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夕儿并没有在吴夫人的花房中看到她所要的花草,但她却一点失望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受益良多,不虚此行。
吴夫人果然是爱花之人,对于她的请教与疑惑完全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让她顿时有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也让她看见了自己一直没注意到的两大盲点。
一是花季的问题。上辈子生长在科技昌盛的时代,不管要看什么花,几乎四季都能看得见,根本就没有所谓花季的问题,但这里却有严格的季节之分,而她所要找的不管是玫瑰还是茉莉,都是夏天或秋天才会开的花,现在要找当然找不到。
二是先入为主的问题。就拿她遍寻不着的玫瑰来说,虽说她早想过玫瑰在这时代可能有其它称呼,且不断想从书上或画上寻找线索,但她却忘了玫瑰属于蔷薇科,品种、颜色、花朵模样多不胜数,以她心目中的模样及特性去找,她当然遍寻不着了。但若是以蔷薇的模样来找,这不,吴夫人马上就替她解决了一个难题,告诉她那花叫月季。
后来,当她告诉两个红她们所要找的玫瑰就是月季时,只见两个红一脸呆滞傻眼的看着她,她当时真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笨蛋。
至于熏衣草和迷迭香依旧没有消息,但能找到玫瑰、百合、茉莉这三种最常应用在保养品上的花原料,她已经很满足了。现在就等她有时间研发,然后再找地方、找人栽种这三种花,等到研发成功,花儿收成可以量产时,等待她的就是数钱数到手抽筋了。
说来,她能参加这次的赏花会全都得感谢她那两位小泵子,所以为了感谢她们,她总是笑颜以对,在其它夫人小姐们面前也不断称赞她们俩,让原本想计划陷害她,却因有她们的将军大哥压阵而不敢使坏的两姊妹真的是既尴尬又欢喜,脸上表情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完全僵硬到不行,让她看了真的是很想笑。
赏完花,众人在移往庭芳阁用膳时,袁势封在吴家大少爷亲自带领下,前来接她离开。
她注意到两位小泵子在听闻她要离开,而她们俩可以继续留下时,两人都露出松了一口大气的表情,让她一整个憋笑憋得超辛苦,直到向众人告辞,转身之后,她这才无声的咧嘴笑。
见到她后,眼中便全是她的袁势封当然有注意到她的异样,不过碍于还在他人府中也不好多问,便一直忍到上了马车,两人独处之后才问她。
“你们在花房那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
“怎么会这么问?”已经笑够而恢复正常状态的项夕儿疑惑的看向他。
“从我去接你,一直到咱们回到马车上之前,你眼底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在向众人告辞转身走的那一瞬间,你甚至还忍不住的咧嘴笑,只是没有发出笑声罢了。”
“啊!你看见了?”项夕儿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一顿后又急忙问道:“还有别人看见吗?我这样会不会有失身分,不够端庄?”
“放心,只有我看见而已。”
“幸好。”她伸手拍了拍胸口,露出放心的表情。
她的反应令他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好奇的问道:“我看见就没关系吗?”
“当然啦。”
“为什么?”
“因为咱们是夫妻,你是我的夫君啊,夫妻间本就该坦承以对,不该虚伪的装模作样,那太见外了。”接着她又问:“还是将军希望妾身能严守女四书的规范,做个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的将军夫人?”
“别,我喜欢现在的你,真实的你。”袁势封迅速说道。
项夕儿立刻朝他咧嘴微笑,然后投桃报李的回了一句,“妾身也喜欢现在的将军,很喜欢。”
袁势封登时不由自主的傻笑了起来。
看着他,项夕儿突然觉得她这位将军夫君还真的是有点傻里傻气的,憨直到不行,同时间也让她意识到袁家遗传因子的强大,母亲不是宅斗高手,连同她所生下的孩子,不管男的女的都一样缺乏与人斗争的细胞。
看清这一点之后,她真的很庆幸当年袁势封封将之后自请留在边城临州驻守,而没有选择到京城去发展。因为以袁家人的性子,在充满权力斗争,尔虞我诈、派系林立的京城中,只怕会成为有心人的棋子,最后落到尸骨无存的地步。她的夫君当时还真是做了英明的选择,远离京城,明哲保身,真好。
“将军,咱们现在要去哪儿?”她开口问。
“迎宾楼。我在那里订了包厢。”袁势封回过神,脸上依旧满是愉悦的笑容。
“你是不是约了什么人?”项夕儿疑惑的问。
迎宾楼在临州城有第一楼的称号,因为所卖的酒菜在临州城中最好吃,但也最贵,另外还有最难订到包厢之位,因而才会有了第一楼之称。所以项夕儿会想到他约了人,要在那里宴客也是情理中。
但是袁势封却摇了摇头。“就咱们俩。”
她惊讶的看着他,问:“为什么?”
“过两天便是你的生辰,但我那天一早就得去军营,恐怕无法替你庆祝。”
项夕儿觉得自己真的要哭了,连她都没注意到的事,他这个大男人,忙碌的大将军竟然记得,而且还特地为她准备这些,叫她怎能不感动?
如果说,她之前曾怀疑他是不是有将她放在心上,那么现在她不是怀疑,而是肯定他已将她放在心里,并用他所知道的方式在珍爱她、疼惜她。
“谢谢你,袁势封。”她眼泛泪光的看着他,哑声道。
“怎么哭了?”袁势封有些惊吓的问道,“是不是因为你生辰那天我无法待在家中——”
“不是。”她摇头打断他,哑声道:“我是喜极而泣,因为太高兴了。”
“高兴就应该笑,不应该哭。”他一本正经的对她说。
项夕儿顿时笑了起来,用力的点头应道:“嗯,以后高兴的时候我会笑,不会哭。”
“很好,我喜欢你笑,不喜欢你哭。”他言归正传,“用完午膳之后还有时间,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带你去。”
“哪儿都行吗?”她双眼发亮。
“嗯,今日接下来的时间都随你。”他点头允诺。
于是,在迎宾楼用完奢侈的一餐之后,项夕儿便拉着袁势封逛起大街来,她像只蝴蝶般在一个又一个摊位间翩然飞着,而袁势封则以自己所不知道的宠溺目光看着她,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
她是他的妻子,他袁势封的夫人,不管她与原本的项家五小姐夕儿的差异有多大,甚至可以说是判若两人也不为过,但他所愿意承认的妻子,只有眼前这个个性开朗的项夕儿。
派去项府的人在前些日子终于回来了,林浩在听完属下的报告之后,整个难以置信,不敢做主,便直接将那人带到他面前,由他亲自询问。
项家五小姐夕儿,因姨娘早逝又不受嫡母林氏待见,一直养在另一位姨娘名下,那位姨娘却从未关心或照顾过她,因而养成了她瑟缩又懦弱的软弱性子。
她琴棋书画全都不会,听说小时候上过几堂课,但被其它姊妹们排挤又被夫子当众斥责朽木不可雕也,之后就被取消了上学的资格,因而无才又无知,是项家下人口中有名的草包小姐。
她唯一勉强拿得出手的是女红,听说是从小陪在她身边的女乃娘所教。在项府唯一真正关心她的人也只有那个女乃娘,只可惜女乃娘在她及笄那年便因病而逝,只留下亲手调|教的两个丫鬟陪在她身边,便是红韵和红歆。
总而言之就是,派去项府的人所带回来关于项家五小姐的一切,与现今在将军府中的将军夫人项夕儿完全是判若两人!
那人回答完他所有的询问后安静地退了下去,书房里就只剩下他和林浩。他因陷入思考而沉默着没有说话,林浩却是一脸坐立难安、欲言又止的表情,神情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将军。”忍了又忍,林浩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他抬头看向他,这才发现他的异样。
“你想说什么?”袁势封问他。
“属下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林浩以此为开场白,之后又挣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以豁出去的语气说:“虽然属下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现在的夫人和咱们打听到的不一样,也和生下小少爷之前不同,但是属下真的比较喜欢现在的夫人。还有,红韵和红歆既然从小就跟在夫人身边服侍,如果夫人不是夫人,她们俩一定会发现,不会像现在这样。”停顿了一下后,他双眼紧盯着他,语气认真中又带点请求的意味,道:“所以将军,你可千万别把夫人当成奸细抓起来以军法处置啊。”
袁势封当时的心情很复杂沉重,但在听见他最后这句话时,还是忍不住笑出来。他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有些好奇林浩这家伙到底是在担心什么?
他当然不会去怀疑这个家伙对他的夫人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对于这个有着过命交情的异姓兄弟,他还是有所了解的,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说的就是他这个人。
“你在担心什么?”他直接问,接着又命令道:“说实话。”
林浩微僵了下,随后神情变得有些不自在,犹犹豫豫、扭扭捏捏的,像个大姑娘似的,与他平常爽快的爷们形象大相径庭,让他即使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有趣又好笑。
答案令他大为意外,他怎么也想不到那家伙竟在奉命保护他的夫人期间,相中了她身边的贴身丫鬟红韵,而且还一心一意的想娶那丫鬟为妻,因而才会担心他若怒责起项夕儿,那么身为她贴身丫鬟的红韵必定会首当其冲,他这才会忐忑不安,心急如焚。
“她是个奴婢,而你,若是愿意的话,封个从六品都尉都不是问题,你竟然想娶她?”得知答案后,他眉头轻蹙。“我不同意。”
如果是想纳妾的话,他不会阻止,甚至还会主动帮忙。可是娶为妻?娶一个奴婢为妻?
他直接说出他的反对,怎知林浩却完全不买帐,还信誓旦旦的告诉他如果不能娶红韵为妻,他这辈子也不会成亲了。
以这家伙撞了墙也不会回头的个性,他丝毫不怀疑这家伙是在与他开玩笑,所以他沉声问他,“为什么?她有什么好的?她只是一个奴婢。”
“我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的,但是我就是喜欢她,喜欢她这个人。不管她的身分是奴婢也好,乞丐也罢,是千金小姐也好,是市井小民也罢,我就只认她这个人,只喜欢她这个人,与她是什么身分无关。况且我也是个孤儿,只要她不嫌弃我就行了。”林浩一脸严肃,说到最后却又是一脸傻笑,好像红韵丫头已经点头答应嫁给他,不嫌弃他曾经是个孤儿一样。
只认她这个人,只喜欢她这个人,与她是什么身分无关。
他当时因林浩这句话而愣住,随即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会想不通呢?不管她是谁,是不是真正的项夕儿,那都不重要,只要她是他所喜欢并且承认的女子,只要她是那个想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妻子那就足够了,不是吗?
他是真的喜欢她,很喜欢。
所以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事,他都会保护她,会珍爱她,一生一世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