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青衫贼人蹙眉开口道。
“我去看看。”黄衫贼人沉声道,转身往外走,结果他的前脚才踏出门坎,下一刻胸前却突然受到重击,整个人被踢飞进屋,狠狠地撞在厅里的一张椅子上,不仅将椅子撞翻还撞烂,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砰。”
突如其来的遽变让窝在厅内墙角的兰郁华呆滞傻眼,却让立在厅里的青衫贼人反应迅速的窜起,瞬间便闪身来到呆滞的兰郁华身边,将她当作人质扣在身前,明晃晃的大刀则架在她脖子上以警告来人。
来人是个陌生人,兰郁华原本是这样以为,因为这人皮肤黝黑,浑身散发着一股肃杀气息,她所认识的人中并没有这样的,直到他开口说话。
“放开她,我让你们走。”来人说。
“凭什么让我相信你?”青衫贼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来人,浑身紧绷的问道。
他可以从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身上感觉到一股从战场杀出来的血气与杀气。这个人比刚噬过人的猛虎更让他心惊胆颤,而且由他刚才一脚就将老四踢飞的情况来看,对方绝对是个高手中的高手,他们几兄弟就算连手恐怕也赢不了这人。
“因为她的命抵得过你们全部人的命,她伤,你们死;她平安无事,你们活。”来人说。
青衫贼人一听,握刀架在兰郁华脖子上的手瞬间紧了紧,他在挣扎,在犹豫,在取舍,心想着如果他手上的人质真对眼前这个人那么重要的话,他是不是可以赌一赌,挟天子以令诸侯?
“只要她伤一根寒毛,你们全都得死。”来人森冷道,令青衫贼人不由得一颤。
“你,”青衫贼人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感觉喉咙干涩。“这娘儿们和你是什么关系?”他涩涩的问道,想确定这女人是否真有什么尊贵的身分,是否真能保住他们几兄弟的性命。
“她是我妻子。”
此话一出,不仅青衫贼人呆住,兰郁华也呆住了。
青衫贼人呆住是因为他本以为在他手上的娘儿们有什么尊贵的身分可以让他赌一赌,结果她竟然只是眼前这可怕男人的妻子,一个普通的女人?!妻子有什么重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女人,死了可以再娶,天下女人何其多。瞬间,他的希望全数破灭。
至于兰郁华呆住的原因根本就不需要解释。
两个人呆住的反应都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是却已足够一个蓄势待发的武功高手反转局势。
裴翊就像一枝拉满弓弦的箭,看准那一瞬间疾射而出,一击命中,将妻子从刀下救出揽进怀中,同时一掌轰击在那贼人的胸口,将对方打得狠撞上身后那堵墙,一口血喷出。
青衫贼人伸手捂着胸口,艰难的撑站着,没让自己滑落到地上去。他通红的双眼中溢满了惊惧与愤怒,指控般的对着裴翊叫道:“你说要让我们走。”
“我说:放开她,我让你们走。但是你并没有放开她。”裴翊冷冷地看着他,缓缓地说道。
青衫贼人迅速瞟了一眼同伙的黄衫贼人,只见他依然伏在那被他撞烂的椅子上,一动也不动的,而在外头那两名兄弟也一直未出现,八成也栽了。他的心沉到了谷底,没想到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出来混果真是需要还的吗?
明知这回八成是逃不过了,但他依旧不想放弃,垂死挣扎的涩声道:“她并没有受伤。”
“受到惊吓也是伤,心伤。”裴翊冷声道。
“你根本没打算要放过我们。”青衫贼人苦笑道。
“如果你没动歪脑筋,在我转口要你放开她时立刻松手,我会让你走。机会只有一次,你没把握住。”
青衫人苦不堪言,这样的机会谁能把握得住?只有贪生怕死的愚蠢之徒才会连垂死挣扎都放弃,也才能莫名其妙的把握住这样一个机会。
突然间,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的从门外窜进屋里。
“少爷。”
听见这称呼,青衫贼人再也无力撑住自己,缓缓地瘫跌到地上去。
进门的是王大和林立两个人,王大的模样还好,林立却是明显的受了伤,除了脸上挂彩之外,走起路来脚还一跛一跛的。
“外头的都处理好了?”裴翊问。
“都处理好了。”王大点头答道。
“有人受伤吗?”
“没有,都只是受到惊吓。”
裴翊点了点头,道:“这两人也交给你们处理。”
“是。”王大应道,立即和林立两个人将一个已失去意识,一名则是失去抵抗的贼人捆绑起来,连同外头的那两个一起扔进柴房里,等明日天亮后再送去衙门。
处理完该处理的一切之后,裴翊终于有时间低头看向胸前自从被他揽进怀里之后便一直安安静静的待在他怀中,没有丝毫反应的妻子。
他的妻子并未看他,而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与他记忆中一样秀丽无瑕的脸上表情在烛光摇曳的照映下显得鼷闇不明。
他看着这个在过去两年半来让他想念了无数次的妻子,嘴巴张了张,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沉默了下,慢慢地松开她,缩回手,开口问道:“娘呢?”
听见他的问话,兰郁华这才从他突然有如英雄般现身救了她,让她陷人一种分不清喜怒哀乐的复杂情绪中回过神来。
“在青儿她们的房里。”她开口答道。
“青儿?”
“家里的丫鬟。跟我来。”她迅速说道,脚步急匆匆的带头往西侧院的下人房走去,一边用着忧心着急的语气说:“刚刚那一连串声响娘一定听见了,她此刻肯定是担心坏了。”想到婆婆那不能太过操心与受惊吓的心疾,她的脚步不由得又加快了起来,由走改成了小跑。
她明显担忧着急到心急如焚的反应令裴翊有些讶异与怀疑,因为那不像是在演戏,但如果不是演戏的话,她的反应又太过了,即使是亲生子女忧心父母亲的安危,最多也不过如此吧?还是真如他当年所希冀的,她真将母亲当成了自个儿的亲娘孝敬与对待?
裴翊突生一股浓浓的期盼。
“娘,我是郁华,您听得见媳妇的声音吗?没事了,您可以开门了,娘。”来到青儿她们的房门前,兰郁华立即伸手轻拍紧闭的房门,对着躲藏在房内的婆婆出声喊道。
“媳妇,真的是你吗?”
门内传来裴母的声音,令两年多没听见母亲声音的裴翊不由自主的眼眶泛红,鼻头酸涩。
“娘,真的是媳妇,事前媳妇跟您说过,只有媳妇前来叫您开门您才能开门,您记得吗?”
此话一出,房里立刻传来一阵移动桌椅的声音,接着紧闭的房门倏然被打开,裴母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一把便将站在房门外的兰郁华紧紧地抱在怀中,接着又迅速放开她,忧急如焚的将她从头检查到脚,再从脚检查到头。
“媳妇你有没有受伤?跟娘说,别骗娘。”
“娘,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裴母模模媳妇的手,又模媳妇的脸,确定没看到什么伤口,也没模到什么血之类的,这才让眼眶中的泪水滑落下来,将媳妇再度紧紧地拥进怀中,哭泣道:“太好了,你没事。幸好你没事,谢谢老天,谢谢你。谢谢你,媳妇。”
兰郁华伸手紧紧地抱着婆婆,同样泪流满面,这是劫后余生喜极而泣的泪水。
“娘。”
突兀的声响打断婆媳间的真情流露。
裴母的脑袋突然一片空白,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以为经历今晚的惊吓与危难,她因此而分外想念儿子,希望儿子能够在家里保护他们这群老弱妇孺,才会有此幻觉出现,可是——
兰郁华松开婆婆,伸手拭去自己脸上的泪水后,将婆婆转向夫君所站立的方向,对着婆婆哑声说道:“娘,您看看那是谁。”一顿,她不由自主的又说了一句:“夫君他回来了。”
裴母瞬间呆若木鸡,看着眼前熟悉却被泪水模糊了的身影,倏然泪如雨下,哭得不能自已。
她的儿子回来了,终于平安的回来了,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