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颜家嫡出的小姐竟是这么不知羞耻,还在王爷和两位大人面前丢人,”杨元格轻搧着扇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若王爷不出面主持公道,可是天理难容,也委屈了李大人。”
颜希肃握着颜亦岚的手一紧,逼自己不动声色。
梁忆天转头看着傅青竹,“傅大人看眼前这局面该怎么处置?”
傅青竹虽是一个武将,但也不是个无脑之人,这摆明了不过就是一个局,偏偏自己还蠢到被拖着来当了证人,这个越王,真的不再是当年那个天真的孩子了。
“王爷心中该是早有定见,还要臣说什么?”傅青竹双手一个抱拳,“臣喝多了先行告退,请王爷见谅。”
纵使留下来也帮不了安侯府,气在心里的傅青竹索性掉头走人,想来个眼不见为净,他只希望颜氏兄妹可以沉得住气,若真跟越王杠上,吃亏的可是他们。
“傅大人果然是性情中人,本王就是欣赏他这一点。”梁忆天看着颜希肃,像是谈论天气般口气轻淡的问:“你说是吧?”
“回王爷,傅大人向来如此。”颜希肃敛下眼,纵使难忍,他也得忍住这一口气。
“希肃啊,”梁忆天轻唤着颜希肃的名字,“你别怪本王,要怪就怪你自己的妹妹做出如此丑事。”
颜希肃咬着牙,压抑自己的脾气。
“本王在此特允李儒新所托,退了与安侯府嫡女颜亦岚的亲事,又念在李大人有功于朝廷,不令其受辱,回宫后请旨赐杨尚书嫡次女杨冬晴于李大人为妻。”
“谢王爷。”李儒新面露喜色,叩头谢恩。
杨冬晴也跟着谢恩,但喜悦之情却好似蒙了一层尘般,若她早些时候遇上越王,她未必会选择嫁给李儒新,早知道就该查个清楚,而不是听人谈论着当朝状元郎如何风度翩翩时就锁定目标,现在真是恼恨啊!
“至于你,”看着颜亦岚,梁忆天懒懒的一勾嘴角,“看在我与你兄长的情谊分上,就让他带你回去,由安侯爷自行处置。”
没等众人行礼,他衣袖一挥,潇洒的转身离去。看似因情面而不追究,但其实大家都知道颜亦岚此生是毁了。
杨元格得意一笑,他要丫鬟扶起自己的妹妹,“我的好妹妹,我们快些回府去跟爹说这件事。”
“是。”杨冬晴与李儒新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接着头一低跟着自己兄长离开。
李儒新也站起身,冷冷一哼后就要走人。
颜希肃的长手一伸,挡住他的去路。
李儒新怒目而视,“你还有脸挡我的路?”
颜希肃目光如炬的盯着他,“只为了不让自己背上负心汉的名声,竟毁我妹妹清誉,你良心何安?”
其实李儒新也曾经很欣赏颜亦岚温和的性子,圆圆的脸上总是笑口常开,只不过人就是不能比较,当他第一眼见到杨冬晴时,那娇媚的样子便勾得他心痒。
杨冬晴是京城男子们的梦寐以求,若能娶她为妻,不单对自己将来的仕途有帮助,自己也能成了众人欣羡的对象,这可满足了男人的虚荣心,所以纵使心中对颜亦岚有愧,他也是蒙着眼一意孤行。
看着四周众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人面对颜希肃的一脸肃杀,正想着要如何抽身,此时一旁的于乐柏申吟了一声,幽幽的转醒。
一看到他动,颜亦岚也顾不得自己兄长的阻止,连忙来到他的身旁,“你没事吧?”
于乐柏的手一抹自己的鼻子,鼻血虽然已经止住不流了,但满手的鲜血还是挺可怕的,可他没说什么,只道:“没事。”
一看到这一幕,李儒新的底气一足,怒道:“明明是她不知羞耻私会悦客来的店小二,一对奸夫yin妇,真是老天有眼,让越王和傅大人撞见,不然我还得娶了这贱人。”
“你说什么?”虽然还头昏脑胀着,但一听到李儒新的话,于乐柏怒斥了一声。
“我说你们一个是奸夫、一个是……”李儒新的话语突地消失。
他认得这个店小二,科举制度上,要参加殿试得要经会试录取后成贡士,贡士之中若论排名,第一名为会元,前十名称元魁,而于乐柏就是他那一场会试出的会元。当时众贡士都私下议论,上了金銮殿,于乐柏肯定是状元郎,谁知最后他竟然没有出现在殿试上。
最终,状元是他李儒新,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若当初于乐柏在,这个状元及第未必能稳当的落到他头上。
但就算如此又如何?他要自己扬起下巴、昂首挺胸,现在当官的是他,而于乐柏纵使曾经贵为会元,现在也不过是个店小二,单看两人此刻的穿着打扮,两人之间的胜负已定,他才是站在顶上的那个。
他讽刺的看着于乐柏,手下败将捡一个他不要的女人——相配。
“我认得你,当初听说你病了,我还以为你死了,没想到却沦落到这里当店小二,”他不忘嘲讽于乐柏几句,“你倒是聪明,巴上侯府千金,只可惜这侯府的权势已失。不过以你这低下的身分,还是算高攀了。”
他的不屑令于乐柏面容寒霜。
颜亦岚的脸上满是愤愤不平与屈辱,“我呸!有事冲着我来便好,别扯上他。”
“贱人!”李儒新扬起手就要给颜亦岚一巴掌。这些年来,他真是受够了安侯府的鸟气。
于乐柏立刻上前,用力的握住李儒新的手腕,声音陡然变得低沉,“你敢动她,信不信我会杀了你。”
李儒新的心颤了一下,“我堂堂一个状元郎、大理寺右寺丞,你竟敢放肆?!我抓你见官!”
“好!见官,我还怕你没这个胆。”他的眼角瞄到好几个悦客来护院的身影出现,他的眼神厉光一闪,悦客来的上房向来戒备森严,绝不可能让人有机会溜进来意图轻薄女客,但悦客来的护院们却偏偏等到越王一行人离开了才现身,于乐柏知道这其中一定有古怪,他绝对要追查到底。
“放开他。”一旁的颜希肃出声。
于乐柏不放手。
颜亦岚见了,连忙说道:“快把他放了。”
于乐柏谁的话都不听,只听她说,现在她都开口了,他眼神一冷的松开手。
“越王已经开了金口,安侯府与李府的亲事作罢,此事已有定论,一切到此为止。”纵使觉得受辱,颜希肃也咬牙和血吞了,“这位小扮,把你扯进这团乱是安侯府的不是,你快走吧。”
李儒新现在是大理寺右寺丞,若真的将事情闹大,于乐柏进了官府,是别再想活着出来。
颜亦岚也清楚这一点,她的手用力的紧揪着披在身上的衣服,“对!你快点走。不要插手这件事。”
于乐柏见颜亦岚总是笑意盈盈的圆脸失去光彩,他的心也跟着一拧,他脸色一沉,语气阴沉的说道:“我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就算今日是越王开了金口,我也不惧不怕。”
“好一句不惧不怕,那我就抓你去见官。”李儒新的手直指着他,只要进了官府,他不会让他活着出来。
于乐柏目光阴沉,“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颜府权势已失,杨家家运正起,你就急着与杨家攀亲,好一个状元郎,广读圣贤书,看来还真把书中的为官之道学了个精通。”
李儒新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颜希肃定睛看着于乐柏,虽说他只是个店小二,脸上的血迹也还未干,但看得出他五官俊俏、风度翩翩,言谈间难掩才情,没想到这悦客来除了有个视钱如命、风华绝代、聪明绝顶的大当家叶初云之外,还有这么一个满月复经纶的店小二。
于乐柏目中闪现冷意,“这世上有王法,容不得你只手遮天,事实终究只有一个,自有水落石出一日。我就跟你见官。”
“你太天真了。”颜亦岚拉住他,还真怕他做傻事。一个是越王,一个是大理寺右寺丞,他一个小小的店小二,讨不到半点便宜的。
“就算水落石出,我妹妹的清誉已毁,已无济于事。看在你一片好意上头,安侯府不能见你赔上一条命。”颜希肃开口,朝廷情势已变,自己妹妹的清誉已毁,实在不需要再牵连无辜了。
于乐柏满心不认同颜希肃现在的退让,他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反手握住颜亦岚的手,心疼掌心里的一片冰冷。“放心,一切有我,我替你作证,只要你想要,你依然会是状元夫人,你在千佛寺外救了我一命,所以我拚尽全力也会替你保住你想要的位置。”
颜亦岚的心微动了下,彼此心知肚明,她从没救过他,但此刻他竟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也要帮她,这令她动容。人为善,虽一介寒生,有人服其德;人为恶……她的目光扫了李儒新一眼,就算位极三公,也有人议其过。
她也好想替自己讨回公道,但是这一段从小定下的女圭女圭亲,由始至终都是笑话……她真的不想要了,纵使此生背负骂名,等在前头的是三尺白绫,她也不要了。
她对他微微露出一抹笑容,“你真是个好人,但我不要你因我而惹祸上身。”
于乐柏微微一怔,她的意思是这件事就此作罢?!
“可是你说你想当状元夫人?”他急道。
“是啊!可是当个状元夫人又如何?罢了罢了。”颜亦岚伸出手,轻轻擦去他脸上的鼻血。
于乐柏低下头,正好看她披在身上的衣服一松,他连忙帮着拉好,但她此刻正专注在他的脸上,也没在意。
她轻叹,“你瞧瞧这个所谓的状元,今日可以为了权势不择手段,我就算当了他的状元夫人,只要有损其利,看来也不会有好下场。”
“明明是你不贞洁,却还伶牙俐齿的损人,更当着我的面打情骂俏,瞧你们真是奸夫yin妇,”李儒新恼羞成怒,“一个女人家,竟毫不知羞耻,贱……”
颜希肃再也忍不住了,一个拳头用力的打向李儒新,把他恶狠狠的打倒在地。
“给我闭嘴!”去他的大理寺右寺丞!
颜亦岚见状,立刻拍手叫好,她也忍李儒新很久了,便迫不及待的上前去,跟着自己的兄长把李儒新痛揍了一顿。
看着他们两兄妹连手将李儒新压在地上痛殴,于乐柏在一旁看傻了眼。
一旁悦客来的伙计和护院们都想上前制止,但都被于乐柏制止,不准他们插手。
众人见少爷下命令,虽然心急,也只能乖乖的待在一旁看着。
两兄妹狠狠的发拽心中的怒火,但他们都清楚不能将人往死里打,毕竟打死人把事情闹大,对他们也没半点好处。
忽地一道惊喊传来,吸走众人的目光——
“哎呀,我的祖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