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当蔚阳缓步靠近时,无忧的心底涌上了一抹恐惧,她不自觉地往后退。
蔚阳阴沉的眼直直地钉死她,她的目光瞬也不瞬相迎,寒意直从背部窜上。
“你是谁?”蔚阳嗓音冰冷地问道。
无忧宁死也不愿再以原来的身分与他相见,自然而然地伪装起来。“我是无忧,是祭司的弟子,更是杜蘅的朋友。侯爷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伤害杜蘅,我实在看不过眼,所以才……”
“你是杜蘅的朋友?”蔚阳挑起一抹轻蔑的笑,目光越发深沉。“一个下贱的男宠也有朋友?”
无忧咬唇。“随便侯爷怎么侮辱人,反正我这个朋友是救定了。”
蔚阳蓦然一怔。
那口吻,那倔强的神色,那怨怪的眼神……彷佛在哪里见过。
“你,是什么时候进到狩日阁?”
知道蔚阳起了疑心,无忧心中发紧,想也不想地回道:“半年前。”
半年前,荆安依然安在,这样蔚阳便不会再将她与荆安联想在一起。
蔚阳的眼中似有一束光,在她月兑口的刹那熄灭,黑不见底的双眸又陕复成方才的阴郁深沉。
见到这一幕,无忧的心跳微窒,几乎喘不过气。
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既然你与杜蘅如此要好,想必也可能知道,杜蘅将东皇的魂魄藏在何处。”
“东皇的魂魄?”
无忧大愣,下意识望向一旁靠在墙边的杜蘅,杜蘅给了她一记勿再多言的眼神,蓦地,她打了一个激灵。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蔚阳还想找她的魂魄做什么?她只听过鞭尸,没听过鞭魂什么的……再说,蔚阳总不至于恨她至此吧?
无忧道:“东皇已死,正好称了众人的意,侯爷又为什么要找出东皇的魂魄?”
蔚阳眯起眼,眼中那抹疯狂似又浓了些,无忧心中一凛,背上的寒意更重。
“人死魂在,我要她的魂魄。”蔚阳口吻如冰的说道。
无忧忽然一阵怒气上涌,道:“她已如侯爷所愿,死得干净,这样还不够吗?难道侯爷连她的魂魄都不放过?真要做得这么绝?”
下一刻,她便后悔说出这样的话。
那张如妖似仙的俊颜被狰狞撕裂,一个屏息的刹那便朝她挪步而来,她被一股无形的内力震住,当下动弹不得。
蔚阳将她压上身后冰冷的墙面,她痛得背部直发抖,下一瞬,一只冰凉的大手掐上了她的颈。
她咬牙抬眼,仅仅一眼,便被震慑住。
蔚阳眼中那抹深浓的暴虐,足以毁尽一切,她心头一颤,竟畏惧起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
他沉痛且沙哑的声嗓低嗄地响起:“我从没想过要她死!”
闻言,无忧脑中一片空白。
“你一定知道些什么!版诉我,荆安的魂魄在何处?”
“我、我不知道!”眼前的一切已超乎预料,她整个人慌了。
蔚阳紧眯双眼,麻木的心一阵紧缩。
为什么?为什么她慌乱的模样,竟然像极了荆安?还是说,他心底的懊悔太深,以至于在这女子身上出现幻觉?
思及此,掐在无忧颈上的大手慢慢加重了力道,无忧呼吸困难的急急喘气,双颊浮现不自然的红晕。
杜蘅使尽最后一丝气力大喊:“蔚阳,你要是杀了她,你一定会后悔!”
蔚阳不当回事,只以为杜蘅舍不得此人,狞笑道:“我倒要看看是谁后悔。”
无忧的双脚慢慢悬空,娇颜涨成血红色,眼前一片昏黑,只能循从本能,耙抓着蔚阳的手臂。
“她知道荆安的魂魄在哪儿!你若是杀了她,就永远也休想知道荆安的魂在可处。”
杜蘅冲口而出的一句话如同解咒,刹那,无忧感觉颈部的压力消失,她贴着墙面滑坐在地,然后不住地狂咳起来。
可当她才刚顺过气,视线慢慢恢复时,她的肩膀又被一把抓起,似要捏碎一般,她痛得直咬唇。
一抬眼,蔚阳那张阴沉的俊颜已映在面前。
她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执着寻找她的魂魄?
“告诉我,荆安的魂魄在哪里?”
“我不知道……”
“回答我!”
突来的一声震吼骇住了无忧,她惧怕地望着蔚阳,一颗心急急喘跳。
蔚阳死死瞪着她,彷佛下一刻便要将她撕成碎片,可当他瞥见她因恐惧而露出的脆弱之色,如遭雷殛。
不是错觉。她的容貌不像,可某些神韵却像极了荆安……
蔚阳慢慢松开了手。
无忧气息喘乱,紧紧挨靠身后的墙面,一双眼满布惧意的看着他,就怕下一亥他又对她下重手。
可她等了又等,蔚阳没再碰她,疯狂的眼神缓缓转变,变得异常的谨慎重。
无忧却怕透了这是他一时的缓兵之计,谁晓得一个眨眼瞬间,他会否又失控紧掐她不放。
“你是谁?”突如其来地,蔚阳平静地问。
面对这个疯魔似的蔚阳,无忧不敢拒答。“无忧。”
“你是青姥姥的弟子?”
“是。”
一旁的杜蘅慢慢闭起眼,深深吸了口气。
到底是瞒不过他……
“青姥姥的弟子为何会与杜衡有牵扯?”蔚阳又问。
“我说了,我与他是朋友。”
话方落,她看见蔚阳的眉头皱起,眼神似乎冷上几分,她心惊,不敢大意的提高戒备。
蔚阳几乎是瞪着她的。“是什么样的朋友,能让你舍命救人?”
“我跟他是旧识。”无忧将在狩日阁的那套说词搬过来。
“旧识?这么说来,你应当也知道,杜蘅过去在泽兰时,曾经跟着一名巫觋学过玄术。”
无忧一怔,但随即将惊讶压下。“我当然知道。”
蔚阳沉默地凝视着她,蓦地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那你也知道,是杜蘅藏起了荆安的魂魄,让我没办法让荆安起死回生。”,
无忧心口一紧。“人死了,怎可能再起死回生?侯爷应该是在说笑吧!况且,前任东皇可是人人唾弃的暴君,侯爷又为什么要让这个暴君起死回生?”
蔚阳表情骤然一变,似被碰着了伤口般,眉眼又见狂色,他扣紧她的手腕,蓦地将她拉出暗房。
无忧不敢抵抗,只能顺从地跟他走,听见暗房的门在身后关起。
“侯爷要带我去哪儿?”她不得不问。
蔚阳不应不睬,就这么拉着她出了款冬殿,将她拉进了过去东皇接见臣子的偏殿。
“侯爷,你这是干什么?”无忧被拉进了一间房,她试着摆月兑蔚阳的手,无奈他已扣死了她的腕骨,她甩也甩不开。
蔚阳回过身,用着一种复杂难解的眼神,深深凝睇着她。
有那么一瞬,她的心几乎静止,就怕他会月兑口喊出那个名字……
“杜蘅说了,你知道荆安的魂魄下落,我不能让你离开。”
无忧倏地瞪大双眼,扭紧的一颗心却也慢慢落回原位。
幸亏他没看穿她。可他不打算放她走,这可麻烦了!
“侯爷错了,那种事我根本不可能知道,刚才杜蘅是为了保我,才会故意那样说……”
“既然这样,那你去劝杜蘅,让他说实话,这样我就放他走。”
让杜蘅说实话?难不成真让蔚阳知道,眼前的她便是已故的荆安?
无忧慌了,不禁恼急地问道:“侯爷这是强人所难,即便杜蘅学过一些玄术,可他没那么大的能耐,能将荆安的魂魄藏起。再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侯爷为什么非得追究这些不可,就不能让一切平静吗?”
蔚阳冷冷地说:“不能。永远也不能。”
“为什么?”无忧恼了,咬唇回瞪。“荆安究竟欠了侯爷什么?她已经为自己的愚昧偿罪,侯爷也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蔚阳目光深幽地望进她愤怒的眸心,道:“我从没想过要她的命,是叶裴自作主张,那不是我的命令。”
无忧早忘了她是以第三人的立场质问,怒道:“那又如何?你为了争夺帝位,不惜犠牲色相诱惑她,让她彻底跌得粉身碎骨,你杀不杀她又有什么分别?如今她已如你所愿,彻底消失于世上,你应该大肆庆祝,应该去坐暖你的龙椅,还是你不放心,就怕她会回来跟你抢跟你争?”
见她红了眼眶,下唇几欲咬破,蔚阳眼中掠过一抹惊痛,只差那么一点便要将她抱进怀里。
差一点……
他突来的沉默惊醒了沉浸于愤怒中的无忧,她知道自己失态了,根本是以荆安的身分在与他说话,连忙收起怒容。
“我……我曾听杜蘅说过侯爷与东皇的事,所以忍不住就说了这些话,若有冒犯,还请侯爷见谅。”
“无忧,你似乎很懂荆安的心情。”
她慌了,目光左右闪烁,心中闹急。“我只是……”只是什么?糟,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
下一刻,她被嵌进温暖的胸膛里,箝困她的那双手臂还带点颤抖。
她瞪大眼,几乎忘了呼吸。
他、他认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