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二妈,够了,她真的不知道我的身分。”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你动作真快。怎么,舍不得你女人?”一听见来人的声音,黄美娇转过身子,瞪视着慢慢朝她走来的男人。“站住,你别再过来了。”
阎靖碔在离他们十步远的地方站定,眼神落在椅子上的女人身上。
打一开始她们对话时,他就已经抵达,只是站在门外等待时机。他原先是想,要是她们谈过后,二妈自动放了品妮的话,他就不出面,但在见到二妈那一巴掌落下时,他知道二妈不会这么容易就放手。
这就是二妈的个性,不是吗?他早已知晓,但为何还是抱着一点希望,一点亲情的希望?他尚未搬出阎家老宅时,她就处处找他麻烦,他平白无故被摩托车擦撞、他和大家吃了一样的食物却独独他出现月复痛、天冷时只有他房里的浴室没有热水。他知道都是她动手的,但看在父亲和母亲的面子上,他总是隐忍下来。
直到父亲病逝,不久后母亲也因承受不住案亲离开人世而重病,最后跟着离开他,他与阎家的关系算是正式断了,他也毋需继续待在阎家老宅,所以他搬到干爹名下的一栋房子,也是现在居住的地方。
他这么做,就是不想再和阎家有任何牵扯,若不是父亲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他要好好管理颜音直到遗嘱公开那日,他根本不会插手阎氏企业的任何一件事。
方才听到品妮和二妈的对话,他甚是讶异母亲原来是将藏有钥匙的大提琴交给品妮。母亲临终前只告诉他,她把保险箱钥匙交给一个可信的人,要他不必再担心二妈找他麻烦。但母亲没料到她的护子行为,不但没让二妈放下对他的戒心,还连累了品妮这个与阎家无关的人。他也从来没想过,母亲会把钥匙交给仅有一面之缘的品妮。
没错,他刚搬出阎家老宅时,确实是过了一段颇安静的日子,原以为会这么安定到遗嘱公开那日,但那次品妮挨枪事件后,他还不是又回到以往那种处处防备的生活?
“二妈,放了她吧,这是我们家的事,不要连累他人。”他淡淡开口,但一双眼仍是睇着椅子上的女人。
她看来好像很痛,到现在还低着头,像是没察觉他到来似的。
彷佛心灵相通,他才想她没察觉到他时,她倏地抬首,颊上清楚可见火红的五指印,他的心脏猛一抽动。
“伍。伍哥?”叶品妮甩甩头,欲甩去那份晕胀的感觉,定眸一看,确定眼前的男人是她方才为他心疼的那一个。“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是阎靖碔,我若知道,一定会把。”
“你们刚刚的对话我都有听到。”他尽量表现出她对他不是太重要的态度。即便心疼她,也为她那句表露情意的话感动不已,但为了保护她,他只能这么做。
“放了她?那我还有什么筹码可以跟你谈?”黄美娇冷笑了声,“你也真笨,以为搬出阎家老宅,故意放出你人在国外的风声,并换回你认祖归宗前的名字,躲在颜音当个小小的吉他老师,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在颜音招考老师的面试会场,刻意把自己打扮成工作人员模样,为的也是躲我吧?”
她双手环胸,在他身边绕了一圈。“﹃张倩﹄这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吧?颜音的音教小姐。我老实告诉你,她是我远房亲戚的女儿,你在颜音的一举一动,我可是了如指掌。”
阎靖碔未置一词,彷佛这些事对他来说,早已司空见惯了,倒是一旁的叶品妮,瞠圆了双眸。
她记得她参加颜音招考面试那一关时,没见到传闻中必会出现的总经理,原来他是扮成工作人员。
她仔细想了想,当时会场上一排面试官的后面,确实是有一位穿着简便戴着鸭舌帽还刻意压低帽檐,让人瞧不清长相的男子,而那时的她,也真的以为那是会场的工作人员。
“你真以为你能有那么平静的日子是因为你躲得好吗?”黄美娇不屑的撇撇嘴,突然走到叶品妮身后,一把抓住她的头发,“说来说去,你得感谢她,要不是我查到了钥匙在她身上,你哪能那么好过?”
头发被人揪住并用力往后拉扯,叶品妮痛得泪花直在眼眶里打转,她隐忍着不让泪落下的表情,让阎靖碔的胸口一阵紧绷。
“人暂时留在这里,等你回去找到那把钥匙,再来和我换人。”丢下话,黄美娇摆明了没得商量。
“妈,你何必为难靖碔?”一名长相与阎靖碔有些神似的男子,走了进来。
“靖祏?谁让你来这里?”黄美娇看了一眼阎靖碔,“是你对不对?是你要靖祏过来的对不对?”
阎靖祏是黄美娇的儿子,也是与阎靖碔出生日期相差两个月,同父异母的哥哥。
“妈,谁通知我来的并不重要。”阎靖祏在弟弟身侧站定,“你为什么执意要拿到保险箱的钥匙?爸爸生前不是说了,时间一到,律师自然会公开那份遗嘱?”
“你懂什么!等时间到了就来不及了。”黄美娇没好气的斥责儿子。她今日所作所为还不都是为了她这个宝贝儿子,气人的是他从来都不领情,还时常站在小杂种那边为他说话。
“来不及?”阎靖祏眯了眯眼,“妈,你想做什么?”
“你别管我想做什么,这事让我处理,妈保证一定把你该得的东西全拿到手,不会委屈你的。”黄美娇摆摆手,示意要儿子离开。
“我从来都不想拿到什么,很久以前我就表明我的立场了。”阎靖祏面色一整,态度严肃的说:“再说,爷爷不是说过有个命理师曾算过,阎氏的。”
“你别跟我提那个命理师,一提我就有气。他不是说阎氏会一脉单传?结果咧?莫名其妙又冒出个杂种来跟你抢阎氏。”
呼口气,阎靖祏似乎也有些招架不住自己的母亲。“妈,我对阎氏没兴趣,爸爸要把它交给谁我都没意见。你想提早拿到那份遗嘱是害怕爸爸把阎氏交给靖碔吧?难不成。你想窜改内容?”
被儿子一语道破心事,黄美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重重喘了一口气后说:“算了,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我干脆挑明。对,没错,我就是想窜改遗嘱内容。”
“那你知不知道修改遗嘱需要立遗嘱人的签名?”阎靖祏双手抱胸,面带无奈之色。他其实很厌烦这样的纷争,但偏又是自己的妈,他不出面处理还能怎么办?
“我。我会学你爸的笔迹啊!”
阎靖祏闻言,摇头失笑,“妈,如果真那么简单,那要遗嘱何用?又要法律何用?况且你要真那么做了,是要付法律责任的,届时就算我接管了阎氏又如何?也许还因此而惹上麻烦,你乐于见到那种情况吗?”
听到儿子这么说,黄美娇的气焰顿时消减不少。“是。是这样吗?”她只是想帮儿子拿到应得的东西,但不想为他带来麻烦。
“妈,我是你儿子,我骗你对我有何好处?”见母亲态度开始软化,阎靖祏继续动之以情,“现在遗嘱内容尚未公开,一切都只是你在胡思乱想而已,也许爸爸会把阎氏交给我。就算他交给靖碔好了,我相信爸爸也不会亏待我,他一定会留给我其他更好的东西。再说,靖碔是自己人,由他接管阎氏有什么不好?”
儿子的话不无道理,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遗嘱内容,要是真被靖祏说中了,阎氏的确是要交给他,那么她现在的所作所为,不都白忙一场?
虽有不甘,虽有怀疑,但黄美娇终究还是被儿子说服,“算了算了,我也有年纪了,没办法再为你做什么,如果你真不介意阎氏交给谁,那我强求也没用。”
“我从来就不曾介意,是妈老看靖碔不顺眼,才处处找他麻烦。不管怎么说,靖碔也是爸爸的孩子,你真要怪,也该怪死去的老爸,他要不这样到处风流,你也不会占有欲这么强,什么都要霸住。你看阿姨,她原先也和你一样,但后来她看开这些事后,她的生活会比你不好吗?如果她和你一样,是不是也要看我不顺眼,一天到晚找我麻烦?”
想起自己的大姊,除了一开始不接受妹妹和自己丈夫有染,对她确实有过不谅解之外,后来不也原谅了她,和她恢复姊妹感情?
拉不下脸来道歉,黄美娇表情不大自然地说:“阎靖碔,把你的女人带回去。”
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阎靖碔,总算吁了一口气,他感激地看了一眼同父异母的兄长,再对黄美娇微微颔首后,走到叶品妮身后,欲解开她手腕上的绳结。
“喂喂!吧什么?演完亲情伦理剧就想走啊,哪那么容易!”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大概就是现在这个样子,那几个从头到尾都没吭声的黑衣男人,突然制止了阎靖碔的动作。
阎靖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黄美娇。
“让他们走吧,该给你们的钱我会如数付清,这事就到此为止,你们以后也别再找他们麻烦。”黄美娇对着其中一名黑衣男人说,那人看来是这群人的头儿。
“让他们走?有没有搞错?当初我们说好的条件除了钱以外,还有阎氏百分之五的股份,你现在让他们走,如果将来阎氏总裁不是你儿子,那你拿什么给我?今天没把钥匙交出来,谁都别想走!”带头的男人双手环胸,一脸凶恶,他指示着手下道:“你们还不给我抓人?一个都不许跑!”
哼哼,当他们是什么?现在有机会拿到阎氏的股份,干嘛要让这块到嘴的肥然锷走?
头头一声令下,拳头、棍棒瞬间齐飞,紧跟着是黄美娇的尖叫声。
阎靖祏连忙拉着母亲的手,躲在自己身后,而阎靖碔则是想尽办法护着被绑在椅子上的叶品妮。兄弟俩的身手是不错,但对方人数多,他们应付起来其实很吃力。
倏地,一根木棒挥过来,眼看就要击中阎靖碔的背,叶品妮想也不想地,伸出右脚狠狠往对方膝盖一踢,只见对方吃痛地跪倒在地,口里咒骂着:“臭女人!”
因这一使力,叶品妮一个重心不稳,连人带椅朝后翻倒在地。
挨她一脚的男人站起来,持着木棒欲报一脚之仇。
阎靖碔见状,一个扭腰后,将膝盖抬起,顺势甩出小腿,踢中了对方的月复部。
“你没事吧?”扶起叶品妮,他一面忧心地问,一面解开她手腕上的绳子,未注意到身后有一道光芒靠近。
“我没事。”她回首,想给心爱的男人一个安心的笑容,却发现一把亮晃晃的刀子高举在半空中,心脏一个猛烈抽紧,她惊呼一声后,一个转身,身子贴在阎靖碔背上。
贴上他背的那一瞬间,除了他的体温和清爽的男性气息之外,伴随而来的还有背上那灼辣的疼痛。
刀子在她背上划开一道长长的血口后,狠狠插入她的背,她痛喊一声,软倒在阎靖碔温热的胸膛里。
“品妮。”大声唤着她的名,他及时接住她的身子,“你。”见刀子刺进她身体的那一瞬间,他只觉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似乎凝结了。
叶品妮拧着秀眉,长睫微颤,深深喘息着,“我。我没。没事。”话落,隐约中好像听到卫泽欣和卫泽一的声音,她这才放心地让自己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