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风的所欲所求,注定他与五福当不了普通夫妻。
五福比谁都清楚,他于自己有所求,才会有眼下的“恩爱情深”,待他日成就大事之后,她得聪明退位,重拾过去心思,安安稳稳地找个角落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是再正确不过的,见过哪个皇帝可以“无能怯懦”到只拥有一个女人?前朝要平衡,后宫何尝不需平衡?那张龙椅承载着太多人的期待,他不能教人失望,所以大臣的心得安、荣耀得给、关系要结,女人一个个往里收,皇帝臣属才能一家亲。
这是有史以来,历代皇帝都做的事,他没道理不萧规曹随。
这时候她的心态就很重要了,摆端摆正、无欲无求、不争不忮,如果她依旧把活命摆在第一,她就必须彻底奉行低调的原则。
只是啊,凡是人,都贪心,有了屋就想要田,有了田就想要丰收年年,她怕啊,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习惯他的宠他的溺爱,再也回不去过往的平常心。
因此她必须每天告诫自己,这一切只是演戏,待曰后下戏,她得学会洗尽铅华,把如今的种种当成云烟。
保住心,别教它沦落,是五福除了对付耿氏、李氏之外,最重要的事。
无论如何,当妖妃的日子正式开启。
过去守皇陵的是皇上的兄长忠信王,从年轻守到年长,守到又病又弱,再也没有本事和皇上对抗争夺后才被调回京里。
他一走,熙风便带着三个妃子住进来,四皇子府里得用的下人早在他大婚之前先行过来,所以这里用的全是信得过的。
早在熙风到达之前,各个院落已经打理妥当。
这府里有几处园子,其中较大的有三处,分别是明院、清院和唐院,熙风住在最大的明院,其余两个园子分派给李氏和耿氏。
听到这个分派时,两人心满意得,欢欢喜喜地领着自己的下人把行装、嫁妆归置好,她们心中暗喜;再怎么说,爷终究是守礼的,长幼尊卑的道理不能废,何况她们背后都有人。
没想到,当所有的东西摆置好,让自己人满园子逛一圈,将府里上下探听清楚后,竟探知曾五福没有自己的院子,她直接搬进明院和四爷同寝同居,这太令人震撼了,四爷竟为她破坏规矩。当夜,耿氏摔破一对青瓷花瓶。
守皇陵是什么差事儿?
是闲差,闲到不能再闲的差事,但熙风真有这么闲?
才怪,他忙得很,经常夜行衣一换就飞得不见踪影。第一次亲眼看见他从窗户一跃,不见身影时,五福这才开始后怕。
他讲的是真的、童叟无欺的真,倘若当时他决定杀人灭口,她肯定会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她真是生死关头走一回呐。
这天,熙风又飞出门了,临出门前慎重交代道:“别让任何人知道我不在府里,我会尽快回来。”
这话学问大,“任何人”指的肯定不只有外面的人,连府里的都得一并防着,可见得今日要办的事,事关重大。
她冷冷顶了句,“放心,四爷与妾身正在恩爱呢,没有人敢进门打扰的。”
胆敢打断龙王降甘霖?谁不要命了!
瞥她一眼,顿觉开诚布公、协议合伙后,成了合伙人,不再是上司与下属,她的态度离恭敬越来越远了。
不过他倒因此高兴得很,怪吧,过去她的言行谨慎、面面倶到,他却摆出被倒债的臭脸,现在她无理取闹、使小性子,偶尔还讽刺两声,他反而耐心体贴。
男人不都喜欢女人深明大义的吗?难道自己的口味特殊,不爱贤德淑良,反爱任性刁蛮?
他乐得掐掐她的女敕脸,笑道:“聪明。记得,明儿个早上得累得下不了床,人家才会晓得四爷我神力高强。”
她哼哼笑两声,再次目送他消失在窗边,忍不住嘟囔两声,“爷当人太浪费了,应该去当鸟的。”
五福的嘟囔落进嫣红和碧丝耳里,令她们捣嘴闷笑不已,意思是爷当畜牲比当人合适?真敢呐,这位小侧妃连主子都敢说嘴了,短短数日变化真大。
“碧丝,你去备一席酒菜送进来。”
嫣红不解地望向五福,不是才刚吃过午膳吗?怎么又要备下酒菜?
见两人不解,五福解释道:“四爷要不是醉得厉害,怎么会连白日里都下不了床?”虽说从四皇子府送来的都是稳妥人,可随着李氏、耿氏进府的奴婢亦不少,谁晓得谁是谁的人、谁的眼线,何况中馈还掌在李氏手里呢,该防的事儿还是防得紧些好。
五福话一出,嫣红便明白了。
今日是耿氏生辰,前几天递了帖子过来,邀请主子与四爷与宴,那是个泼辣货色,要是四爷不出面,谁知她会闹出什么么蛾子。
“是。”
碧丝和嫣红领命下去,五福望一眼果果,这些天果果看到的事不少,却也没见她有什么疑惑,好似理所当然就接受了。
“果果,你过来。”五福向果果招手。果果走近,一如平常地冲着她笑,五福问:“有没有什么话想问我?”
果果认真想两下之后,摇头。
“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四爷老是飞进飞出,不从大门走出去。”
“嫣红姊姊说了,爷在练武功,若是不常常飞两下,会忘记的,那道理跟果果背书一样。”
吭,这样也行?五福被她的话逗笑了。
“主子,你干么这样看果果?我明白的,四爷练功的事不能被别人知道,要是旁人晓得四爷飞出去帮主子弄糖果,主子会挨皇后娘娘骂。”她说着,手往李氏、耿氏的园子方向指一指,压低声音道:“咱们真命苦呐,以前吃糖得躲着刘嬷嬷,现在还得躲着那两位,真不晓得吃糖有什么不好,人人都要盯着咱们瞧。”
果果一讲,五福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许久没吃糖。
劳身劳心又劳力啊,这种时候就该用一点糖果来抚慰自己才是,可怎地连吃糖的都没有了?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话也是嫣红告诉你的?”
“不对,是碧丝姊姊,总之啊,咱们这院子里发生的大小事情全不能让别人知道。说是皇子妃跟耿侧妃都虎视眈眈呢,她们成天想寻咱们的错,要是给她们抓到一只虱子,肯定也要大作文章。”她“成熟”地叹口气,把碧丝的表情模仿个十足十道:“那位可不是省油的灯,偏偏人家占了正妃的名分,背后又有皇后娘娘撑腰,爷也奈何不了她。”
“行,你明白就好。”让五福来讲,也找不出其它更好的借口说词。
“不过小姐,有件事儿你得知道。”果果突然认真起来,脸上有着说人八卦的兴奋感。
“什么事?”
“耿侧妃最近突然虔诚起来,经常找道姑到屋里说道呢。”
“许是漫漫长日,无聊吧。”
守皇陵的日子挺无聊的,不像在京里,可以举办或参加各式宴会,三、五个女人凑在一块儿,能说的话多了。
在这里,甭说没有什么宴会,就讲守陵这件事,本就是要深居简出,善尽孝道的,倘若后院三个女人一团和气还好,至少可以相约着赏花品茶,偏偏一个个心底各自打算,不设计款待对方就不错了,还相约赏花?
五福没有自找死路的偏好,想来她们也没有。
“不对,小姐,我觉得她想害人。”果果发挥她少有的推理能力。
找道姑害人?不如找两个刺客还有用些,她摇摇头说:“不会吧!”
“应该是。”
“怎么说?”
“刘嬷嬷说过,有道姑会做小纸人下咒,用火把纸人烧掉,被诅咒的人就莫名其妙死掉了。”她说得活灵活现,好像亲眼看见似的。
“做小纸人就能让人死,那朝廷何必花大把银子养兵,只消召集举国上下的道士一起开坛作法,一夜之间将敌国将领士兵全数歼灭,大齐马上就能开疆拓土,并吞邻近诸国。”
这事,她也听刘嬷嬷讲过,但她是不信的,如果作作法就能让耿氏消气,别买砒霜来毒自己,其实也不错。
“许是皇上拿不到那些敌将的生辰八字吧。”果果认真考虑道。
五福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说道:“放心,如果真有什么动静,四爷会知道的。”她们身边有窥伺四爷的眼线,难道四爷就没在她们身旁埋眼线,这是个你往我来的公平世界呐!
主仆对话间,嫣红和碧丝已经取来满桌酒席,五福拉开椅子对着众人说:“吃吧,除了酒以外,大家尽量吃。”
她得弄出一副杯盘狼藉的样儿,众人却得保持清醒,做戏嘛,做不了十成,也得做出个九成八。
举箸,她和丫头们开始大吃特吃,之后……便是等着各方苍蝇飞进来自投罗网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