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这一夜,吃了殷无忧亲手喂的药汤,炎焰睡得特别早,她看着他过了好几个时辰,接近清晨的时候,她拿起了早就准备好的包裹,准备离去。
“请好好照顾他,这个药要按时给他服下,免得他体内的余毒再次发作,知道吗?”她拿了几包药粉给守卫的将领,细心地嘱咐道。
“属下知道。”将领接过药包。
“那我走了。”
“娘娘,请等皇上醒来之后再走吧!”他虽然不知道殷无忧为什么要走,但他心里觉得事情不太单纯。
“不,他一时片刻醒不来了,我给他吃了点睡药,只怕在明天之前他都无法醒来,他失血过多,应该要好好休养才对。”
她轻抚着他线条刚硬的鬓角,瞅着他沉静的睡颜,心想要是让他知道她让他吃了会昏睡的药,只怕要对她大发雷霆吧!
喂皇帝乱吃药,她这位娘娘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娘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将领惊问。
他曾经在宫外听说过这位娘娘的传奇故事,听说她在入宫选秀,被钦点为皇后之时,还把皇帝亲赠的玉如意当成“路费”!
殷无忧不知道这位将军心里如何想她,因为把玉如意当成发配边疆的路费绝对不是她干过最惊人之举,天底下大概没人知道她曾经咬过皇帝一口,而且是用尽吃女乃力气的那一种。
就连被废后,也都是她主动要求的呢!
虽然最后的下场不怎么好就是了!
“我不想让他为难,也不想让自己为难。”她淡淡一笑。
“属下不明白娘娘话中的意思。”
“我被褫去后位,贬入冷宫,原本就与一个囚犯没有两样,就算是因为要救皇上的命,私自出宫就是犯了宫规,罪无可恕,是该死之人。”
“但只要皇上下令……”
“不,就是因为他能够包庇我,我才说他会为难,他是一国之尊,不该为了一个罪人乱了国法,他不需要为我开先例,一点都不需要。”
“那……娘娘怎么也说自己会为难呢?”
“因为……”她不回答,反而苦涩地笑了,“好好照顾皇上,他还会睡上一阵子,告诉他,以后好好保重自己,不要再受伤了,否则……”
“无忧?”炎焰睁开眼睛,第一句唤的就是她的名字。
“皇上,你终于醒了!”将领不禁松了口气。
见不到殷无忧在身边,炎焰拧起了眉心,“无忧呢?去叫她来,就说朕醒了,想要见她。”
“这……”
“有问题吗?”
“回皇上,娘娘早在昨天清晨就出发回京了,她说……”
“说什么?”
“她说请皇上保重,不要再轻易让自己受伤,否则以后就只有御医能替您看病,她帮不上忙了!”
“什么叫做她帮不上忙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无忧呢?快去把她找来,朕要立刻见到地!”炎焰心里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娘娘回京去领罪了!”
“领罪?她何罪之有?”他低吼道。
“娘娘说她来平城替皇上疗伤并没有领牌得到允许,是她擅自出宫,她说按照宫廷规定,一个后宫嫔妃擅自出宫已是大罪,更何况她是被皇上贬谪在冷宫里的罪人呢?所以……娘娘回京去领罪了!”
“该死!她要多少出宫的符节,朕都可以赐纶地,她又何必——”
“娘娘说她不要让皇上为难,就是因为皇上可以保她,她才故意喂皇上吃下睡药,趁皇上昏迷不醒的时候离去。”
她竟敢让他吃下睡药!?那妮子……
炎焰觉得自己简直快被她的不知死活给气死,但此刻,在他心里最多的是对她安危的担忧!
“快备马,朕要回京!”说着,炎焰掀开锦被,翻身下榻。
“皇上,您的伤势尚未完全痊愈,请不要勉强。”将领急忙阻止。
“滚开!”炎焰挥开将领搀扶的手,投给他冷厉的一横,“快占准备,朕要立刻回京,立刻!”
就怕来不及……
老天,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失去她,那绝望的恐惧会在一瞬间教他的心口为之冰冷!
炎焰率领着一群精锐的兵马,一连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追赶,他丝毫顾不得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在第二天的晚上,原本已经收口的伤痕再度因为过度的拉扯而撕裂,他命令将上简单地做了包扎,随后继续赶路。
他的心因急切而狂热,因恐惧而冰凉,冷热煎熬,几乎胀裂开来,就怕来不及阻止她回京去送死……
“快!快追上皇上!”押后的将领看主子不断地加快马鞭,心里一急,也跟着加快速度追随上去,以便随时可以保护主子。
一群人马狂奔而过,扬起了漫天烟尘……
炎焰片刻都不愿意耽搁,他不能,也不愿在知道她对自己有多么重要之后,再度失去她……
在他们一行人提前要离开军营之际,守营的将士捉到了一名行踪鬼祟,作势要离去的伙头夫,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从京城被人托来送信,知道庄妃拿桃儿的性命要挟殷无忧回京去领罪!
这—去,只怕凶多吉少!
但她何罪之有?她拚了命潜逃出宫,只是为了要救他呀!
炎焰再度快马加鞭,希望能够在今天傍晚之前进入京城的围地,冷不防的一阵剧痛袭上,他紧拉住了缰绳,差点被扬蹄嘶鸣的马儿给摔了下来。
“皇上!?”
众人一阵惊喊,急着上前稳住主子的坐骑,一名带头的将领终于忍不住出声劝谏,“皇上,请您以龙体为重——”
“不,不能慢,要是慢了一步,无忧她的性命……不,不行!”这时,炎焰咬牙忍住了疼痛,心里闪过了一个念头,“朕要拟一道旨意,派精兵快马加鞭将旨意传回京城,在朕回京之前,谁也不能动无忧半根寒毛!”
她是真不想活了吗?
竟然会傻得自投罗网,回京任人宰割……
殷无忧一进京就被人带回了皇宫,彷佛她的一举一动早就在庄妃的掌控之下,一直以来,他们殷庄二家关系就不好,她父亲在皇上面前受宠的程度,早就成了庄宰相的眼中钉。
她看着打扮得娇艳无比的庄妃,看出了她眼中充满了对她的怨恨,似乎巴不得杀了她,一解没当上皇后的宿怨。
“没想到你真的敢单独回京,殷无忧,我真不知道要说你有勇气,还是要说你简直就是一个傻瓜!,”
庄妃看着猎物落网,心里非常得意,因为她还来得及在炎焰回宫之前,将殷无忧这只狐狸精给解决掉!
“把桃儿放了,我私自出宫的事情与她无关。”殷无忧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她不能因为自己而牵连无辜。
“无关?没有那丫头的帮忙,你能出得去?不过,我只要能够除掉你,就等与了结一个心头大患,那丫头根本就不重要。”
这时,宫门外忽然传来“圣旨到”的喊声,但庄妃却不把它当—回事,扬声唤来手下的人,他们个个手里都拿着长棍。
“给我打,今天非要她的小命不可!”庄妃一声令下,长棍也随着高高举起,眼看就要打在殷无忧身上。
殷无忧看着一根根凶恶的长棍就在落在身上,她心里绝望极了,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浮现了炎焰盛怒的脸庞。
她这么自寻死路,一定会气坏他的。
“慢着!”炎焰低沉的嗓音冷怒地扬起。
“皇……皇上!”庄妃吃惊地看着炎焰出现在宫门口,缓步而入,他……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真是教朕大开了眼界,连朕的旨意都不接,竟然在后宫之中就动用起私刑了!”他一个眼神示意,身旁的将士立刻上前将庄妃身旁的宫女内人都捉了起来,就连庄妃都被两名卫士给押住了。
庄妃还不死心,急着解释道:“皇上,臣妾是无罪的,是这个殷无忧私自出宫,涉嫌秽乱宫廷,臣妾才会将她治罪……”
“住口!”他冷然怒喝,“你说她秽乱宫廷?她这些门子都跟朕在一起,那你岂不是暗指朕就是跟她一起秽乱宫廷的奸夫?”
“不……不是……”
“再说,你凭什么将她治罪?朕不记得有给你皇后的衔位,一个小小的后宫嫔妃如此大放厥词,是你爹庄宰相教你的吗?”
“不……不是……”庄妃已经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她现在只想着她爹赶快来救她一命。
“不是最好,否则只怕是罪上加罪,朕已经派人去宰相府请他进刑部,联要问问他究竟是何居心,竟然诬陷殷昌宗大人叛国,迟早都要得个水落石出。”炎焰冷哼了声,长臂一扬,“来人,把庄妃带下去,听候朕的发落!”
“皇上饶命!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皇上饶命……”
对于庄妃的哀声求饶,炎焰懒顾一眼,此刻他全副的心神都放在殷无忧身上,他瞇细黑眸紧盯着地,久久不发一语。
殷无忧低垂螓首,不敢抬头正视他,但就算不看也能够感受到他凌厉的瞪视,越是这样,她越不敢看他,直到她发现有一种红色的液体不断地从他的指尖滴落地面。
是血!
她慌忙地抬起矫颜,看见了他的肩胛上透出一片殷红,“你的伤口……你的伤口又再流血了!”
“你担心吗?你不是存心要气死朕吗?干嘛还担心朕的伤势。”炎焰冷冷地说道。
她握住衣袖的前端,赶忙上前按住他的伤口,“我当然担心你,让我替你疗伤,把血止住……”
“不必了!”他别过脸庞,不理会她的一番好意。
“为什么你说不必了?疗伤要紧,你就不要再跟我赌气了!”她好着急,看着他的鲜血不断地溢出她的指缝,她心里都快疼死了。
“赌气?”他投给她淡淡的一睨,“这本领朕比得过你吗?为了跟朕赌气,你可以连皇后都不当,为了跟你自己赌气,你可以连命都不要,对于这一点,朕甘拜下风。”
“你不要这么说嘛!我……”
“难道你就真的那么不相信朕吗?朕乃是九五之尊,如果保不住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岂不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吗?”他忍不住咆哮低吼。
“我……”她被他吼得愣住了。
“你什么?”他心里实在是气坏了,冷哼了声,半点都不给她余地,“对,朕忘了,你是全天底下最倔强、最厉害的女人,就算没有朕,你也一样可以活得很好,不是吗?”
“不……不是的!”她心慌意乱地摇头,“我要感谢你及时出现救了我,如果没有你,我只怕已经死了,但就在最后一刻,我发现自己不愿意就此死去,我想活着。”
“你当然必须活着,要是你死了,就算是阴曹地府,朕也要将你的魂魄追回来!”他挑眉横睨了地一眼,以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闻言,殷无忧好半晌不能言语,一下子又哭又笑地抱住他,不管他气恼的问话。
“你抱着朕干什么?说话呀!殷无忧,朕一定要你给个交代,咱们之间的恩怨今天统统一次解决……”
后来,在殷无忧的建议之下,炎焰命人将她所种的百瑞药苗分送到全国各地,从官府到地方人人得而种之,由于这种草药有强烈解毒的功能,所以人们都很尽心在栽培,当然,有了这个重要的药引,中原的士兵们也就不用害怕罗龙国的毒药了!
殷昌宗的罪名被洗刷,殷无忧恢复了皇后的地位,并且不久之后就传出了怀孕的喜讯,得到炎焰独—无二的宠爱,他们的日子应该可以算是幸福美满的,不过……
她不再凡事与他起冲突,有时简直柔顺得教人心里发毛,这情况教炎焰浑身不舒服,他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所以凡是她提出来的要求,他没有不允的。
“我想吃白糖糕。”
“白糖糕?”她今人这个要求出于他意料之外。
“对,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随便买来塞我的嘴,不让我说话的白糖糕。”
“那不是随便,是情有可原,朕是怕你再往联的手臂咬—口,才会买那东西来塞你这张厉害的小嘴。”
“随便你怎么说,我一直想再吃一次,在冷宫里的时候,我常常想起白糖糕那黏牙的甜味,不过那糖粉真气人,不小心就沾满了我整个嘴巴。”她可没忘记他当时取笑她长了满脸白胡子。
“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并不是很喜欢那白糖糕的味道,为什么执意还要再吃一次呢?”
“如果你能再让我吃一次,我就告诉你理由。”她扬起柔丽的瑰唇,投给他神秘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