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寨子,姚天的坐骑被断魂虎等带走,于是霍连逍将马让给他骑,自己为他牵着马慢步下山。
“大哥,你不是说你家离平江府挺近的,不如我们先去你家走走,再回开封府向孙大人报到。”山道蜿蜒,林相优美,霍连逍又为他牵着马,姚天心情大好,玩心又起,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再看看吧。”霍连逍满心想着回去要怎么向辜仁贵求情,饶恕姚天冒犯之罪。
下山之后已是申酉时分,天色已暗,看样子是赶不及在城门关闭前回去了。他们在郊外寻到了一家小店,两人折腾一天,早已饿得饥肠辘辘,一人一碗面,吃得好香。
隔天一早,进了平江府,颜雨恩见两人平安归来,大喜过望。姚天也暗自感动,暗喜结识了一文一武两位异姓兄长。
不一会儿,平江府捕快来找霍连逍,要请霍、姚两人到府一叙。霍连逍没想到一回来就得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暗暗头痛,只得让来人先回去,说自己随后就到。
“大哥,会无好会,宴无好宴,这小鸡肚肠的辜仁贵这么客气地请我们二人过去,必定有诈。我前天给他洗了一顿脸,他岂会善罢罢休?”姚天一听辜仁贵来邀,立时怒气大发。
“天弟,我去见辜大人,你和颜兄先离开吧。”霍连逍计议着为姚天出面领罚,不让他受罪,至于辜仁贵会如何处置自己,那就不管了。
“那怎么成!我不去投案,那个假惺惺的伪君子一定会拿你开锄。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跟你去,我就不信他会拿我怎么样。”姚天知道霍连逍要他先离去的意思是要替自己受罚,他怎会肯!霍连逍苦劝他离开,但姚天坚持不肯,最后只有无奈与他进府衙赴会。
到了府衙,捕快殷勤地以礼相待,请两人到花厅,说辜大人已备下酒菜在那儿恭候。两人大感讶异,怎么不是开堂会审,反而是设筵款待?这般多礼,反让两人更加提上了心。一个是磊落坦荡,打定主意要为义弟顶罪;另一个却是野性不改,如果辜仁贵要来阴的,他也要跟他来个鱼死网破。
来到花厅,辜仁贵已经在居间等候,一见到两人,忙含笑起身相迎,伸手延宾入座。“霍总捕头,姚少侠,请上座。”居然还称姚天为姚少侠,两人心下更是诧奇,相视一眼。姚天心想,该不会是设下什么陷阱引人入彀吧?
“多谢大人。”霍连逍逊谢,三人鼎足而坐,辜仁贵频频殷勤敬酒。
“卑职有一事禀告大人,阴山寨断魂虎一干盗贼已经转进它处,应该不会再来骚扰平江府了。”他将阿福所报之事一一说明,不提姚天去挑寨,只说两人去探了一趟,果然人去楼空,再无匪踪。
辜仁贵闻言大喜。“霍总捕头和姚少侠智勇双全,保得平江府百姓身家平安,真乃大英雄、大豪杰,本府代全府百姓感谢二位。”这事是他政绩上的一大败笔,如果这贼寇能够远离平江府,于己是大大有利。
他这样大灌迷汤,令两人都模不透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何以前倨而后恭,一改之前趾高气扬的姿态?就在各怀疑猜的客套里,三人交杯换盏。
酒过三巡,霍连逍提出此间事毕,要回开封府述职;辜仁贵再次重申感谢之意,对于姚天犯上不敬之罪,却是绝口不提,还连连称赞姚天年少英豪,胆气过人等等。姚天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几次孩子性起反唇相讥,辜仁贵都作充耳不闻,一味自说自话。
辜仁贵亲自将两人送出府衙,到了门口,辜仁贵请姚天到旁边说话。姚天阴阳怪气地眯眼看他,等着他最后有何把戏要出笼。只见辜仁贵露出神秘微笑,恭恭谨谨地拱手道:“请姚少侠代我向令兄致上问候之意。”
姚天一怔,恍然大悟辜仁贵何以雷声大雨点小,不敢向自己兴师问罪。心想大哥当真神通广大,连他在这里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不知他何时来跟辜仁贵打通关节,将冒犯他官威的事情轻轻揭过?事情有了了结,姚天哈哈一笑,向辜仁贵睥睨一视,下巴一扬,再也不理他,走到霍连逍身边笑道:“大哥,没事了,我们这就走吧。”拉着莫名其妙的霍连逍扬长而去。
回到客栈,霍连逍问起辜仁贵向姚天说了什么,姚天笑而不答。“这是秘密。总而言之,他不敢找我麻烦就是了,放心吧。”他既不肯说,霍连逍也不再追问,猜想姚天背后必有靠山,才令得辜仁贵不敢动他,选择息事宁人。
姚天吵着要去霍连逍家乡看看,霍连逍也思念数月未见的娘亲,于是修书一封去开封府,向孙默白禀告平江府盗贼已敉平,告假数日先回家乡一趟。
颜雨恩心系科考,两人就不勉强他一道同行。姚天写了一封信,让他到开封后去找他表哥纪天宝,纪天宝一定会尽心招待,视如手足。
三人依依不舍道别,各奔前路。平江府离武进不过两日路程,两人进了三家集,田里耕田的中年男子认出霍连逍,高声道:“这不是霍家的逍哥儿吗?你怎么有空回来?不是说你在开封府当差?”
“江大叔,我到平江府办案,最近事情了结了,想说离家里很近,所以就跟大人告假回家来看我娘。”
“应该应该。你娘一个人在家,你是应该多回来看看她。”
一路进村,遇上不少乡民向霍连逍寒暄,两人干脆下马缓缓步行,最后来到一间屋前。砖墙瓦檐,木门上挂着一把锁,显示主人外出不在。
霍连逍到隔壁一问,原来母亲进香去了,可能要到晚间才会回来,不禁失望而回。姚天坐在廊前等候,见他回来,笑着迎上。“怎样?伯母何时回来?”
“她到庙里诵经去了,晚间才回来。看样子我们只得在这儿等了。你饿不?不然我们去饭馆边吃边等。”霍连逍出门在外,没带家里钥匙。
姚天瞅了瞅那两人高的墙头一眼,回眸笑道:“大哥,你想不想做一回贼?”
霍连逍看他一脸贼笑,误会了他的意思,忍不住道:“天弟,你答应过我,做事要三思而后行的。”
“在你霍大人面前,我怎敢胡作非为?放心,我做的这个贼,主人家绝对不会怪罪我。你想不想试试上房揭瓦,做一次梁上君子?”指指屋内。
霍连逍这才会意过来,原来他想跳进屋里,嗔他一眼。“古灵精怪!”
姚天一跃纵上屋顶,在上头招手笑道:“大哥快来!”接着跃下屋内。霍连逍摇了摇头,将两匹马系在树下,提气跃过墙头。
“在自己家做贼,特别刺激吧?”霍家天井中种了一棵紫荆树,树上还挂了一副秋千,姚天孩子性起,欢呼一声,坐上去两只脚悬空晃呀晃的。
“大哥,你给我推吧。”姚天回头道。
霍连逍站到他后面,在他背上轻轻推着,秋千荡了起来。姚天乘风飞扬,笑问:“大哥,这是你小时候玩的秋千吗?”
霍连逍抬头看着顶上茂密的树桠,道:“这是我爹给我做的。我爹可厉害了,会用木头刻小牛小羊,还会做椅子,我小时候的玩艺儿都是他给做的。他很疼我,从没骂过我一句打我一下,我想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好的爹了。”忆起童年往事,脸上泛起温柔的微笑。
此言勾动姚天的伤心事,道:“你真好,有个这么疼你的爹,不像我,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所以我从小就给人欺侮。”说着眼眶泛泪。
霍连逍拉住吊绳停下秋千,站到姚天面前,道:“天弟,你不要再伤怀了,以后大哥会保护你,你就不用怕别人再欺侮你了。”
姚天抬起头,只见他眼神温柔,笑容诚挚,心中大是感动,又想自己怎么这么多愁善感,真是好生丢脸,忙拭去眼角泪水,对他扮了个鬼脸。
“又哭又笑,比天气变得还快。”霍连逍取笑他。
姚天笑问:“你爹这么厉害,那他有没有教你刻木头?你也给我刻一个什么小牛小羊的吧,我一定会把它好好收起来。啊!我属龙的,你给我刻一条龙吧。”
“你若喜欢,我回去就给你刻一个吧。不过,我的手没有我爹巧,刻成了一个四不像你可不要笑话我。”霍连逍微笑。
“怎么会!那是你送我的东西,我会好好珍惜的。”
两人肚子饿了,模到厨房找东西吃,灶上摆着好些蔬菜瓜果,有几个冷掉的馒头倒扣在碗里。姚天道:“大哥,你来起火,我露一手给你瞧瞧。”
霍连逍奇道:“你要下厨?”他看来一刻都闲不住,居然会这种女人家的事?
“当然。”姚天神气地一插腰,“你别小看我,不是我自夸,我的手艺可是一等一的好,连我表哥吃遍大江南北那么挑嘴的人,都赞我可以去当皇帝的御厨,你说我成不成?待会儿你试试,一定让你把舌头也吞下去。”
“那我可要拭目以待呢。”霍连逍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