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每天日升月落,白天与黑夜交接,莫一凡等了又等,唐曜却始终没有出现。
从期望到失望只是一线之差,一想到他可能再也可能不会像以前那样,偶尔霸道、偶尔纵容地对待她,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起来,连身体也冰冷起来。
这不像她,一点也不像,她莫一凡对感情是豁达的,绝不会拖拖拉拉,人家都开口说不要了,她还在这里哭哭啼啼像什么话。可是,她就是忘不了,眼泪就是止不了,思念就是停不了。
她想他,很想他。很想他宽厚的胸膛,很想他有力的拥抱,很想他炽热的深吻,很想他。思念犹如一只猛兽,藏在心底,快要破栅而出,吞噬一切。
受不了,这几天她就在这样反反复覆的感觉里,作着困兽之斗,跟思念搏斗,跟记忆争执。
这样真的很难受,太难受了,难受到莫一凡的眼泪又再一次地跑出来。她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因为想唐曜想到疯掉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莫一凡觉得再这样下去对她、对唐曜都没有好处,所以她决定为自己赌一局。
赌赢了,她便能够重新跟唐曜在一起,赌输了,她便服输,从此断了对他的情感。
不管此刻自己还穿着轻便的衣服,不管此刻自己泪流两颊,样子憔悴得惊人,她掀开自己的被子,冲出房间,直奔大街,目的地只有一个,唐曜的家。
在晚上八点多的街上,莫一凡就像个疯子一样在街上奔跑着。往来的人看到这样的她,莫不立即让路,好让她顺利地通过。
她出门的时候太赶、太焦急,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没办法叫出租车,唯一刚刚搭过来的公交车,还是好心人替她付钱的。她从来没有这般失态过,但她顾不了这么多。
好不容易来到唐曜的租屋处,楼下的警卫认出了她,给她放行。她感激地对对方道了声谢,又继续往自己最终的目的地跑去。
当她终于到达时,她满额的汗水,一头长发散乱地披着。气喘还没有平息,她的手指就已经往门铃按了上去。刺耳的铃声在屋内响起,她可以听得到。
可是等了一会,却没有听到应门声,她的心一片冰冷。
不相信地再按了一次门铃,铃声再度响起,可是还是没有人来应门。
肾上腺激素好像在这个时候全部用光了似的,刚刚她跑过来的所有力气都用光用尽了,她双腿一软,背靠着唐曜家的门慢慢地坐到地上。
地上很凉,她忍不住用手臂把自己紧紧地环绕着,把脸埋进自己圈起的小空间里,想让身体的热量慢点流失,但这样做没什么用,她还是渐渐地开始觉得冷。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知道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直到她出现了幻听,她听到唐曜叫她的声音。
“一凡,你坐在这里做什么?”唐曜刚从诊所里头回来,就看到自己日夜想念的小女人竟然一身轻薄地坐在自己门前。
他连忙上前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入怀的娇躯无比冰凉,都不知道她到底坐在这里多久了。他掏出钥匙打开大门,想拉她进门,快点把她弄暖。
但是他没想到他们一进门,怀里的女人却突然化身成为八爪章鱼,紧紧地将他抱住,甚至勒得他有点疼。
“一凡,怎么了?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这不像平常的她,她从来不会用这样几近绝望的姿态来拥抱他,不懂她突变原因的他顿时十分的紧张。
抱住他高大的身体,莫一凡只想号啕大哭出声,但是她没有,她只是将他抱紧,嘴里不停地重复,“你在这里、你在这里……”在这里,在这里拥抱着她。
“我一直都在。”忘了两人还在冷静期,唐曜一见到她这副样子就只剩下紧张了,“乖,告诉我,你怎么了?”
熟悉的温柔让她的泪又掉了下来,“我不要分手,唐曜,我不要跟你分手……”她哀哀地恳求着,十指在他的背后交扣,死也不肯松开。
“分手?”唐曜一愣,他什么时候跟她说分手了?就算她肯,他也绝对不肯的。
“唐曜,我爱你,我不要跟你分手,绝对不要!”抬起一张憔悴还带着桃子眼的脸,在他面前她从来都不是完美的人,所以也不怕被他看到自己这副鬼样子。
她什么时候这样凄惨过了,在大冬日里衣衫单薄也罢了,一张小脸竟然好像几天没有睡好般,那双眼睛还肿得不象话,这些都是误以为他想要跟她分手而造成的。
唐曜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说话,喉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哽住了。他只能伸出拇指轻柔地替她擦去那还在不停滑落的泪珠。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低声呢喃道:“别哭了,都肿了。眼睛不疼吗?”
疼,但是如果这样的疼可以换来他的疼惜,那么莫一凡很愿意这样疼着,“我不要分手……”就算被他温柔对待,就算被他抱在怀里,她还是有着不安感,而这样的不安感源自还没有得到他的承诺。
“傻瓜。”唇抵上她的额角,他叹息地低语,“我怎么可能舍得跟你分手,我只是说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就只是冷静一下而已。你这个小傻瓜怎么会傻到以为我会跟你分手?”
“不分手?”她如溺水者抓住这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的最重要几个字,憨憨地追问他。
她这傻傻的样子看得他又爱又怜,“嗯,你可是我预订的老婆,我怎么可能跟你分手,要分手了,我去哪里再找一个老婆回来?”
“嗯,都听你的。”这个赌局她赌赢了。
满心满足地将脸埋进他的胸前,她像个小女孩一样的朝他撒着娇,一只小手从他背后滑到他的右手,想重温与他十指紧扣的感觉。
但指尖上传来绷带的粗糙感,她连忙抬起他的手,凑到自己的眼前,果然不是她的错觉,而是他的手上真的裹上了一层固定用的绷带,“你的手怎么了?什么时候受伤的?”
“喔,这没什么,已经差不多好了,今天也是最后一天去换药。”唐曜不想让她知道是那天争吵时他把手碰伤了。
“什么时候受伤的?”他避而不答的态度让莫一凡很快就否决了他在出差期间受伤的推测,“你这几天真的有出差?还是因为手受伤了,所以才骗大家你出差了,其实一直待在家里?”
“我……”
“唐曜,不许骗我。”她红肿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令他想撒谎都不行。
唐曜低叹出声,用没有受伤的手把她搂到胸前,另一只则搭在她的背后上下地摩挲,“嗯,没有出差,手是在那天不小心撞伤的。但是真的已经没事了,你不要担心。”
“你说我是傻瓜,我看你才是真的的大傻瓜。”明明因为她而受伤,却不肯告诉她,只默默地一人独自承受,“如果我今天没发现,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不告诉我了?”
唐曜低笑出声,没有回答。
“我就知道,你这个大傻瓜。以后不许这样了,知道吗?”一时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她把脸重新贴上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嘴里边咕哝地叨念道:“不管是伤着了,还是不舒服了,都要告诉我。就算我不是医生,帮不上忙,但至少也是可以跟你一起到医院、诊所里去,还可以照顾你的。”
“好,我都答应你。但你同样得答应我,以后不许在这么冷的天气底下穿得这么薄,还坐到地上去。”
“好,跟你约定好。”她伸出小指头勾住他的,“打勾,不遵守的人是小狈。”
唐曜没有再说话,只是享受着她待在自己怀里的美好感觉。
过去几天因为手受伤了,不想让她知道而难过,所以强忍着想她的情绪不去见她。原本想着明天就回去工作室里再跟她好好谈谈,没想到她倒先给了他一个惊喜。
他的胸口暖烘烘的,烘得她开始有点昏昏欲睡了。但想着刚刚自己一路跑过来,身上大汗迭着细汗的,没好好洗过必定会睡得不好,“唐曜,我想洗个澡。”
“跟我一起洗吧。”几天没见,他想极她了。
“可是……”
“我的手受伤了,你不打算帮我吗?”他举起还包着白绷带的手,利用她的内疚。
“好好好,我帮你。现在就过去吗?”果然关心则乱,内疚则慌,她完全没有想过过去几天就算没有她的帮忙,他也过得好好的。
“嗯,现在就过去吧,然后就早点休息。”他坏坏地笑开,“你说对吧?”
莫一凡双颊一红,娇嗔地白了他一眼。
唐曜的右手不太方便,于是他善用了自己唇舌以及全身,成功地在浴室里将他的女人弄得全身发软。
当莫一凡被抱着回到床上时,她不禁质疑这男人真的很有天分。
高大的男性身体轻轻地压在她的上方,她抬起桃子眼看着身上的他,一会后她握住他开始在她身上游走的大掌,贴在自己的左胸口上,“你的手受伤了。”
“所以?”他的声音沙哑,是强忍**过后的沙哑。
“所以今天晚上换我来吧。”这是她最大胆的话语。
两人在一起后一直都是由他采取主动,她只是享受他劳动成果的那一方,而此时此景,这女人却说换她来。
“你会吗?”不是瞧不起她,而是她所有的经验都是来自他时,他很难不怀疑。
“我不会,你就不会教我吗?”她抛出了一记媚眼,觉得这事做得好了,他才会更加爱她。
这句话无疑是一句挑衅,而唐曜心甘情愿地接受挑衅,毕竟他也觉得,这事教得好了,以后他的“xing福”会更美好。
……
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被彻底满足,待在自己最喜欢的人身边,窝在他最温暖的怀里,莫一凡忽地觉得很疲倦、很想睡。
当唐曜发现时她已经睡得很甜很甜,可是她的手一直贴在他的心脏上。
握住她的手,他凑到唇边轻轻一吻,他想,他已经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又小气、又别扭、又爱面子的小女人相处了,而且他也知道他们接下来应该要做什么。
他们该开始讨论婚事了。他与她的,婚事。
历尽多番波折,唐曜终于熬到见未来的岳父、岳母。
与想象中的不同,莫一凡的爸妈虽然传统,却一点都不固执且坚持己见。见到女儿把男朋友带回家,他们都很高兴,彷佛他们都极满意他这个未来女婿似的。
所以接下来,当莫一凡到厨房帮她妈妈做饭,莫父那倏然沉下的脸色,无可避免地让唐曜暗自吃了一惊。
莫父慢慢地品了一口的香茶,那茶叶是唐曜知道他喜欢品茗,特意让人找来的上等茶叶,无论色、香或是味都是一流的。但是那上等茶并没有成功得到莫父的心,因为他只浅啜了一口便把茶杯放下了。
唐曜猜不透这高深莫测的表情代表什么,只能维持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继续见机行事。
莫父再三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实在是找不到半点所谓的优良之处,能令他女儿如此着迷,接二连三做出反常的事来。
“唐先生,希望你别介意我会前后不一的态度。毕竟你试想想,假设二十年后,你的女儿带着男朋友上门,在第一次见面就说要结婚了,你会有什么想法?”莫父淡淡地为唐曜解释为何他会对他如此冷淡的原因。
唐曜看着莫父,难以启齿回答说,如果真的有那么的一天,他必定会背着女儿,将那个妄想抢他女儿的男人给轰出大门。
女儿是他辛辛苦苦养大的,怎么可以轻易就被其它男人给拐了去?而且才见过一次面,连家里有什么人、家底如何,统统都不知道,就求着说要结婚了,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但,此刻身为求娶的男朋友,唐曜连半句话都不敢说,免得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岳父大人,届时想娶他亲爱的老婆就难上加难。
“我相信你已经有了想法。”莫父锐利的目光再次落到唐曜的脸上,“而且你再想想,如果你最疼爱的女儿,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哭了足足好几天没有出门,一出门就直奔那男人的家,还彻夜未归,你……又有什么感觉?”
唐曜吞了吞口水,平日面对再难缠的客户他都可以从容反应,但在莫父面前,他就跟小学生面对训导主任似的,连呼吸声也不敢太大。
“如果这些你都可以明白,那么你就该知道为什么我会对你这么冷淡。”莫父最后给了他一记重拳。
“伯父,我知道那一次是我处理不当,所以才会让一凡这么伤心。但我在此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请你相信我。”唐曜无比诚恳地说,只差没指天发誓。
莫父眯起眼,似乎在思考他的话到底可不可信。
“伯父,我是真心的想跟一凡在一起,想跟她结婚。尽避我跟她交往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我却非常的肯定,一凡是我唯一一个想要共度余生的女人。伯父你也应该相信,交往的长短跟婚姻的长久并没有关联性,就算只是交往三个月,也可以确定对方是不是可以跟自己一辈子的人。”他说着从莫一凡那里听回来的有关她爸妈的故事。
当初莫父跟莫母是透过相亲认识的,两人交往了只有三个月便决定结婚,却携手一起经历过许多风风雨雨,是典型先婚后爱的例子。
“虽然我没有办法让一凡过什么大富大贵、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我却会尽我所能,让她过得快乐自在。”而且对莫一凡而言,她也不向往什么奢华生活,她只要活得轻松快活便好,这一点唐曜十分理解。
自己的女儿是怎么样的人,莫父也了解,所以唐曜的这番话确实是打动了他,他似乎能理解女儿会喜欢他的原因了。
可是女儿就这么被他抢走了,这口气他还是咽不下去,所以对于唐曜诚恳无伪的保证,莫父都是不发一语,也不给半句的评价,让唐曜径自把心吊得半天高,诚惶诚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