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痛、好痛!阵阵抽痛的前额,让躺在病床上的曲幼妮忍不住皱起眉心。
老天,她的额头是被铁锤到吗,不然怎么会这么痛?才这么想着的她突然身子一顿,不对啊,她不是出车祸死了吗,死人也会有痛觉?
“幼妮?幼妮?”
听见有人急切的呼唤她,曲幼妮缓缓的张开眼,看见婶婶施敏倩忧急的愁容。
“谢天谢地,妳醒来就好,谢天谢地。”
醒来?她没死?可是她刚刚明明就……好痛!曲幼妮紧紧的闭上眼睛,觉得自己的头痛到快炸裂了。哪个好心人可以直接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幼妮,妳发生车祸撞伤了额头,现在人在医院,医生说妳必须躺着不能乱动,怕妳有脑震荡。”施敏倩握着曲幼妮的小手,避重就轻的解释给她听。
不是吧,她记得自己明明……强忍着剧烈的头痛,曲幼妮试着思考。
她今天值夜班,下了公交车后她像往常一样过马路,却突然被一辆疾驶而来的车子撞飞,她的灵魂也跟着被撞飞出去,然后她就看见自己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身体多处不停的冒出鲜血。
后来救护车来了,由于地缘的关系,她被送进自己任职的医院里急救,虽然她仍有微弱的生命迹象,但因为她自己就是医生,所以知道依她的伤势,她大约是没救了,于是她就想抓紧时间和同事告别、和恩师告别、和何叔叔与婶婶告别,却看到他们伪善的一面。
骗子!何柏森和施敏倩都是大骗子。
思及此,曲幼妮瞬间瞠眼,眼前仍是以往的那张忧急又慈祥的面容,可给她的感受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虽然她和施敏倩才相差十岁,何柏森也才大她十三岁,但她是真心把他们当成自己的父母般孝敬,他们怎么可以为了得到她父母留给她的遗产,而联合起来欺骗她?曲幼妮用眼神控诉着,瞬时觉得心如刀割。
不可原谅!她绝对不会原谅他们,她……
突然,曲幼妮再也无法忽视眼前怪异的景象,她忍不住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激愤的心绪终于被转移了。
是她眼睛有问题,还是施敏倩刚刚去吞了什么可以瞬间大回春的仙丹妙药,不然她怎么老觉得施敏倩年轻了快十岁?
曲幼妮的疑问才刚起,角落处一个男人的身影晃动了一下,吸引了她的注意,继而勾起她这一生最痛的记忆。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一天—她十六岁的生日。
那晚她和父母一起去外面的餐厅庆祝她的生日,回程时他们和一辆违规的联结车发生严重车祸,她的父母当场去世,而她竟然只有额头轻微撞伤,连脑震荡都没有。
现在,一个不可能的念头自曲幼妮的心里升起,她登时张大眼再把站在角落的那个男人看个仔细。
真的是他!金律师。
怎么会?握紧拳头,曲幼妮惊骇万分又茫然无比的直盯着天花板,忍不住的全身颤抖。
她不是没死,而是重生了!她回到十六父母双亡时,而那时的金律师才二十四岁。
见曲幼妮的状况似乎有些不对劲,施敏倩赶忙再关问:“幼妮,妳怎么了?怎么在发抖,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施敏倩的声声关怀,刺痛着曲幼妮的心,她紧紧咬着牙根,命令自己不要去感受,也不要去回味施敏倩给的温暖,但往日的回忆却在这时如排山倒海般而来,那些她曾经以为是最甜美的负累,如今却成了最残酷的现实,这令她整个人犹如置身在北极,感觉浑身冰冷到了极点。
何柏森和施敏倩是有目的的对她好没错,但他们并不是打从一开始就是存着这样的恶念,对吧?
曲幼妮好想这么对着施敏倩问,但她心知自己若真问了,也只是打草惊蛇而已,不可能得到正确的答案,因此她若不想再做一个傻瓜,被这一对夫妻玩弄在鼓掌之间,她就得陪他们演戏,直到她可以完全月兑离他们的掌控为止。
思定后,曲幼妮佯装紧张的问:“婶婶,我爸妈呢?”
“妳爸妈……呃……”
收到施敏倩看似求救也似放行的眼神,金鑫鑫这才踏上前来,执行自己委任律师的职责。
“曲小姐,我是曲浩霆先生和汤宛伶女士的委任律师金鑫鑫,曲先生和曲夫人在车祸中过世,曲先生在遗嘱里指定何柏森先生为妳的监护人,何先生稍早前也已经口头答应了。”
再一次听闻父母双双辞世的恶耗,曲幼妮仍难掩伤痛地红了眼眶,她记得重生前,自己在乍听到父母去世时,是投入施敏倩的怀中痛哭失声,但现下,就算施敏倩是真心诚意还没起贪念也不必了,她拒绝再当傻瓜被人骗。
“幼妮,妳现在什么事都不用担心,好好养伤就好,所有的事我和妳何叔叔都会处理,嗯?”施敏倩温柔的接口,再次释出关怀。
听听,这教她怎么能不感动?
曲幼妮觉得自己好矛盾,明知道施敏倩可能心怀不轨,但她仍忍不住对施敏倩有满怀的感激。
内心不断产生的种种冲突情绪折磨着曲幼妮,让她暂时不想再看到施敏倩,于是她主动启口问:“金律师,我爸妈有留什么话要给我吗?”
知道自己不适宜再留下来,于是施敏倩赶紧找个借口离开病房。
金鑫鑫未语,打开一直提在手上的公文包,把一个密封的牛皮纸袋拿出来交给曲幼妮。
她默默的接过手之后,并没有把牛皮纸袋打开来看,只是把它紧紧的护在胸口,因为里头装的那两封遗书,她早就看到都会背了。
想起父亲遗书里的字字句句,她不仅感叹,枉费爸爸那么信任何柏森和施敏倩,尤其是何柏森,他和爸爸是多年好友,爸爸还破例拔擢他为公司的总经理,很明显的就是想栽培他成为接班人,他却恩将仇报,爸爸真是所托非人。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她认为既然老天爷已决意让她重活一遍,那么她就要好好把握,她要忍住心伤,重新振作起精神,面对自己的新人生。
“金律师,谢谢你。”曲幼妮由衷的致谢,不忘在心头补上一句:对不起。
“不谢,这是我分内该做的事。”金鑫鑫礼貌的回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声音也没有一丝温度。
又是这样!见他那一副冷冰冰的面瘫模样,她心中不觉有气。
她不知道金鑫鑫对别人是不是也这样冷淡,但在重生前,他对她都是这种态度,说话永远扼要,拒绝人也很干净利落,对人总是冷冰冰的,还非常的被动,他这样的态度让她怎么看得见他可贵的心意?
但埋怨归埋怨,如今的她已不再针对金鑫鑫的个性,未来她还会很努力、很努力的跟他培养感情。
“金律师看起来很年轻。”
曲幼妮这话摆明了质疑他的能力,尽避事后证明,他确实有能力担此大任,但她想,虽然父亲常说要给年轻人发挥的机会,可此事攸关她的一生,父亲应该会交给一个更有经验的律师才对。
听出她的言下之意,金鑫鑫不以为忤的答道:“曲先生是我的大学资助人。”
也就是说,金鑫鑫会对她特别用心并不是没有原因的。曲幼妮心下做着判断,无意追究,再问:“所以你是在报恩?”
她心忖,他一定不会承认,不过他未免也太厉害了,报恩报得这么无形,要不是她做过……算半只鬼吧,她又怎么发现得了?
“是曲先生给我机会为他服务。”金鑫鑫是真的这么想,可不是在说好听话。
他果真不会承认。曲幼妮接着再试探的道:“你觉得由何叔叔当我的监护人好吗?”
“这是曲先生的决定,我不便多说什么。”
事实上,金鑫鑫也还在观察,毕竟这是他和何柏森夫妻第一次见面。
然而他不了解的何止是何柏森夫妻,他对曲幼妮也很不熟,他以为她是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应该不会太成熟,但今日看来他似乎是猜错了。
“没关系,你说说看。”
看样子,她并不喜欢曲先生为她指定的监护人。金鑫鑫心忖了会儿,才道:“不管曲小姐有什么想法,在十八岁以前都必须与何先生同住,除非……”
“除非什么?”
“他不适任。”
他是不适任,只是目前很难证实而已。曲幼妮心想着。“好,我知道了,以后还有劳金律师多多关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