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江老爷这两天到赤桐县和李记布庄谈婚事,面带笑容的回来,想必双方是有了共识,接着几天,江定拓的婚事就传遍全府,成为丫鬟间最新的话题。
爱闯祸的大少爷要成亲了,不是大消息是什么?
这婚事每天都有人讨论,也有人不信,心想着哪有那么傻的姑娘想嫁给大少爷,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就在明天,李小姐要来江府,让人无不好奇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肯定是个相当勇敢的女人吧,所以才敢嫁给大少爷,要不就是住在赤桐县,还没听说过大少爷的恶名。
“我真希望李小姐是个好服侍的主子。”在仆人的饭厅里,有人如此冀望。
“这婚事还不见得能成呢,等李小姐来到京城,听到大少爷爱闹事的风声后,真不知她还敢不敢嫁。”也有人不看好,说着风凉话。
“听说李家欠了江家恩情,又有女圭女圭亲的约定,所以李小姐才不得不嫁的,这是真的吗?”
此话一出,一个熟知内情的老嬷嬷开了口,满足在场所有人的疑问,“这是真的,但最主要还是李小姐的条件不好,李家虽然在赤桐县富甲一方,但李小姐却有个被关在牢里多年的舅舅,让她名声跌落,始终谈不上好亲事,要不她早就找到更好的对象嫁了,谁还会惦着口头上的女圭女圭亲,加上老爷向李家保证会好好管束大少爷,李家才肯嫁女儿的。”
“所以大少爷与李小姐也算匹配了,他们两个人的名声都不好,刚好凑合凑合。”
“是呀,幸好还有李小姐,要不我真想不出还有哪户人家会想把闺女嫁给大少爷。”
丫鬟说着说着,都带有鄙夷意味的笑了起来。
“路儿,你怎么看?”有人看徐路儿只顾着吃饭,不说一句话,便朝她问道。
徐路儿蹙着眉,从不知道一群女人聚在一起,嘴巴会那么毒,现在还问她怎么看?她真想开门对她们说,江定拓并没有那么差,他还曾从府尹之子手上救出一个姑娘。
但她说了她们就会信吗?没有眼见为凭,恐怕只会说她是瞎说的。
最后,她只蠕动了下唇,挤出她一贯的亲切笑容道:“我觉得李小姐和大少爷相处的好,才是最重要的。”
“路儿平常最怕大少爷了,你问她这个做什么?”有人笑出声。
她们认为徐路儿自从意外之后,性子是有些改变,变得八面玲珑,又会讨人欢心,唯独怕大少爷这点和以前一模一样,还是别跟她谈大少爷的事比较好。
见她们继续聊她们的,徐路儿也低头吃她的饭,并告诉自己,她服侍的是大小姐,江定拓要跟谁成亲都不关她的事,她也不用好奇,去想那位李小姐是什么样的女人,长得美不美……
只是她虽极力想与江定拓划清界线,却仍忍不住模向头上他送的钗子,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动作。
“路儿姊,这钗子真漂亮,看你每天都戴在头上,哪儿买的?”
徐路儿对上一张娇俏的脸蛋,是新来的丫鬟青儿,今年十五岁,在厨房做事,近来很黏她。
“在市集上买的。”
“路儿姊,看你那么宝贝的样子,是人家送的吗?”她好奇地问道。
“谁会送我。”徐路儿笑了笑,不提这钗子是江定拓送的。
青儿又问道:“可看起来很贵,你是怎么买的,你存了很久的银两吗?”
“是啊,我吃饱了,得回去服侍大小姐,先走了。”徐路儿不想多说,连忙将碗筷收拾好,踏出饭厅。
青儿从后头追来,“路儿姊,听说你会制香包,还有专属的香料房?”
徐路儿没想到她会追过来,笑了笑回道:“只是一个废弃的小仓库罢了。”
“真想进去看看呀!”青儿表现得兴致盎然。
“里面很乱的,空气又不流通,不是个好地方。”徐路儿婉拒,她并不喜欢让人进去,那是专属于她的小天地。
“那你现在要过去制香吗?”青儿又问。
徐路儿仍有耐心地回道:“我哪有那么闲,还得服侍大小姐用晚膳,陪她散步完后,才有自己的时间呢。”
散完步后,大小姐喜欢在房里看书,这段时间她便可以待在小仓库钻研香料,待大小姐就寝时间到了,再回去服侍她洗脸、更衣就行了。
“那意思是,你要晚点去了?”青儿眼底闪过狡光。
徐路儿并没有注意到这一丝异样,不再多说,快步离去,直到她如平常般服侍完江定妍后,才进到香料室。
她目光对上放在柜子上的小香包,那是要给江定拓的香包。
可要怎么拿给他呢?
徐路儿想了又想,明天李小姐就要来了,她不方便亲自拿给他,得避嫌才行,就像她头上的钗子不能被人知道是他送的一样,她也最好别让人知道她送香包给他,还是拿给阿广,让他转交吧!
香包给他后,她的回礼就送完了,她跟他就不再有任何瓜葛了。
经过一世,徐路儿彻底学到,女人要嫁人,就一定要当嫡妻,当妾再得宠,也会被上头的嫡妻欺凌至死,而她很清楚以自己的身分,注定只能当妾,所以像江定拓这种身分高她一等的大少爷,她不会有半点想攀上他的心思。
徐路儿很理智的想着,可心里却感到一股落寞,回想起江定拓送钗子给她时,那别扭的脸让她觉得可爱,他替她戴上钗子时靠她那么近,也让她感到怦然心动,前世丈夫再疼宠她,也不曾亲自替她戴过钗子……
下一刻,她猛然回过神来,神情有异。
“这什么味道?”那香味极淡,进来时她并没有发现,现在才闻到。
是谁在房里燃香?
徐路儿突生这个念头,涌现一股很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她不能再待下,立刻捂住口鼻想踏出小仓库,却感到一阵晕眩,双腿发软……
“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要本少爷来找你!”江定拓嘴巴里念个不停,心情倒是很不错,大步流星朝徐路儿的小仓库走去。
徐路儿约他在小仓库相见,说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说,他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的香包做好了。
不过,为什么要他一个人过来,不能让其它人跟?
江定拓虽觉得奇怪,但又想到或许是她跟自己一样,觉得送东西给人会不好意思,毕竟小泵娘都很会害羞的。
他径自想得开心,完全没发现自己因单独被邀而感到特别喜悦。
当他走到小仓库前,并没有看到徐路儿,心想或许她人在屋子里,便推门而入。
“跑去哪儿了?”
在屋里他依然没看到人,本欲转身踏出去,这时他瞥见前方地上有一截裙摆,立刻冲进去,发现她昏倒在地上。
“路儿,你怎么了?”
江定拓同时亦闻到一股异香,他四下找寻,发现是从矮柜下的一只香炉里传出的香气,莫非她是闻到这味道才昏倒的?
江定拓当机立断取来水淋熄熏香,然后轻拍徐路儿的脸蛋,想喊醒她,“路儿,你醒醒!”
徐路儿流了好多汗,像是陷入了恶梦之中,发出痛苦的呢喃,“我不能死……不能死……”
“路儿,醒醒。”
“我不能死……”
“给我醒来!”
那如雷般的巨吼在耳边响起,徐路儿陡地清醒,落入眼底的是张男性俊帅的脸,她茫然的看了好一会儿,才虚弱地道:“大少爷……”
江定拓看她终于醒来,没好气地道:“你是作了什么恶梦,一直嚷着不能死?”
徐路儿松了口气,原来一切都只是作梦,她还以为自己又要再一次被熏香害死……不对,这不是梦,她是真的在闻了熏香后晕了过去!
这里是她的香料房没错,可为什么这男人也在?
徐路儿缓缓从地上爬起,困惑地问道:“大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她这么问,江定拓蹙起眉,“是你叫我来的啊,你用了什么熏香,居然把自己熏昏,方才我已把它弄熄了。”
徐路儿脸色沉了下来,“大少爷,我没有叫你过来,那熏香也不是我点的,我一进房闻到那味道就晕倒了……”
吱呀。
那是极小声的关门声,但听力很好的江定拓听见了,他冲去房门前,想推门却打不开,门已被人从外头锁起来了。
他从小窗子望出去,看到一个小丫鬟快速跑走。
“大少爷,怎么回事?”徐路儿看他突然跳起来,察觉到异状,也跟着走过去看。
江定拓没有回答,想运功破门而出,却发现内力都被锁住了,大声咒骂,“该死,我无法运功!我们被那个小丫鬟锁在这屋子里了!”
“什么?锁在这屋子里?!”徐路儿一怔,马上试图想开门,却打不开,果然被人从外头锁住了,一旁虽有窗子,但太小了,还钉上了铁条,他们根本出不去。
江定拓咬牙,“方才有个丫鬟说你有很重要的事找我,要我务必一个人前来,就是刚刚上门锁跑掉的丫鬟,那个害你昏倒,又害我无法运功的熏香,肯定也是她燃的!我们被她陷害了,可恶,我一定要宰了她!”
徐路儿心头虽然惊慌,但仍冷静地问道:“大少爷,你知道那个丫鬟是谁吗?”
江定拓回想,“我不知道她叫什么,那丫鬟很面生,我没瞧过几次,年纪很小,头上戴着绿色的钗,身上穿的也是绿衣,笑起来有酒窝……”
徐路儿难以置信的瞪大眼,“那不是青儿吗?今天她还缠着我说话,现在想起来,她问的都是在确定我何时不在小仓库……”
“她叫青儿吗?老子要杀了她!”江定拓额冒出青筋。
徐路儿接着像想到什么,大感不妙地道:“这小仓库以前是用来收纳一些珍贵用品的,所以门用了特别坚固的木材,而且这么晚了,也不会有人来,大小姐和凤儿明天早上没看到我,才会到这里找我。”
江定拓听她这么一说,也蹙起眉道:“阿广我让他去休息了,他知道晚上我不喜欢有人侍候,所以明天一早才会到我房里。”
也就是说,一直到明天天亮之后,才会有人发现他们被关在这屋子里。
徐路儿更意识到一件事,他们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度过一夜。
她从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他们身上,她以为只要送了回礼给他,两人就再没有牵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