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今夜的长安城,火光弥天,辉煌灿烂得教人目不暇给。
城东一角,完全沦陷在傃红的大火之中,不时地遗传来爆炸的轰然巨响,在天子脚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一切竟是意外的平静。
封笑湖与几名看起来就知道身分尊贵的男人站在城楼上,他们皆是静立不语,而他则是一脸阴恻,直勾勾地盯瞧着远方的火光潋浅,眉宇之间还泛着重伤之后,尚未痊愈的苍白。
“太快了,真是不像你的个性,我以为你会像逗玩笼中鸟一样,把那个人慢慢玩到死呢!”其中一名男子温文地笑道。
“我也是这么以为。”另一名男子跟着点头赞同,“你变了,变得跟以前不同了!”
封笑湖冷冷一笑,诺气森寒道:“不,我没变,只是,他错就错在一个地方,他不该妄想动我的女人!”
“失火了!失火了!”
今夜的长安平静中带着混乱,傅乐乐在柳风绫的拉扯兼推动之下,来到了大门口,看见了远处的火光连天,心里一愣。
这时,唐志寒从外头回来,迅速地朝她们接近,才站定脚,便急着说道:“封笑湖果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男人!这把火烧得好极了。”
闻言,傅乐乐的心里做慌,面无表情,试图以最冷淡的口吻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口事?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乐乐——”柳风绫听见她惊慌的语气,侧眸一观,才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无语凝咽了。
火光熊熊,赤傃的火舌吞噬了半边天的黑夜,夜风呼呼得吓人,傅乐乐忘不掉那夜的痛彻心肺,就在那夜,他将曾经给她的怜爱全部收回,原来,爱真的可以将人折磨到这样的地步,她的心已经痛到不能说了。
“我不见他!这辈子我再也不要见到他,”傅乐乐站在窗台前,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精致的小脸闪烁着怒气。
“可是……”柳风绫欲言又止,在她的身后来回踱步,“封家派人来说他已经——呃……”
“已经什么?除非他死了,我再大发慈悲去凭吊他一下,否则休想我会去见他。”乐乐故意嘴硬,冷哼了声,心里其实根本就没有这种意思。
“可是,他是真的快死了呀!”没错,她想了半天,就是想要告诉乐乐这件事情,柳风绫松了一日气。
“什么?”傅乐乐心一寒,连忙转身,揪住柳风绫的衣领,“你说什么?封笑湖他——”
“我听说封公子被人用毒箭射伤,毒发攻心,已经没有几天好活了上说着,紧接着一声叹息,增加了可信度。
“怎么可能?你说诋,他才不会……他不会的……”乐乐不停地摇头,试着说服自己,一双纤白的柔美微微地颤抖。
是了!那天她曾经看见地上一洼触目惊心的鲜血;他骗她!他明明就受了很重的伤!为什么要骗她?
柳风绫故作谴责地瞥了她一眼,“这种事怎么可以骗人呢?听说封家人已经开始在准备他的后事了,乐乐,你还是坚持……”
听到这里,傅乐乐心慌意乱,已经顾不得心里正在跟封笑湖呕气,雪白的身影一闪,夺门而出。
“……不见他吗?”等到柳风绫慢慢地把嘴里的话说完,再眨眼,就已经看不见她的人了。
心痛到无法呼吸。
傅乐乐站在封笑湖的床前,噙着泪,咬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无能为力地颤抖着。
不能!她不能让他就这样死掉,任他抛下她不管。
他看起来好苍白,像是随时会死掉一样。
“封笑湖……”她伸手屏开了众人,欲话泪光流,坐到了炕边,执起了他的大掌,哽咽道:“封笑湖……你不能死啦!”
这时,开始有人面面相观,什么时候有人说封爷会死掉呢?这项指控与事实完全不符,甚至于就在刚才,他身体里的毒才尽解而已。
他们带着一脸疑问,在老总管佐拉省扯之下,统统被赶出了门,一时间,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声息静悄。
“封笑湖……你快点睁开眼睛……不能死啦!”她嘤嘤地哭泣道,拉着他的手凑在颊边摩掌。
“是谁跟你说我要死了?”封笑湖陡然睁开双眼,笑觐着她泪痕狼藉的小脸蛋,长臂一揽,重心不稳的她就这样跌进他的怀里。
“你——”傅乐乐瞪大了双眸,连忙地从他的胸前挣起身,对于完全忘我的动人演出感到羞耻,红晕瞬袭上纷顿,难道,她被他骗了?
“小东西,重新将你抱在怀里的感觉真好。”他坐起身,动静之间依稀还看得出一点虚弱。
“听说你受了箭伤?伤在哪里?”她冷冷地问道,需要非常克制,才没有冲动地跳起来。
“左胸口。”
“是吗?”她水眸一瞇,冷不防地给了他胸口一拳。
任凭他是铁打的身子,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皱眉咬牙,强忍住伤口突如其来的刺痛,“你!”
“你很厉害嘛!把敌人斗得落花流水,让人家的老巢烧了三天三夜,现在人都还没熄呢!我想,依照你这么厉害,受了伤一定也不会痛,对不对?”她语气酸溜溜地讽刺道。
“哪有可能?小东西,你就这么忍心?我好痛。”他招着伤处,可怜兮兮地瞅着她,乘机就要将她拉进怀里。
傅乐乐连忙起身,飞快地跳离他三尺远,不教他得逞,半点都不同情他,俏脸冷淡地说道:“痛……干脆痛死你算了……药很苦是不是?最好教大夫多加一大把黄莲苦死你……记得要吃,苦死你最好。”
她想叮咛他记得吃药疗伤,只是,她心里很呕,每当她想要表达情感时,话总是不必要地多了一句。
封笑湖摇头笑叹,朝她伸出手,柔声呼唤道:“小东西,过来我身边,你听我说……”
“天色很晚,我要回去了,记住,下次见面时,我要你离我三百尺远,不准靠近我!”
说完,她的双脚却像是定住了般,美眸担心地瞟了他受伤的胸口一眼,过了好半晌,才低咬着女敕唇,转身离去。
“乐乐!”他在她的身后呼喊,望着她消失的背影,不禁摇头苦笑!她这个心思别扭的小妮子,真教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轮明月,满天繁星;一双人儿,两地相思。
他想见她,却不得其门而入。
她不想理睬他,却常常会在半夜里睡不入眠。
想她。
想他。
她肯跟他说话了吗?
他伤好些了吗?
银月下,封笑湖独自一人站在水亭中,凭栏而立,手里把玩着她那天偷偷塞进他衣袋里的红兜帕,忍不住再度莞尔,还记得那天她害他被人给取笑了,她那个善妒的小家伙……
此时的傅乐乐正倚在窗边,遥望着明月,小手握着那天她在市集里买下,却没来得及送出手的黄玉小虎,精致的小脸泛着哀伤,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她仍然忍不住想见他?
为什么她的、他的一举一动,她的、他的一颦一笑,都能够左右他与她的心呢?他不懂,她亦然。
“你怎么来了?乐乐她呢?还好吗?”
封笑湖发现没有自己想见的人儿,语气变得漫不经心,躺在卧靠上闭目养神,一派悠然。
柳风绫随便挑了一张椅子坐下,觉得自己好像不太满意他的态度,有必要教训一下才对,“嗯……不好,她现在不大方便出门,非常不方便,一出门就会有生命的危险。”
“为什么?”他不是已经将敌人全部歼灭了吗?封笑湖猛然直起上身,挑起眉,质疑地瞇细了黑眸。
“你这个罪魁祸首竟敢问我为什么?昨晚咱们傅家请了大夫,你知道吗?”柳风绫大啖女婢呈上来的玫瑰松糕,笑瞇瞇地问。
“我知道。”他躺回卧靠上,不经心地轻哼了声,话回得好像稀松平常,实际上,其中大有内幕。
“果然,只要与咱们乐乐丫头有关,就没有一件事情逃得过封公子的视线,大夫说她只是被你气到心血不调,要多休养几天。”柳风绫故意挖苦,笑看他错愕的脸色,“她有身孕了!”
嘿嘿,这下更错愕了吧!她感到沾沾自喜。
“乐乐她——”
除了错愕之外,封笑湖更是喜出望外,猛然站起身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能够立刻把心爱的小人儿抱在怀里,最好能抱着她转上一圈,以表达内心的喜悦。
孩子!她肚子里有了他的骨肉!
柳风绫却不安好心,故意泼冷水道:“所以罗,我们现在正在找谁来当这孩子的父亲,嗯……我们家乐乐好歹也构得上国色天香的边边,我想,一定会有很多人抢着当她的相公,我们这下可要伤脑筋了……”
“你们敢!孩子是我的,谁都不准动。”他沉声警告,脸色阴恻不善,一掌按在几上,一旁的水杯顿时成了碎片。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柳风绫,也不由得被他深厚的内力吓了一跳,平常的武功高手都不见得能做到,更何况他才伤重刚愈。
她勉强镇定心神,笑道:“啧啧,你承认得真快,不愧是敢作敢当的封笑湖,好吧!我们正式决定把乐乐送给你了,日子就挑在金吾不禁的元宵夜,我会想办法把她带去放灯的安福门瞧热闹,因为那儿的烟花漂亮,接下来的……就看你了!”
嘿嘿!像他这么厉害又多金的男人,她就不信看不到乐乐变回去以前那种可爱、天真、又活泼的模样!她暗敲着如意算盘。
“我会的。”他坚决而肯定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