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好了,她被困在梦境之中了!一连半个月,天天醒来都在古代的莫丽,很想这么告诉自己,但现实就是——
她“真的”穿越到古代了。
穿越到一个叫“骆京香”、丈夫叫“班顾”的女子身上。
莫丽从春花手里接过一碗补药,一口气咽了下去,还真是要命的苦啊!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抱怨医生开的咳嗽药水难喝了,就像她也发誓再也不嘲笑她那些疯迷穿越剧的同事了——如果她回得去的话。
莫丽接过手绢拭唇,顺道掩着嘴猛吐了几下苦到发麻的舌头。
“春花,扶我到窗边坐着。”莫丽说。
“那里风大。”春花说。
“扶我过去。”
“那我帮您戴上斗篷。”春花扶起打从清醒之后,就连秋娘都命令得了的夫人走到窗边。
“谢谢。”莫丽说。
“夫人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春花红着脸,又到旁边去张罗汤婆子温被,再去烧热小火炉。
莫丽深呼吸,决定在今天脑子清醒时,回想一下她在穿越小说戏剧当红时,因为工作需要而看过的几部穿越作品。
穿越的原理大都是一样的,所以她穿越了也不用太紧张,至少她还看过小说,有点心理准备。
虽然她之前看穿越小说时,对于穿越如此容易一事总是嗤之以鼻,却没想到穿越真的还比吃波卡洋芋片容易;吃波卡还要拆包装,穿越只要咚地一声失足落水就过来了。
所以,这是不是表示,现代“谨园”的那座湖里真的有所谓的虫洞?那她还有机会再回去吗?
警方找到害她的凶手了吗?杜仁会很担心她的安危吧?还是说,他正乐得和小三双宿双栖?
不,她对杜仁还是有点信心的。
同龄的他们在寄养家庭结为好友,选在杜仁三十二岁出了车祸的一个月后,去做了结婚登记,因为他们都同意一旦遇到了生死攸关的状况,夫妻的身分会让他们更容易帮到彼此的忙。
问题是,杜仁现在有小三,能帮她多少?她还是努力穿越回去,自己处理比较实际吧。
“春花,我落水的那座湖……”正以为自己身体好一点的莫丽,才一激动便轻咳了起来。
“夫人,妳先喝点水,别急着说话。”
莫丽看着扶起她身子的春花,发现灵学家所说的关于细胞拥有记忆的这件事果然没错。
几天下来,属于“骆京香”这具身体的回忆,正随着时间慢慢地涌入脑中,像是春花、夏菊、秋娘,还有骆京香此人的点点滴滴……
十八岁的骆京香是商人之女,父亲已往生,出嫁之前恪守礼仪,八岁之后,就不曾跟随母亲到过别人家,也不曾与其他亲戚碰面,堪称当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最佳代言人。
莫丽低头望着骆京香干瘦的身躯,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想她莫丽打从十五岁开始打工,从没当过一天米虫,现在算是老天怜悯,让她穿越到一个病弱千金身上好好休息吗?
不过,她向来是不妥协的性格,所以一定要想法子回到现代。
“骆京香”记得,班顾和舅母住在主宅,其他人则全都居住在相邻而建的别院里。骆京香是因为成亲要祭拜班家祖先牌位,所以才进了主宅。
然后,骆京香站在湖边身体不适、喘不过气,可秋娘只是一味地咒骂。之后的事,“她”便真的毫无所知了……
莫丽喝完茶之后问:“春花,秋娘是怎么说我在成亲之夜掉进湖里这回事?”
春花犹豫地咬了下唇。
“直说无妨。”
“秋娘说夫人像疯了一样地往湖里冲去,是她大叫『救命』,才救妳回来的。”春花手指不停地绞扭着。
“还有呢?”莫丽挑眉问道。
“秋娘说那时的湖面很恐怖、漩涡一圈圈,就好像有妖魔鬼怪在拉人当替身往里头跳一样。”春花面露恐惧地说。
“太好了。”所以,果然是跟湖有关喽!那跟日子有关吗?
春花看着夫人发亮的眼神,打了个冷颤。“太好了?”
秋娘说夫人中邪了,被湖仙附身了,难道是真的吗?
“我想去那座湖边走走。”
“不可以、不可以!”春花吓得往外跑去,想找夏菊来挡一挡。
莫丽叹了口气,支肘托腮看着外头渐暗的天色,想着她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回到主宅湖边察看现场?
春花和夏菊,包括那个总以主子自居的秋娘,现在都严禁她单独外出。
逃走,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出路。唯有逃走,她才能回到湖边,或者跑到另一个不会突然跑出陌生夫婿要她履行夫妻义务的地方。
依照“骆京香”对班顾的印象,他可是个靠贩卖兵器为生、杀人不眨眼的魔人。谁要嫁给这种人啊!
可是,她逃走之后该如何在古代维生?
她知道现在的皇帝姓赵、首都南迁临安,所以她想自己是穿越到南宋了。
以前读书时,她那个着迷于李清照的国文老师曾花了一些时间来述说宋代女子生活走极端路线——一种是像骆京香这种自幼养在深闺,过得比婢女好,自由却比笼里的金丝雀还少的千金;另一种则是在酒店茶肆中,挽起袖子,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市井女子。
想她莫丽现在虽然变成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骆京香,但她在现代当过主编、营销公关也算她强项,只要有东西能卖,还怕在南宋社会里活不下去吗?
虽然她最大的目标是回到现代,但是主宅戒备森严,她搞不好没机会再进去,想来还是先从班府逃走,想办法安身立命方为上策。
现代女人就算是穿越了,也不该变成古人,应该要创造出自己的未来才对!她的穿越剧就要这样编,才符合她的个性啊。
“春花,这里太暗了。”莫丽说。
一会儿之后,惴惴不安的春花拉着夏菊一同端着蜡烛走了进来,看着夫人拿出画眉的螺子黛沾水,开始在本子上写着她看不懂的字。
莫丽埋首于她昨天叫春花为她特制的记事本上,在应办事项框框里逐一打勾。
Gold。打勾。
Clothes。打勾。
用英文写字的好处就是不怕别人偷看,虽然她用不惯毛笔,但螺子黛倒是拿得还算顺手。
“夫人,妳拿的那个螺子黛很贵,都说是别的国家才有的。”夏菊一看到她又拿螺子黛在写东西,忍不住心疼地嚷道。
“螺子黛已经加工完毕了,沾水就可以使用,比那些铜黛、青雀头黛,或是砚台磨墨都方便很多。”反正骆京香的丈夫有的是钱,况且他截至目前不曾来探望,摆明只想用钱来打发她,她又何必替他省花用?
莫丽继续写字。
一旁的春花和夏菊看着她的举动,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
“夫人是在画符吗?”夏菊压低声问道。
“我哪里知道。”春花说。
“灶房的吴大娘说咱们这院落里有湖仙。”夏菊说。
“吴大娘还说了什么?”春花也压低了声音。
莫丽佯装没听见地振笔疾书,却是一个字都没漏听。
“吴大娘说她前儿个一边看着夫人的补药罐子、一边替儿子补衣服,有事离开一会儿后,她摆在桌上的衣服就不见了,桌上还留了一两银子呢。”夏菊一脸羡慕地说。
“一两银子可以买六石大米啊!拿衣服的人究竟是有多急?”春花惊讶道。
满急的,因为想趁着丈夫还没回府之前,偷溜成功。骆京香在心里忖道。
“后来啊,吴大娘又开始缝补她儿子的鞋,没想到鞋也被拿走了,这回又押了一两银子。妳想想,若真是个人,直接去买鞋不就得了。”夏菊说得激动,手都挥了起来。
春花不解地问:“如果真的是湖仙变成人形,还需要衣服吗?”
是,而且那个湖仙娘娘就叫莫丽。莫丽在心中窃笑地合上记事本,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我倦了。”
“夫人,早点歇息。”春花、夏菊立刻闭嘴,训练有素地散开,一个奉上温水让她漱口、盥洗,一个则是替她拍被整榻,拿出暖被的汤婆子后,迎神一样地将她送上床。
“妳们都先离开吧,边间跟前几天一样,也不用留人了,免得吵到我。”莫丽说。
“是。”春花和夏菊两人点头,熄了灯烛后,就退了出去。
莫丽躺了好一会儿,直到听见外头敲更的声音,看到外头灯烛皆已熄灭之后,才无声地起身,将她早就备妥的值钱东西塞进布包,牢牢绑在身上。
她是不懂那些古玩的价值行情,也没法子扛几个花瓶在身上,不过金簪、金镯这种新嫁娘必备品,因为方便携带,倒是全都塞了进去。
莫丽缠住胸部,换上吴大娘儿子的衣服后,就着窗外月光,在梳妆镜前打量着自己一身的打扮,看起来还真是——
骨瘦如柴加呆头呆脑啊。
骆京香属于干扁体型,身高最多一百五十五公分,穿上男子长衫,根本没有半分潇洒可言,加上她补画了两条粗粗的眉,整个人看来霎时又傻了几分。
最大的麻烦是骆京香的皮肤太好,害她只得拿些炭灰磨细涂在脸上。
Youcandoit!莫丽推开西侧面对花园的小窗,慢慢地翻了出去。
四下无人,只有星星指路。她瞇着眼,凭着这几日在白天走过三次的记忆,沿着小径走到围墙边。
围墙约莫是两个她那么高,围墙外就是春天了!
她挽起袖子,手脚并用地爬上围墙边的大树,准备逃出生天。
正当莫丽手脚利落地爬上墙头,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叫嚣的声音,她立刻跳下墙头,拍拍**准备走人时,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混合着粗重气息与刀刃的声响。
她蓦然抬头,看到十步外出现一把能与星月争辉的闪亮大刀。
“奸夫哪里跑!”
莫丽看着一名壮汉拿着大刀,以千军万马之姿朝着她挥来。
救命!莫丽发挥她学生时代马拉松选手的功力,拚命地往前狂奔。
要是待会儿真的不幸被壮汉追上,她只好像变态大叔一样扯开衣襟,大叫“我是女的”……可是在这种月黑风高、四下无人的地方,虽然骆京香明显发育不良,但总归是个女的,想来也不会发生什么好事啊。
一思及此,莫丽便以一种肯定能跑进奥运预赛的速度往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