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桢打开门锁,按下电源开关,看见自己未来的单身小窝,走的是湖水绿与乳白配色的美式乡村风格,全新的家具与家电用品。
她当场开心得将自己抛上沙发,抱着大靠枕在上头翻滚。“呀呼,十八岁万岁!”
叩叩,突来的敲门声吓得她跳起来,抬起头,只见季冬齐就站在门边,虽然表情冷淡,眼中却有一抹明显的笑意。
她囧炸了,立刻扔开大靠枕,肃然立正。
“我只是想提醒妳,妳又忘了这件行李,还有妳的门没关。”季冬齐将手中的行李往乱七八糟的玄关一放,垂下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的笑。
梁羽桢尴尬死了,真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对了,妳今年才十八岁?”临走之际,季冬齐又问,表情可正经了。
她傻了傻,脸红似火,结结巴巴的说︰“呃,那个……不是十八岁,你听错了,我今年二十八岁。”
妈呀,一场车祸醒来,发现自己从十八岁青春少女,成了二十八岁轻熟女,还得拚命隐藏自己的灵魂年纪,她可真悲摧!
“二十八岁吗?是个人生正要精采的好年纪。”季冬齐留下这么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才关上门离开。
梁羽桢双手抱头,发出无声的尖叫。“梁羽桢妳这个大猪头,妳这么怪,小心美男邻居把妳当怪胎!外表二十八,内在只有十八,妳说出来有谁会信!”
每当想起这件事,她就郁闷得要命,不过也因为这场要命的车祸,她才能获得梦寐以求的自由。
一切都得从那天说起—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梁家人齐聚一堂,开起了久违的家庭会议。
而非常明显地,这场会议是为了梁家最受疼爱,同时也是最让梁家人头疼的小女儿所举行。
说是家庭会议,其实更像是家庭下午茶,铺了流苏餐巾的方桌上,摆满了梁母亲手烤的天使柠檬蛋糕,以及各式搭配茶点的手工饼干,还用一家人在欧洲旅游时买的瓷壶泡上一壶热红茶。
“哇,是妈咪最拿手的蛋糕。”
清脆爽朗的笑声在楼梯口响起,随后就见一道俏丽的身影风风火火刮进客厅,拿起叉子尝了一口。
梁母与梁父以及在自家公司上班,特地挪开行程返家一趟的梁家长子梁维晟,此刻全目瞪口呆的望着那道人影。
手里端着蛋糕坐在沙发上的梁羽桢,穿着丹宁吊带裙,里头搭着一件米奇图案的恤,长发分绑成双马尾,那一身的青春气息,彷佛重回学生时代。
然而实际上,她早就老大不小,再过几个月就要迈向二十九大关,是标准的轻熟女。
“欸,梁羽桢,妳不觉得自己穿这样很奇怪吗?”梁维晟在老妹身旁坐下,一脸很不苟同的皱着眉头。
说是这么说,但有张白皙脸蛋与秀气五官的梁羽桢,看上去本就比实际年龄还小,打扮成这样并没有太大违和感。
“哪里奇怪?你是说我的手吗?”梁羽桢抬起了缠绕着纱布的左手臂,又抬起了刚拆完石膏的右脚。“还是我的脚很奇怪?”
见状,梁家人沉默了。
梁羽桢眨眨眼,笑了出来,“你们好奇怪,我在跟你们开玩笑耶,你们干么这么严肃?”
“妳还敢说,出了那么严重的车祸,我们都快被妳吓死了,哪还有心情开玩笑。”
梁维晟边说边在她额头敲了一记,惹来她一阵痛呼,然后不甘心的回击,两兄妹又像过去那样打打闹闹。
梁家两老看着这一幕,眼底升起了一抹欣慰。
半年前,他们最疼爱的小女儿出了一场严重车祸,醒来之后又接获一则重大打击,导致她的精神状态一度陷入封闭,再清醒时,她的记忆竟然返回十八岁那一年。
换句话说,十八岁之后的生活,不管是认识的人、做过的事,她全都记不得了。
而梁羽桢尽避也清楚这个事实,但她怎样都不愿承认。
“我不相信,我居然已经这么老了!”这是梁羽桢知道自己失忆后的第一个反应。
她还冲进房里,对着满衣柜的成熟衣物尖叫,更对镜中那个憔悴又打扮成熟的自己抱头大叫。
出院之后,不顾脚上的石膏未拆,她做的第一件事,是上发廊洗直一头卷发,然后染回她记忆中的深栗色。
紧接着再拉着母亲上百货公司,换掉满衣柜的衣物,然后梁家人记忆中十八岁的梁羽桢,就这么重回他们眼前。
“忘了也好,她可以开始全新的人生。”
抱持着这样的想法,梁家人决定从此埋葬梁羽桢所遗忘的那一段记忆,往后绝口不提。
“好了,好了,别吃得这么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妳是非洲来的难民。”梁父看着心爱的小女儿拚命塞着蛋糕,嘴角全是女乃油,不由得打趣地说道。
“你有看过这么可爱的难民吗?”梁羽桢眨眨一双大眼睛,装可爱的歪头捧颊。
这个举动当下逗得梁父哈哈大笑,眼眶悄悄泛起湿润,他想,上天一定是听见了他们的祈祷,才会这么好心让羽桢失去那段痛苦的记忆,又恢复成他们最爱的那个开朗小甜心。
“来,喝个茶润润喉,要是噎着就不好了。”贤慧的梁母替大伙儿倒了红茶。
“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我可是为了妳特地赶回家,妳还不快说是打算开什么会议。”梁维晟扯了扯领带,接过母亲递来的红茶,大口大口喝着。
梁家是做五金零件贸易起家的,几年前就由梁维晟接手,梁家的经济状况称得上小康,但要论富裕,远比不上那些大型企业。
梁羽桢用银叉轻敲手中的蛋糕盘,脸上洋溢着俏皮的笑容,环视家人一圈后,高声宣布,“咳,相信大家都知道,不幸的我,明明才十八岁,却被困在二十八岁的身体里,既然不能重返校园了,我决定勇敢追梦。”
“追梦”梁家人异口同声。
“是的。”梁羽桢认真的点着头。
“追什么梦?”
“厚,你们真是不关心我欸!”她抱怨。“你们都忘了,我的梦想是开一间南法风情的餐厅吗?”
梁家人表情顿时一黑,梁维晟说︰“妳是开玩笑的吧?就凭妳一个人”
“当然不是,是跟琼文。”
“琼文?”梁家人又异口同声,表情同样困惑,这是哪位?
“琼文啊,我高中最要好的朋友,后来她不是去念餐旅学院吗?”梁羽桢还记得好友大学选填的志愿。
“喔,是那个琼文啊。”梁家人同时恍然大悟。
“前阵子在家养伤,我太无聊了,就打电话给琼文,她居然还怪我都没跟她连络,害我好伤心。”梁羽桢开始叽哩呱啦讲起来,“真奇怪,这几年我到底都在瞎忙什么?出车祸后也没半个朋友还是同学来看我,我也过得太悲摧了……”
闻言,梁家人表情暗暗一凛,赶紧推派梁维晟岔开话题,“废话少说,我还得赶回去上班,妳挑重点说。”
“喔对。”梁羽桢一听,马上就忘了刚才咕哝的那些事。
“是这样的,我知道琼文正在『法堤』当领班。”梁羽桢兴奋地脸颊泛红,彷佛她才是那个当领班的人。
“法堤?那不是很有名的连锁餐厅吗?”常在外头应酬的梁维晟自然不陌生。
“对啊,琼文很厉害吧。她还有中餐乙级和西餐丙级的证照耶,不过她现阶段不打算待厨房,而是转当领班,学习管理方面的事务。”
“这又关妳什么事?”梁维晟问。
“当然关我的事!”梁羽桢瞪了老哥一眼。“我打算之后跟琼文一起开店,你们也知道我的兴趣就是烹饪烘焙这些,当初要不是老爸反对,硬要我念商,我早就追随琼文的脚步,跟她一起念餐旅学院了。”
闻言,梁父的眼神黯了下来,小女儿说得没错,当初要是他别坚持,也不会让她在念商学院的时候,遇上那个改变她一生的混蛋。
“正好琼文说法堤外场缺人,毕竟我没有相关经验,只能先从外场做起,所以我决定趁这个机会,搬离开家好好独立。”
“妳才十八岁,而且刚出了一场严重车祸,有什么好独立的。”梁母第一个反对,对于这个刚捡回全新人生的女儿,她可是心疼死了,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拴在眼前,怎么可能让她搬出去。
“梁羽桢,妳会不会太冲动了?”梁维晟则是很理性的做出质疑。
“无缘无故成了二十八岁,我已经够冤了,我不要再浪费时间,我要实现我的梦想……”
“我赞成!”
所有人呆住,不约而同转头望向梁父。
“爸”
“老公,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理会老婆与儿子的震惊,梁父望着小女儿说︰“妳能这样想很好,有梦就该去追求,当初是爸错了,不该硬逼妳去念商,妳现在能够重新来过,我很支持。”
梁羽桢高兴得差点跳起来,眉开眼笑的问:“爸,你是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爸爸一定支持妳,妳尽避放手去做。”梁父拍板定案。
“哇,爸,我超爱你的!”她乐得扑上前,抱住案亲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