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耿氏,五福轻叹,她被人利用了,几句谣言让她迫不及待上门寻衅,而那个藏在幕后的人肯定躲在哪个角落等待结果。想至此,五福忍不住皱眉,四爷此行必定危险重重……
“莲姊姊何等家教,怎能口出秽言?事关妹妹的名节、四爷的名誉,还望莲姊姊慎言。”
“是我需要慎言还是妹妹该慎行?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咱们一起进屋里看看躺在床上的男人是四爷还是旁人,不就清楚了?”
“四爷交代,谁都不能打扰,莲姊姊胆子大敢冒犯四爷,妹妹胆子小可不敢做这种事,宫里嬷嬷教的,夫为天、妻为地,夫为尊、妾为卑,四爷交办之事,妹妹自该尽全力办到。至于姊姊的指控,待四爷清醒自可真相大白。”
“说到底,你就是不敢让我进屋。”
“是,万望姊姊原谅。”她给碧丝一个眼神,她会意,连忙进屋从里头把门给闩上。
“如果我偏不见谅呢。”五福越是阻挡,她越相信门后藏的不是四爷而是某个野男人。
她的口气大声音粗,态度坚持,快步上前伸手用力往嫣红头发扯去,婉儿见状也冲过来加入战局,顿时,厅里乱成一团。
“放开我!”五福突然放声大叫。
果果转头,看见耿氏的爪子扯着小姐的头发往后拉,果果是个胆大、不顾后果的,一把拽下耿氏的手臂,用力把她往后一推,砰地,她的背撞上茶几,上头的花瓶掉落碎了一地。
一阵火烧似的疼痛,自耿氏后背窜起,果果还指着她的鼻子怒道:“你把我家小姐弄痛了,你知不知道!”
方才嫣红、碧丝挡在自己前面,已令她怒火中烧,若非碍于她们服侍四爷多年,她老早狠狠搧两人巴掌,没想到果果比她们更大胆,竟然推她去撞茶几?
想也不想,耿氏一巴掌往果果脸上狠狠打下,那是使足力气的,打得自己的掌心隐隐作痛,而果果脸上瞬间出现一大片红肿。
五福等的就是这个!
她算准嫣红、碧丝不敢冲动,而她家忠心的果果可不会想太多,耿氏敢弄痛她,果果就敢弄死耿氏。
五福抓起桌上的酒壶,狠狠往地上一摔。
声响不够大,五福有点后悔自己的小家子气,应该找大一点的东西来摔,制造更大的声势,才能吓住对方。
不过还好,声势虽然不大,耿氏还是停下动作。
“莲姊姊好大的气势,跑到妹妹屋子里造谣诬蔑、责打下人,姊姊这是存心和妹妹过不去吗?行!既然姊姊这般鲁莽,便也怨不得妹妹无礼,来人!把耿侧妃给请出去,我这里庙小,容不下大神!”
她一喊,原本等在外面,没有主人下令不敢进门的粗使婆子和丫头蜂拥进来,一群人扯住雹秋莲、婉儿,把她们往外推。
这时,屋里出现比刚才更大的撞击声,紧接着碧丝受伤哀号的哽咽声出现。
“四爷,别动怒,奴婢马上出去请耿侧妃安静。”
她跌跌撞撞走出内室,额头一道血痕、半边额头成了青紫色,看起来颇为狰狞。
她满面泪湿,奔到五福跟前,恨恨地觑了耿秋莲一眼后说道:“主子,爷头疼得厉害,让您进去。”
五福寒声道:“很好,姊姊已经把四爷给吵醒,要不要一起进去看看,躺在床上的是四爷还是别的野男人?”
耿秋莲被碧丝的伤给吓着,这会儿,她的脑袋才倏地清醒。
是啊,嫣红、碧丝是四爷的人,她们怎么可能会帮着曾五福在背后偷人?就算曾五福再有手段,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几日内便收拢人心。
她被人算计了,李彤桦那个小娘养的,她定是听到什么风声自己不敢出头,才让丫头到她园子门口透露,她算准自己会出这个头,该死的女人!
想通这点,耿秋莲再不敢多待,她甩开众人的手,口气大转变,说道:“四爷醒了,妹妹快进去伺候,我不打扰了。”
丢下话,耿氏转身走得飞快,彷佛身后有千万大军在追赶似的。
五福快步进屋,几声软声劝慰传出,不多久,嫣红、果果轮流出屋传热水。
四爷吐了、四爷要沐浴、四爷头痛传太医、四爷……
屋子里一片混乱,一个黑影悄悄地从明院离开。
这场戏牺牲太大,碧丝额头那个伤不养一、两个月好不了,五福担心留下疤,让太医用最好的伤药,相较之下,果果脸上的红肿倒显得不碍事。
为求逼真,五福抠喉咙,硬把吞下去的东西给吐出来,然后传水、传汤、传药……
满园子上下都知道四爷喝挂了,心情大糟,耿侧妃还跑到明院添乱,搞得鸡飞狗跳。
这会儿,好不容易又服侍爷躺下来,明院才安静下来。
内室里,五福脸色凝重地看着三个婢女,两个带伤,一个狼狈不堪,耿秋莲不过是个被煽动的小角色,她们就损伤惨重,万一背后那个主使者出现,她们能守得住吗?
五福很不愿意这样说,但话不说不可。“我想,事情还没完。”
果果不懂,问:“耿侧妃待会儿还来吗?”
“耿侧妃不过是受人挑唆,到这里一探究竟,我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刚才那幕能不能唬过其它人,倘若对方按捺不住再来一回,我们必须做足准备。”五福语重心长。
“主子的意思是,四爷的行踪已被人窥知?”嫣红反应快,一下子就联想到四爷有危险。
“我猜,对方也不确定,否则早就自己杀进来,不必哄骗耿氏进来探听究竟。所以,要是真的有下一场,阵仗必定很大。”
“那该怎么办?”
五福沉吟许久后,抬眉缓声问:“你们跟在四爷身边时间久,能不能模仿四爷的声音?”
嫣红、碧丝互看一眼。
丑时三刻,明院外面人影幢幢。
涂管事和李彤桦领着一名穿着官服的男子敲开明院大门。
果然来了!五福与三个婢女看了彼此一眼,点头各就位置。
院门打开,嫣红领着果果和几名下人站在门前,来人身后有近五十个府卫,密密麻麻地站满院子。
嫣红问道:“不知皇子妃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嫣红姑娘,夜深打扰了,可事关重大,能不能请四爷出来说话。”
“不行!今儿个四爷脾气大,好不容易消停些,还望皇子妃别为难咱们下人。”今天的事不是满府上下都闹清楚了吗?嫣红直视李彤桦,心道:会是她吗?
看起来天真可爱、毫无心机的皇子妃?
涂管事迎上前,道:“事情是这样的,知府大人被刺客所伤,吴捕快追捕刺客,一路追到咱们府邸,见刺客跳进围墙,为确保安全,皇子妃这才让官兵进府搜查。”
嫣红冷冷一笑,把五福教她的话缓声说了,“都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可不是吗?咱四爷被派到这里守皇陵已经够委屈,没想到连一个小小的捕快也敢往咱们爷头上踩,这三更半夜好梦正酣,一声令下就要抄家?”
捕快上前一步,声如洪钟,显然是内力深厚之人,哪里是个小小捕快。“姑娘此言差矣,下官是为着保护四皇子而来,何来抄家一说?”
“不是抄家吗?你们这刀啊剑啊、一个个满脸横肉,那脸上分明写着咱们爷是乱臣贼子。”
“姑娘慎言。”
嫣红不理会,续道:“大人不知是何官职?姓什么、名什么,京里有什么熟识的官员?”
“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自然得问问清楚,倘若明天四爷上折子将此事往上禀报,总得有个正主儿来承担是不。”
见气氛拧了,李彤桦赶紧跳出来缓和,道:“嫣红姑娘错怪大人啦,大人追捕凶手,人逃到咱们府里外墙就不见,估计是躲进咱们府里来,为确保安全,姑娘让官兵进屋子里查一查吧。”
嫣红抬高下巴,笑望李彤桦,说道“皇子妃这话说差了,咱们府里有府卫五百余人,若真有凶手进来,早就一举成擒了,皇子妃这样让官兵大肆搜府,不明白的,还以为咱们四爷要造反。”
嫣红的话让李彤桦瞬间变了脸色,咬牙暗恨,这下作丫头,给她几分颜色竟开起染房,她这是仗谁的势呢?当真以为曾五福得宠,就可以把持内院,为所欲为?
搞清楚,这府里中馈还掌在她手心,她要谁死也没那么难。
沉了声,她微怒。“嫣红姑娘这话说得太重,本妃不过是想确保合家平安罢了,怎就牵扯到抄家、造反?还是麻烦嫣红姑娘进去同四爷禀报一声,说不定四爷也想想见见吴大人呢。”
“四爷……正在忙。”
“四爷不是醉了吗?听说半个时辰前已经清醒,哪有什么事可忙。”
眼角一跳,话套出来,是她了!
是李氏使的陷阱,让脑子笨得出浆的耿氏替她打头阵。换言之,主子估料得没错,今日四爷办的大事与皇后、大皇子有关。
“皇子妃还真清楚明院里发生的大小事儿,不知道这明院内外,有多少皇子妃的人?”
主子说过,不必留半点情面,句句插针、字字见血,虽然李氏比耿氏聪明,不会轻易动怒,但今晚过后,不管结局如何,这个家都不会有安宁之日了,既然如此,索性趁着这回一举撕开遮羞布,从此明枪明箭,再不做台面下的事。
“嫣红姑娘,这话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福妹妹、四爷的意思?”她想套出嫣红的话,猜猜曾五福在当中扮演什么角色。
嫣红不上当,笑着反问:“皇子妃说呢?”
李彤桦没想到嫣红敢这样应话,心头微动,莫非她是有恃无恐,四爷果真在屋里?
怎么办?要退吗?不行……无论如何,她都必须领吴大人进屋一探究竟,四爷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她若是再无法仗恃皇后娘娘,日后会落个什么下场?
也罢,暂且得罪四爷一回!
眼下朝堂局势清楚,大皇子已经慢慢收线,二皇子、五皇子一再被皇帝斥责,东宫太子之位必定落在大皇子头上。
娘家来信,让四爷千万助皇后娘娘一臂之力,但四爷连话都不肯与她多说,她能怎么劝?
眼下她只能紧紧跟随皇后,一旦大皇子登基,四爷还要依傍自己才能在皇后娘娘跟前站稳,到时曾五福算什么?男人,尤其在高位的男人,需要的是能够帮助自己的女人。
“大伙儿都明白,本妃不是个仗势压人的,可今天,本妃不得不仗势一回,否则满府下人有样学样,各个都学嫣红姑娘这般对待本妃,往后这后院可还有本妃立足之地?来人,推开门,本妃要见四爷一面。”
嫣红被堵了话,主子没料错,比起耿氏,李氏才是难对付的那个。
果果见嫣红招架不住,想起主子叮嘱,尽量拖延时间,若是四爷及时赶回来就没事了,所以就算撒泼胡闹、再挨上两巴掌,也得尽量把时间拉长。
于是她笑眼笑眉,对着嫣红问道:“嫣红姊姊,皇子妃和刺客是好朋友吗?”
嫣红闻言,觑了李彤桦一眼,她被果果的话气到,胸口不断起伏,彷佛喘不过气。
主子料事神准,对付聪明人最好的法子,就是打乱她的思绪,果果这样一句没头没脑、没根据的浑话,竟然就把李彤桦给憋着。
她与果果一搭一唱起来。“你怎么会这样想?”
“如果皇子妃和刺客不是好朋友,怎么会知道刺客别的地方不爱躲,偏偏就喜欢躲咱们明院?又怎么知道官兵一来,旁的地方不必查,就急急忙忙领着人往咱们明院来查?要不,皇子妃直接说清楚,刺客到底躲在哪里,果果直接领官差去抓人就是。”
“是啊,果果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呢?”嫣红真想给她一记掌声了。“皇子妃,不如您说说,刺客躲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