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请进。”
一名三十余岁的男人走进内室,他身穿西玄尊贵的锦衣,面容秀雅,却是比周文武逊色两分,但他的气度雍容华贵,较周文武那时时无法掩饰的阴中带戾,周文晟简直是伶人如沐春风。
他意见神情还是呆样的徐直,先是一愣,而后面露担忧,抢步坐在床沿。
“大姑娘,你受惊了。”
“嗯。”徐直停顿片刻,才回过神补道:“让陛下担心了,徐直无事。”周文晟脸色难看,“什么无事!竟然有人胆敢在天子脚下对西玄徐直下手,那等同狠狠下了朕的颜面。你放心,朕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陛下恩德。”她简洁道。
“瞧你,朕还是头一遭看见你如此虚弱的模样。你这时候还真跟一般姑娘没有什么不同呢。”说着说着他也颇感好笑。
徐直看着他。
周文晟素知她的性子,苦笑着:“你这一板一眼的性子还真是没有变过……”他话一顿,看见白华端药进来,跟在后面的姜玖半垂着眼,一入内室立刻伏地而跪。
周文晟淡淡地扫过姜玖,超白华伸出手。“我来吧。”
“陛下……”白华的声音沙哑,显然哭过一回。
“是朕的京师让人有可乘之机伤了徐直,朕都不知道该如何弥补她,喂这一碗药有算的了什么?”他接过药碗,小心翼翼地盛了一匙送到她唇畔。
徐直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张开嘴一口口喝着,周文晟也十分耐心地喂着,但看得出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好几次药汁溅了几滴出来,徐直只是看了两眼,难得没有嫌弃。
西玄男子多霸道,这种喂药的举止几乎难见,一时之间室内宁静无声,男后女美,美好的像幅人物画。
等到她喝了大半碗再也喝不下去时,周文晟才将碗交给跪着的白华。他道:“大姑娘可知是金执吾返回,元宝楼里的人才有生机?”
“金执吾?”她声音略哑。
“正是,他道元宝楼对面的小倌察觉不对,特意去告诉她,因此他去而复返。反而是你这些身边人,个个不中用,哪怕打不过人,也该拼死护大姑娘周全。姜玖,你道是也不是?”
“罪民万死难辞其咎。”姜玖低着头答道。
“大姑娘受难时,你说你在哪里?”
“罪民正被困在赵家贵人身边,请陛下赐罪。”
“朕赐罪?你忘了如今你的主人是谁么?”周文晟只徐直还没有时间搞清前因后果,便柔声解释:“赵紫欢抢了个女人,正是外国戏班子的人。这些伶人胆大包天,趁着赵家包场,意图杀尽赵家人,你跟学士们是池鱼之殃,姜玖当时正在赵家那头月兑不了身,也算赵家祖上积德,要不是姜玖在那,只怕是要绝了后。但,他保护不力是事实,大姑娘,你说,你要怎么罚他?”
徐直不在意地说道:“陛下做主便是。”顿了下,她追问:“那些伶人呢?”
“不是死了就是逃了,你放心,他们的目标并非是你,只是将你误以为是赵家人,断然不会找你寻仇,朕必定将他们一个不漏的逮到。”他抿起嘴再道:“西玄贵族之后,益发地登不上台面了。”同墨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迅速比了个手势。
周文晟眼尖的看到了。“她在比什么?”
同墨立刻朝周文武这方顿首跪着。
徐直代为说明:“她说,阿玖有罪在身,但不能离开徐府,九行还没有上手,会造成我的麻烦。”她偏头想了下,点头道:“同墨说得对,陛下,阿玖的罪暂缓吧。”
周文晟温和道:“都听你的,那就让姜玖戴罪立功吧。”目光移到同墨,问道:“姓什么?”
只一次,徐直停顿稍久,叹口气道:“阿玖,你代同墨回答。”
周文晟连眼皮也不眨,嘴角差点要露出有趣的笑来。徐直吩咐得如此理直气壮,分明是连身边人姓什么都搞不清楚,都跟了这么多年,真不知她是天生对人无情还是不问世事?
姜玖毕恭毕敬答道:“同墨姓乌。”
“乌?我想起来了,京师大姓,乌同墨,朕记得十多年前乌家犯了事,全族入狱,当时乌家有名天生将才叫乌桐生吧?他骑射搏击西玄无人可敌,声名显赫,若然不是他父亲犯了大罪,今日西玄贵族里又岂会拿不出人来……大姑娘,想当年我们鲜衣怒马、意气风发,说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为过,十几年过去了,物是人非,妹妹看见年轻贵族在朝堂上,都深感你我都已经老了……”说到此处,他看着徐直尚且年轻娇女敕的面容,喉头一梗,再也感慨不下去了,只想说一句“这保养良方可否给皇后一份”,最后他还是难以启齿,只得硬生生地转了话:“这乌同墨是旁支?”
姜玖付身答道:“是,她嫁给再临,再临因病去世,她无处可去,就一直留在府里。”
周文晟点头,转向徐直,细细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你没事就好,头还疼吗?”
“尚能忍受。”
他忧心地直叹息,“我听姜玖说,近年你头痛症犯得次数多了些,是不?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你是西玄的荣耀,是朕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好友,朕必会穷尽一切让御医想尽办法治好你的,嗯?”他倾向前,神态十分自然地替她撩过乌黑直发至肩后,距离近到可以闻到徐直身上的熏香。
姜玖微微抬起眼皮,看着床上的人。
白华垂着眼,僵硬地盯着地上浅浅地人影。
同墨的视线则落在周文晟绣着凤凰纹的衣摆下的靴子。
他支付轻轻碰到她唇上伤口,“哪来的?杀手伤的?不像啊。”徐直微微侧开脸,说道:“陛下,我也是会痛的。”
周文晟像是回过神,身体坐直,笑道:“没办法,徐直你忍受疼痛的能力异于常人。举例来说,明明头痛到倒要看大夫了,你居然还能面不改色,也就不能怪我以为你唇上这点小伤根本不疼,到底伤哪来的?”他又将话题转回此处。
徐直沉默一会儿,看向白华。“我忘了。怎么来的?”,毕恭毕敬道:“当时我们跌倒在地,许是那时大姑娘自己咬伤的。”徐直又看向周文晟。
他眉心微拢,又笑。“好了,都过去了,莫怕,往后朕必不会让此种事再发生。”
“陛下登基两个月了,徐直的墓也该继续动工了。”
他闻言,难掩哀伤,“好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我就不吵你了,好好休息,需要什么药材,尽避差人来要。”走到房门口,他起身,又回头看一眼还是呆头呆脑的徐直,眼底涌出笑意,摇头出去了。
出去前,他听见里头的姜玖说道:“大姑娘,我去送陛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