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她和战止的朝夕相处,虽然还不到坐卧行止都在一起,但是她清楚的感觉得到战止其实是明白她是会做什么事的人,就算她不解释,或是解释得不尽完善,他都能很自然的接受。
被人这样无条件的信任,有时她也会惶惑,自己能拿什么出来回报他?
在现代,人人都渴求着灵魂伴侣,但又有多少人能得到那样的人,那种快餐爱情的年代,灵魂伴侣可遇不可求,更多的人穷其一生都是错过的。
她从来没想过在这保守又闭塞的古代能有个懂她,了解她,明白她的男人,莫非她那孤苦的上一世,加上吃苦耐劳的这一辈子,在那些说不出道不明的个中苦楚里,老天爷在百忙之中看见她了,将他给了她做为补偿?
爱情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她知道自己太重感情,所以从不让谁轻易走进自己的内心,可一旦在乎了,那个人就是走进她心里的那个人了。
她能回报他的,也就只有自己全心全意的一颗心。
“肖大娘,深姊姊,浅姊姊,大家都早,我来了!壮哥儿,上学要迟了,你快点!”过了个冬天,身高往上窜高一截的战冽背着书包,神清气爽的出现,尾随而至的是战止。
战冽一身的月白衫子,战止却是云青的领,紫青的衫,岩灰色马裤,簇新的布鞋,要不是他那把胡子,好吧,其实也不赖,简直称得上是俊逸非凡了。
看起来大伙今天都有志一同穿上新做的春衫,而战止看她的眼光里也有几分不同,她不施粉黛,素颜象牙肤,饱满的额头,宛如天鹅般修长的脖颈,那样静静坐在那里,像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素雅得令人移不开眼睛,相较大半年前刚认识她那会子,她身上的冷清已然褪去不少,身上也添了许多沉静。
邬深深发现他的视线毫不掩饰的带着热烈而奔腾的感情,不自觉娇嗔的瞪了他一眼。
“冽哥儿吃过早饭了吗?”肖氏温柔的笑着,对战冽嘘寒问暖。
“还没,大哥做的饭要不是焦了,要不就很难吃,还是浅姊姊的饭菜最好吃了。”
他话才说完,头上便挨了战止一个栗爆。
战冽“哎哟”喊叫,嘟起嘴来,“人家说的是大实话嘛。”
“就在我家吃吧,我二姊做了很多饼,还有你爱吃的炒鸡蛋。”壮哥儿指着大圜桌上摆好的饭菜,得意的说道。
“我去洗手,你知道那菜团子里面包什么馅吗?”战冽一看那黄灿灿的炒鸡蛋、开胃的大拉皮,用菠棱菜榨汁混入面粉里揉成翠绿可爱的菜团子,口水已经泛滥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是我最喜欢的猪肉蘑菇馅。”壮哥儿瞒嘀咕咕的领着战冽去洗手,其实真的用不着他带领,战冽也知道邬家的洗手井台在哪里,这些日子耳濡目染,他太知道来邬家吃饭首要的事就是要洗手,因此不用大人吩咐,为了吃上一口邬家二姊的好吃食,当然得先把手洗干净啦。
一家人热络的吃过早饭,该收拾的人负责收拾,该上学的手牵手上学去,至于战止和邬深深漱了口后,邬深深道:“我们去一趟镇上吧,把积在手头上还没办的事给办了。”
“我去和陆大叔借牛车。”他总是先想到她。
“牛车就甭借了,散散步好吗?”
战止看着她慧黠的眼神,勾唇一笑,“得令!”
于是,趁着太阳还未出来,邬深深带上了银子,小两口出门了。
战止和邬深深到了镇上就去了牙行,接待他们的是个脸上看起来有几分沧桑阅历的汉子,姓许,听说他们要买荒地,略略有些讶异,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就是。他干这牙人半辈子,遇见的买家诸多选项里荒地是最乏人问津的,就算真的开垦了,也不见得就能产粮食,这对小夫妻……姑娘是系着大辫子的,莫非是兄妹?倒是稀奇得紧。
他也不含糊,很快照战止的要求找到两块荒地,一块距离沙头沟太远,四周也无山陵池塘,别说照看不方便,买下来也是无用,邬深深毫不考虑的否决掉,另一块地位在镇子外北面六里处,中间带有河流经过,那片地少说有七十亩地,要价一百二十五两。
两人对看一眼,心想要是买下,不管想圈多少鹿都不成问题!
许牙子告诉他们这块地是公告后卖不出去再折数的价钱,他们若真有心要买了,是捡到天大的便宜。
也对,七十亩地,要价一百二十五两,也就是说每亩地不到二两银子。
不过,不管要买什么东西,总要亲眼看过才算数,许牙子说他手头上有些杂事要处理,和战止约好一个时辰后在镇口见,再带他们去看地。
战止瞄了邬深深一眼,见她点了头,两人便离开牙行。
“我们买一辆马车吧,有辆车,往后你我要出门办事都方便,老是靠两条腿实在不便。”这男人性子沉默,无论她要做什么,从不指手画脚,全凭她自己作主,可并不代表她不尊重他。
“好。”
于是他们去了镇尾的车马行。
邬深深安静的坐在车马行的待客厅里吃茶歇腿,让掌柜的带着战止去看马车。她一直有种观念,男人天生血液里对车子、机械这类东西的直觉就是比女人强,与其她跟着去说东道西,不如全权交给战止,她在一旁等着就好了。
一刻钟后,战止和掌柜两人回来了,战止轻拉她的手。“我带你去看马车,要是不喜欢我们再换。”
车马行外是宽阔的广场,广场上停着一辆黑漆平头马车,车子看起来古朴不起眼,没有任何花纹雕饰,邬深深不说好坏,进了车内梭巡一遍,车内意外的宽大,就算坐上好几个人也不成问题。
“马是上好的,力气大又温驯,是我们车马行里最听话的牝马。车架子是结实的榆木,跑起来绝不颠簸。”掌柜的说得天花乱坠。
这时代的马车再舒服哪能和现代的轿车和飞机比,不过,邬深深还是笑笑赞同掌柜的话,对战止点点头。
银货两讫,邬深深花了二十七两银子,买了这辆马车。
“那就由小人来替夫人效劳。”战止做了个弯腰邀请邬深深上车的动作,他不介意当一回车把式。
邬深深掩不住喜悦。“我坐车辕和你作伴吧。”哪有他驾车自己坐马车里的道理,这不是把他当车夫使了?
“请夫人不要剥夺小人的乐趣。”
“那你可要把车驾好,要是颠了本夫人,可有得你苦头吃的。”她看得出来战止的跃跃欲试,故作凶狠状,其实双颊带着止不住的欢意。
“遵命,夫人。”
邬深深故作姿态的扶着战止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对战止来说不是什么新鲜物,他只是想让邬深深舒服的坐着马车,邬深深也能体会到他的用心,上车后车轮辘辘转动,邬深深把车窗打开,春天是最好的季节,繁华似锦,风也不寒,边欣赏着春色,很快来到镇口。
许牙子已经等在那里,驾着的是一辆无顶马车。
许牙子看这两人穿着普通,细看也就是细棉布料而已,以为他们的代步工具也不会太称头,哪知人家驾驶的是黑漆平顶马车,他不禁在心里庆幸自己没有以衣冠取人,之前在态度上也没什么不妥,要不好好的买卖要是因为态度上一个差错,煮熟的鸭子也有可能飞掉。
他偷偷捏了把冷汗,领头便往北面而去。
来到那块荒凉的土地,两人慢悠悠的逛了一圈,邬深深意外的发现它靠的山郁郁苍苍,似无人迹去过,又见那河流足以哺育众多的鹿口,她站在河边想了许久,即便人迁居到此处,也不是不能。
向来,能让人安居乐业的地方便是水源处,只要有水,人就能在那块土地上活下去。
邬深深决定要买下。
三人重新上车回到牙行,许牙子拿了契书,邬深深付了银子,又去了衙门,让小吏上档建册,交了一成税款,那地契上就写上邬深深的名字。
三人离开衙门时,邬深深给许牙子包了五两银子的红包,许牙子暗中掂了下红包里的重量,没想到自己除了衙门那边可以分到些银子以外,买家还打赏这么多,这态度就更加谦恭谄媚了。
“小女子还想在镇上找一处小宅院,想托老丈找找有无好地点。”
邬深深给了他这么大个红包是另有所图,她觉得与其自己不知深浅的到处去看铺子,劳心又劳力,不如交给专业的人,许牙人拿了她给的甜头,不怕他不尽心尽力。
“小娘子想要几进的院子?带庭园吗?”
“二进院子,带庭园。”
“为了慎重起见,过几日小人给小娘子回消息可好?”房子要卖的多得是,可真要住得舒服又中意的,真要花心思去找。
“那就劳烦老丈了。”她也不啰唆。人家都说慎重起见了,自然是需要时间。
回程,邬深深坐在车辕上,和战止两人各啃着一颗香脆的大苹果,她忍痛掏出私房买了篓,为着庆祝买到一块算得上物廉价美的荒地,不过两人一路奔波,都快正午了,茶水也没能喝上一口,见着汁多味美的苹果,再也不客气了。
战止两三口啃掉一颗大苹果,邬深深随手又给了他一个。
“怎么改变主意要买宅子?不是想开榨油坊?”战止漫声问道。
“我想把家搬到镇上,镇上的生活条件比屯子好,也能远离邬老家远一些。”有邬老家那几口只想不劳而获的人在,住在屯子里就不是个事儿,她不想辛苦打拚来的产业还要被人理所当然的觊觎,一想到这事,睡也睡不香,既然这会子自己有能力了,自然有多远就离多远,眼不见为净。
至于榨油坊,是为了等大豆收获时可以用来榨油,以自家收获量为大宗,旁人所有需要为辅,生产出来的油料可以批发给杂货铺或是油行,单纯的制造,把贩卖之事交给别人,不复杂,又如果有赚头,到时候看情况自己全部揽回来自产自销也是个法子。
“你想把榨油坊开在那荒地上?”战止见微知着。
“到时候鹿群总要请人看顾,那块地那么大,旁边若缀个榨油坊,多几双眼睛互相监视,没有坏处。”
“不过,你想买二进的宅子,手上的银子还够吗?”瞧着把苹果啃得只剩下核子的邬深深,战止发现自己问完后,她本来明媚的脸忽地呆滞了下,随即把手上的果核给扔了。
战止还真是问到点子上了,邬深深手上也就剩下一两多一点的钱,别说在镇中心想买间宅子,就连买间茅房都成问题。
不过她很快就振作起来。“咱们把买房子的消息放出去,不见得许牙子找的房就能合意,再说买宅子也不是买馒头,说买就买,他慢慢帮我们找,我们慢慢攒银子,总能买到合意的宅子。”
“你不考虑向我开口吗?买宅子这点银子我还是有的。”战止这回倒是爽快的揭了面纱。
“我是不知道你有多少家底,不过我知道现在的你挺穷的,用钱的地方多了去,我没办法替你上山打老虎,所以买房子的事就让我自己来吧。”
想替父亲正名,洗刷战氏一族的冤屈,她知道这是战止一心想做的事,也是支撑他把日子过下去的目标,而那么一条漫长艰巨的路,那些困难的事情她帮不上,所以,她做自己能做的,不给他添麻烦,只要他在她身边,就是最大的帮忙。
人生,要嘛平平淡淡,求无病无灾,吃饱穿暖,像她:若背负了许多,那道路就不会那么平坦。既然他决定要往那条不平坦的路走去,她也只能支持。
“深儿……”战止抛了马鞭,一把抱住邬深深,忍不住抵了抵她光洁的额头,坚强的面容陡然崩溃,疼痛的滋味鲜明的滚过心间。
“无论如何,我……都会陪你到最后的。”她低语。
战止揽紧了她,这女子让他想呵护想珍惜,也贪心到一辈子不想放手。
邬深深回到家不敢说她把银子都花光了,只是简单的向家人说她买了一块地,打算把鹿圈搬到那边去,不过买地的事希望大家暂时不要往外说,因为她从以前的事件学到一个教训,那就是有钱是件好事,但太有钱容易遭人眼红,所以能多低调就有多低调最好,藏拙守愚,不露锋芒。
邬家人可都吃过老家那些人的苦头,不用邬深深提点也深以为然,在有钱人家看起来不过是块不值钱无用的荒地,但是对曾在赤贫在线挣扎上来的邬家人而言,那就是块将来可以替他们改善生计的宝地,是聚宝盆。当家姊姊说不许说溜嘴,他们就得还是放平常心过日子,当作没这回事。
肖氏是个安静的性子,妹妹是个分得出轻重的人,至于壮哥儿,别瞧着他年纪小不懂事,只要叮嘱过他的事,一定记得牢牢的,小时看老,小家伙以后一定是个慎独克制的人,所以邬深深并不担心家人会出去乱说什么。
接下来几天,她都专注在琢磨有没有其它可以赚钱的法子,否则别说家计有困难,荒地那边的工程也无法进行。
这不是该怪她指缝太过松散,一下子就把银子花个精光,还是她太过急切想搬出屯子所导致的错误?又或者她天性带着赌徒性格,凡事先赌了再说,抱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态?
她心不在焉的将播种后发芽的大豆苗株进行疏苗,也就是留下健全的苗株,拔去细小的苗芽,好让健康的苗株长得更好。
相较于大豆这区的事多,战止去了小麦区看水,小麦初生长期需要水分供其发育,待结穗后就不太需要水了,因此这会子只要把水车顾好便没事。
“姐儿,快点回家,有客人来了!”秋婵一阵风似的从路边走上田埂,直朝邬深深喊道。
她这一喊,就连蹲在远处垄土疏苗的昆董和请来的几个杂工也抬起了头。
“是哪来的客人?”
“是那位罗刹国的老爷。”
札罗吗?“我回去看看,你留在这和小堇作伴,一会儿你们家大人要是回来就告诉他我先回去了。”
“嗯,我知道。”秋婵很快应下。
邬深深交代后便往家里去,而这会子札罗已经将邬家栅栏里的鹿只看过一遍,神情是满意到不行,最后在肖氏的邀请下进了屋子,笑咪咪的喝着邬浅浅沏来的茶。
“札罗大爷。”邬深深一进门就看见身形比之前还要大上一号的札罗,一番见礼后又重新落坐。
一见女儿进门,肖氏很知趣告退下去,把堂屋留给了女儿和客人。
“邬小姐。”
“许久不见,您精神越发的好了。”
札罗哈哈大笑,“邬小姐直接说我胖了不少也不打紧,我天生就是个劳碌命,一休息就胖起来,屡试不鲜。”
“这是财源广进的富贵命,我们天工国的财神爷就长得像您这长相模样,您大驾光临,我都要想是不是给小女子送银子来了。”
“我可是专程给邬小姐送种子过来,除了你要的花生,辣椒、番薯、番荔枝都送了些过来,你看着情况折腾。不过,你猜得还真不错,我的确是给小姐你送银子来的。”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了。
辣椒、番薯、番荔枝,在这时空这些东西还真都是稀罕物,札罗是个商人,商人无利不起早,他与她也不过是交易一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交情嘛也谈不上,不过人家老远从异国给她带种子来,她总得承情。
“多谢札罗大爷。”为了这些种子专程跑这一趟,以商人的个性来说可能性不大,就算随便交给手下人跑这一趟都比他自己来得强,他专程而来,肯定有所图谋。
“我也不瞒邬小姐说,上回买回去的鹿替我赚了大钱,我这回来希望能和你商讨长期合作的可能,要是可以,这鹿场往后的生意买卖就给我来负责如何?”打过一回交道,他或多或少看得出来这位姑娘不难说话,但是他错在头一遭谈生意的时候没有嗅到这鹿场的前景,错失先机,现在再提出要求,怕是要有荷包大出血的心理准备了。
“札罗大爷吃肉我们能分到汤喝自然是好事,不过我也开门见山的说,您打算怎么个合作法?还有鹿场的鹿要全数卖给您是不可能的,您应该也知道山上的野鹿稀奇,可也不是无止境的能让我们抓的。”
把整只鹿卖掉换银子是迫不得已的做法,她真正的计划是要把荒地拾掇出来,将来鹿只的培育、饲养、繁殖……这些才是她长期的盘算。
“那邬小姐的意思是?”听她这么一说,札罗就知道自己没好果子吃了,不禁有些焦躁。
“看在您这么专程的给我送种子来的情面上,也不能让您空手而返,这样吧,这回除了怀孕的母鹿不能卖,其余的成鹿每只我就拿您十四两银子,如何?”上次卖鹿是因为手头紧,这回她还是得靠卖鹿度难关。
札罗心疼的直吸气,跳起来直嚷嚷,“小泵娘,你这太狠了,这不只是刮我油水,这是连皮带骨的吃啊。”
“这可是大爷您教我的,教学相长,都这么久不见了,我要毫无寸进,札罗大爷也不屑和我一个小女子谈生意吧?”去年冬天,她一头鹿不过拿他七两银子,今年涨了一倍,这是她应得的,他想回本,尽可以从鹿的身上讨回本钱,当然这就得看他自己的手段和本事,倘若他还是自认吃亏,大可以不要买,只是过了她这村,可没有别的店了。
虽然说屯子里的村人也有样学样的上山抓鹿,但是没有任何技巧想抓到不受伤完好无损的鹿只谈何容易,否则她也不敢这般狮子大开口了。
札罗转了好几个圈,又继续转圈,半晌后,两掌拍在桌面上,“我今年以这价格拿了你的鹿,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每年春秋两季还要能供货给我。”要断了这货源,他想将活鹿卖到其它各国的盘算就要大打折扣了。
“到时候价钱另议?”
你这小吸血鬼!札罗咬着牙,红着眼,“可以!白纸黑字,咱们就来把契约写一写。”
邬深深自然欢迎。
札罗也是有备而来的,他挥手让人送上纸笔,契约很快写好,两人签字盖上手印,他便心疼的叫人小心翼翼将栅栏里分别饲养的鹿赶上车,接着把一迭厚厚的银票交到邬深深手中,不过看她算银票的那小模样,又忍不住摇头,“小丫头,真有你的!”
“多谢札罗大爷。”她屈膝福礼。
“等你把新鹿场扒好一定要知会我,能赶来我一定会到,如果离得太远,我也会让人过来的。”她那胸有成竹的模样,就连他这老练的商人都另眼相看了一把,将来她若真有法子将鹿场发展起来,那可是多大一笔财富啊。
手里拿着札罗给的一千七百两银票,邬深深只觉得眼眶灼热得生疼,隐隐有什么要坠落。
是的,一千七百两,五十头的鹿,加上一千两的签约金。
她一回头,撞上一堵厚实的胸膛,不必睁眼,嗅着那熟悉的气息,她不管不顾地把自己埋进战止的胸口。
“我听说有客人来了,是谁让你受委屈了?”是战止那醇厚低沉的嗓音。
她的脸仍埋着,抬起的是她的手。
战止也看见了那一大迭面额五十两一张的银票。
“我舍不得,但还是卖了。”她的声音有些飘忽,从战止的胸口飘出来。
“不打紧,往后我和陆大叔会更勤快点抓,把栅栏塞得满满的,还有往后我们场里的鹿一只都不卖,你说好不好?”他摩挲着她的发,一遍又一遍。
“被你说得我好像卖子卖女似的……”她想哭又想笑。
卖鹿的银子像及时雨,可鹿卖掉了,这也表示很多事情要从头再来。
“我知道你想成立一条龙的买卖,”自己饲养,自己贩卖,还有许多周边产品,样样都能赚钱的。“没有舍哪有得,这样想心里就比较不那么难过了。”他轻哄,声音温柔尽惑。
“你说得对,我手头上有了这些银子,我们找人整地盖鹿舍吧!”邬深深扬起来的小脸上又是一片明亮,意气风发了。
他微微一笑,他最喜欢她这模样了,遇到挫折,立刻振作,斗志昂扬,从不自怨自艾。
战止找来之前替他们做水车的木匠和泥瓦班子,开始整理那块荒地。
邬深深也将打算把鹿圈搬到荒地的事向陆老三说了,另外给了他卖鹿的三百两银子。
陆老三先是听到她买地的事讶异了下,又看见她给的那些银子,手里的烟斗整个掉到桌上,发现自己失态又赶紧捡起来,重新塞进烟丝,可再也没有抽烟的心情了。
“丫头,这银子……太多了,我不能要。”
“陆大叔,您不拿,那我就交给陆大娘了。”
“我不是这意思。”老实人涨红了脖子。三百两啊,这才多短的时间,而且他也没做什么事不是?
“既然不是嫌银子少,就收下吧,这一百一十两是还您之前借侄女的银子,剩下的是卖鹿该给您的银子,往后鹿场扒好了,要麻烦陆大叔你的地方多了去……莫非是嫌侄女给的银子少了?”
陆老三霍地站起来。“丫头当我是那种人吗?也才多久时间你就急着把本钱还给我,你当陆大叔是什么人,我有急吼吼的要钱吗?你要是跟我见外我就把银子拿回来,要是当我自己人,等你手头真的宽裕了,你不还,我要也要去讨回来。你当我屯子住久人呆了?不知道买地、盖屋要花的钱会少吗?”
邬深深被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没哭反而心里感动极了,把一百两银子拿回来,二百两推到他面前,“那就这么着。”
陆老三“哼”了声,把银子用巾子包裹起来了。“你确定身边的银子够使?”
“真的不够我还有陆大叔这钱袋子啊。”她俏皮的撒娇,巧笑嫣然。
“去去去,往后你那什么鹿场扒好,真的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说,陆大叔我能做的绝对不会推辞。”一听到往后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陆老三可乐意了,而这二百两,他的心颤颤的跳着。以后只要打定主意跟着这丫头,何愁没有他们陆家发达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