郎是皇后娘家的人,虽然整治了盐政,让皇家的国库进项不少,但是地方贪腐还在。
父皇忍了许多年,只因为两淮盐政让他忙不过来,朝臣和外戚势力交错,若太早打压,怕动了国本,所以父皇才一直没动那些吃里扒外的朝臣,表面上没动,暗地里却早就在埋线布局。
那狄璟只是父皇暗布在全国各处的一枚暗棋,这件事在朝中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位,而早在三年多前,父皇便已经暗中交代自己、狄璟和其它心月复,带着圣上密令,分别暗中行事,秘密查访,以便搜集证据。
为了查案,自己一年多前还曾遇袭被刺,差点身亡,也因为这个缘故而遇到了妻子雨潇。
司流靖有私心,他想护着雨潇和两个孩子,就因为知道父皇打算慢慢抽丝剥茧,只等时机一到,便要大肆开铡,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为此,他当然不想雨潇涉入太深。
依照雨潇的脾气,她知道的越多就越不安分,瞧瞧,她那个大师姊上官雁不就不小心卷进去了吗?
那上官雁没有涉案便好,若是无辜的,狄璟必不会冤枉她,若真有涉案,他就算贵为陵王也莫可奈何。
不过这是他心中的想法,他不会让雨潇知道。搂着爱妻,他故意无奈地抗议。
“真是越发放肆了,我下朝回府,你不来伺候,反倒要我好生的伺候你。”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抹去她的泪水,在她额上、鼻上、脸上印下点点亲吻。
“我担心大师姊嘛,呐,你答应我了喔,可不能让她在牢里受罪,牢中那些阴私我最清楚了。”
“好好好,算我怕了你,我立刻就交代下去。”说着即刻叫来他的心月复傅腾,当着妻子的面,要傅腾去牢房安排好一切,万不可让上官雁受委屈。
傅腾依令而去,待他退下后,司流靖搂着妻子,执起她的下巴。
“这下你放心了吧?”
白雨潇点点头,立刻破涕为笑,同时很识时务的伸手为司流靖宽衣。“夫君下朝回来定是累了,妾身为夫君捏捏肩。”
司流靖故意拉下脸,哼道:“只是捏肩?”
这男人就爱吃醋时还顺手打酱油,白雨潇早把他性子模了透,立刻在他脸上吧唧一声亲下去,然后眨眨眼,美目流转地勾引他,惹得司流靖再也绷不住脸,立即吻住她的唇,探入火舌,索取包多。
另一头,在牢中的上官雁倒是没那么紧张,她盘腿坐在草席上,一脸懊恼。
这个狄璟到底想干什么?是为了报两年前之仇吗?说起来,这仇有两个,一是她抢了帐簿,二是她当时点了他的穴,丢给好男色的秦继康。
若换作是她,大概也会记仇吧?!依她估算,那个秋丹回去抢救应是来得及的,狄璟应该没被秦继康给占了便宜吧?还是他真被占了便宜,所以才找她报仇……
牢外的脚步声传来,在这个难以入眠的夜晚显得特别清晰,她心下好奇,这三更半夜的,谁会到牢房来?
当火光照亮了来人的面孔,她挺意外,却也不意外。
来人是狄璟,她心下失笑,早该猜到了,自己落入他手中,他不趁此来取笑一番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