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试图说服我?”在他听来,这种说法就是随兴,乱七八糟。
曹敏兰微笑摇头。“随想,就是不拘泥正统,才能激荡出新的火花。”
接着,她不再多费唇舌,她那双纤手,提起了陶瓷热水壶,水注从壶口倾泻而出,烫进紫砂壶内,散发热气,好能去掉杂味,完全表现出待会要煮的茶汤真正的香味,而倒掉的那些水,流进茶盘的储水槽。
司哲睿目不转睛的叮着她的动作,手起手落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雅致。
她用茶夹置茶,在紫砂壶内置入适当的茶叶章。茶叶太多太少都会影响茶的味道,她置茶的动作没有一丝迟疑,可以看出她已经很有经验,也很熟练。
置好茶叶后,她轻拍紫砂壶数下,让茶叶分布均匀,才拿起热水壶,进行所谓的温润泡。
那是完美的九十度角,茶叶被注入的热水温润,得以舒展,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满溢鼻间。
很快的,曹敏兰倒掉温润泡的水,让茶叶的杂质流掉,再进行温杯,热水洗着陶瓷茶杯,让茶杯温度上升,并倒掉。
完成了这些动作,她不疾不徐地进行第一泡,再次将水注入紫砂壶,先是直冲壶口中心,再绕着壶口边缘冲,像在写诗作画一样,讲究着一笔一画造就的美感,耐心的等待即将来临的果实。
二十秒,第一泡完成,她将茶倒入两只茶杯中,并将其中一杯递给他。
司哲睿接过茶杯,明亮、呈现红橙色的茶汤,漂亮得像一抹夕阳掉进杯子里,炫了目,更不用说香气浓郁迷人,轻尝一口,没有半点苦涩味,充斥着口鼻的是肉桂的淡香和薄荷的清凉感,甘甜的味道不用加糖就足够香醇。
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有泡茶的技艺,不只泡茶的手法无法挑剔,茶汤的味道也表现出色。
“嘿嘿,如何?”曹敏兰笑眼弯得像月亮。
“尚可。”看着她得意的表情,他就是不想承认自己俩服她,哼了一声。
“红玉红茶就是台茶100号,是台湾的特产喔!我挑它,不只是因为我擅长这个,更是因为它也很适合配西点,你待会一定要试试看。”
“自卖自夸。”他斜睨着她。
曹敏兰不服气的道:“待会你就不要吃惊到下巴掉下来。”
—点半一到,她请老板娘准备甜点,送上来的正是维也纳巧克力杏仁蛋糕。
司哲睿嘴角抽搐,怀疑老板娘是故意的。
“老板娘对我真好,知道我没吃到,有点遗憾。”曹敏兰心满意足的拿起铁汤匙吃了起来。老板娘大概是因为听她抱怨过,所以偷偷研究这道甜点吧,她真幸福!
“蛋糕那件事,你还记恨在心吧?”他凉凉的说道。
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这男人真的让人很难尊敬他,亏他还是博士,小心眼得要命!
“你很计较耶!我又不是那个意思,你不想吃就给我吃,反正维也纳巧克力杏仁蛋糕你之前已经吃了很多了,肯定觉得有点腻了吧。”曹敏兰说完,伸手就要拿走他的那一份,怎料他眼捷手快先一步把盘子端起来。
“抢别人的甜点很不道德。”司哲睿扬眉睨着她。
“你才小心发胖勒!”她毫不客气的朝他做了个鬼脸。
他没回话,嘴角不经意的微微上翘,多喝了一口红玉红茶。
发现自己刚才被激得做出幼稚的动作,她涨红了脸,低头继续进攻她的甜点。
而他,吃了一口巧克力杏仁蛋糕,再喝了一口红玉红茶,滋味比想象中美好。
激荡出新的火花吗……他可以感觉到,他尝到的,不只是美味,还有一点点的叛逆,一点点的自由,成就出专属于自己的喜好。
曹敏兰看他津津有味的一口一口品尝下午茶,内心偷笑他心口不一,闷骚得不得了。
下午茶时间结束后,两人准备要回学校去,离开前,孙美人偷偷拉住曹敏兰,在她耳边问了一句话,她反应很大的高喊,“真的不是那样啦!”
司哲睿狐疑的挑高两眉,不晓得她们又在说什么。
走在回学校的路上,他实在忍不住好奇,低声问道:“刚才老板娘问你什么?”
“不关你的事!”曹敏兰吐吐小舌,同时快步往前走了几步,让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打死她也不会告诉他,老板娘和她刚才的对话――
“兰兰,那个维也纳巧克力杏仁蛋糕先生,真的是助教?”孙美人神秘兮兮的问。
“真的是助教,老板娘,不要用食物帮别人命名啦!”
“你知道维也纳巧克力杏仁蛋糕有什么意思吗?”
“啊?”她不懂老板娘怎么突然天外飞来一笔这个问题。
“甜蜜的问候。”孙美人掩嘴笑得很暧昧。“之前就听你说在蛋糕展被人抢走蛋糕,他就是那个人吧!说不定他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所以……”
“真的不是那样啦!”她大声反驳后拉着司哲睿逃跑。
真是的,老板娘干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不过话说回来,现在这颗慌张的喜呢?这个男人那么讨厌,她才不可能对他有感觉呢!
开学的第一个礼拜,司哲睿因为只需要讲解课程内容,轻松的pass过去了。
然而,当正式上课的时候,就出现问题了。
礼拜一的下午三点,是大四的药理学,正好是曹敏兰那一班的课。
曹敏兰和全班同学一样静默的呆看着司哲睿在众人的注目下,慢条斯理的戴上手套和口罩防止粉笔灰,然后拿起粉笔安静的在黑板上迅速书写起来。
他的字很漂亮,赏心悦目,的确是当老师的料。
但光是药理学这学科的定义和其它药物科学的差别比较,就洋洋洒洒写了一整个黑板。
不只如此,写完后,他月兑下手套和口罩,拿起麦克风,面无表情的用机械冰冷的语气讲解黑板上的内容,口头上补充了很多课本没有的宝贵的知识内容,但,因为讲得艰涩难懂,还夹杂不少专业用语,所有学生都是有听没有懂。
药理学第一节下课铃响,学生们头昏脑胀,像大逃难一样跑出教室,有人甚至立刻拎起背包走人。
曹敏兰急忙站上讲台上对大家大喊,“等等,各位同学,要登记一下买书的名单,这样我才能在下礼拜跟书商拿到书啊!”
安乐蒂边抚着太阳穴边走上前,一脸痛苦,欲哭无泪的道:“敏兰,不用喊了,同学们都散了一半了,大概都跑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让壅塞的脑袋放空。
虽然我的成绩总是班上最后一名,但……这是第一次,我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笨蛋……”
曹敏兰郁闷到想吐血,决定下节课一上课就立刻登记名单,至于已经逃跑的同学,只能趁班会时间抓人,再找不到人,就只能用电话联络了。当然,这学期的班会由她直接主持,绝对不会指望司哲睿。
当她转头要找罪斜祸首时,司哲睿已经潇洒转身走出教室,看来他不想在第二节上课铃响前和教室内的学生大眼瞪小眼。
她立刻拔腿要追上去,却被安乐蒂拉住手腕。“敏兰,你要干么?”
曹敏兰毫不犹豫的回答,“骂他!”说完,她马上用力扯回自己的手,跑了出去。
安乐蒂来不及阻止,只能傻眼的望着她的身影越跑越远。
司哲睿步伐悠闲,一下子就被她追上,她二话不说挡在他面前,气势汹汹的指着他的鼻子问:“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给我老实回答!你有没有注意到学生们都一脸茫然?”有学识是让人敬俩,但是卖弄学识就是愚弄大家!
他淡淡地看着她不礼貌的态度,伸手拍开她指责的手。“我有近视。”
她的气势瞬间折损了大半,愣了愣才又问道:“欸……所以你才会常常眯眼?”他在课堂中眯眼数次,让她身边的同学们窃窃私语说他严肃不可亲近,万一举手表示老师听不懂,恐怕会被赏白眼,叫他们回去重读一年级。
司哲睿不太愉快的回道:“对。”
“那你干么不戴眼镜?”
“不习惯,而且眼镜压迫到鼻梁很不舒服,除非面对计算机或仪器,否则谁也休想叫我戴它。”他不容商量的说,态度很强硬,看来真的很讨厌眼镜。
曹敏兰无奈的扶着额大叹一口气。“你知不知道你让大家都误解你了。”
他不甚在意的回道:“这很重要吗?我是来教书的,不是来跟大家嘻嘻哈哈,玩快乐的友好关系的。”
他的意思是……他常被人误会?而他也不在乎?
她看着他没什么情绪的脸孔,这才惊觉到一件事情,他不想让别人喜欢他,也没兴趣被人理解,难怪他看起来总是很孤傲……
曹敏兰垂眸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抬起头问道:“你会来当助教,是因为教授的请托,对吧?”
司哲睿不晓得为何要提到老师,拧眉回答,“是。”
听他的语气,似乎并不是自愿的,不知为何,她的态度不自觉和善了几分,她温柔提醒,“把代课这件事做好,是你的责任。”
“我教得很丰富。”他自认刚才的教学非常完整,甚至提供一些国外的知识和更深入的见解,对大家增进学识很有帮助。
“教书,是因材施教,我们是大学生,不是研究生,你必须深人浅出,用容易理解的话语讲解知识,如果你教的内容没人听得懂,那有教跟没教一样。”
他有些不悦的皱眉。“我不认为我教得有多难。”
“事实上就是很难,我听得一头雾水。”
“我不懂你想要我怎么做,照本宣科的话,你们何必来上课,自己去图书馆看完这本教科书就可以了,我不是导读人员。”
“对你来说,教科书的内容够浅白,不必针对内容解释?”
“没错。”司哲睿答得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