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响起,她伸手在包包模索了好一会儿,才模出来,醉了的她眯着眼要按下通话键,试了好几下才按准位置,无心注意来电显示名称。
当电话通了,彼方传来男声,他对她接了电话显得心情不错,语气愉悦,“冬晴,我今天加班太晚,来你店门前已经拉下铁门,现在你在哪?”
“你……你谁啊你?”她脑袋茫茫的,一时认不出来对方的声音。
“我是谁你不知道?”彼端语气诡异地问。
“知道了我还会问你喔,你很笨耶!”她说着,忽然笑出声,“哈哈,我知道了,你是诈骗集团对不对?下一句话一定是我们很久不见了,猜猜我是谁?哼哼,被我拆穿了对吧,你骗不到我的!”
苏少齐陷入沉默。
如果不是确定这是她的声音,他还以为是别人误接了电话。
她的语气很像喝醉酒……季冬晴会喝酒?怎么可能,她性格乖巧,是好女孩一枚,印象中也没见过她碰过酒。
虽然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也没有别的答案可以解释她现在的状况。
他的声音显得不怎么高兴,“你在哪里?”
“我在哪……关你什么事啊?厉害的话自己来找我啊!”她嘻嘻哈哈的。
“你旁边有人吗?叫她听电话!”他的口气不怎么好。他想,在这个圣诞夜前夕,她说不定是因为和同事在一起同乐所以喝了酒,他得和她朋友谈谈,她们怎能可以让季冬晴喝酒,带坏她!
“你凶什么啊?”她皱了皱鼻,“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啊!”
他深吸气,告诉自己冷静,跟酒醉的人讲话不宜硬碰硬,“你应该不在家吧,这么晚了在外面不安全,我接你回家。”
“听你这样说……你是好人?”
“对,所以你现在在哪?”
“便利商店啊。”她打了个酒嗝。
便利商店?她不是和朋友在某间餐厅或是店里庆祝吗?
罢了,先找到她再说。
“这条街便利商店很多,一间间找太麻烦,你把电话给店员。”
“把电话给店员喔……”她茫然地左右张望。
由于她酒醉的样子让店员对她多了几分关注,也很困扰她要是醉倒怎么办,于是她一张望,女店员就主动走过来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希望是叫她帮忙叫计程车之类的。
“有人要我把电话给店员。”她把手机递给她,“给你!”
店员一头雾水接过来,应了几声后,告诉对方店址,心里松口气,将结束通话的手机还给季冬晴,说:“你认识的人会来接你。”
她拿回电话,傻傻地放到耳朵边听,没声音,摇头晃脑地把手机放回包包里,困惑地低喃,“认识的人,谁啊……”
没多久,就有个熟悉的身影大步跨入店内,着急地张望了一圈店里,一看到她就往她的方向直直走来。
那名男人靠得越近,她的眼睛瞪得越大。
他皱眉看了一眼她面前桌上的一堆水果酒酒瓶,环顾一下附近,没有她的同事身影,心火立刻烧了起来,回眸狠瞪她一眼,“你一个人喝酒?”这女人难道不知道水果酒喝多也会醉吗?更何况她是不会喝酒的人!扁一瓶就够多了,还喝这么多瓶。最令他火大的是她一个人喝,万一醉后被别人装作是熟人捡走怎么办!
她没回答他,原本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下一秒像是受到惊吓一样,伸手指着他大叫,“苏……苏少齐!”
她这一叫,店里所有人都看向他们。
苏少齐眉头打结得更严重。醉得真彻底,出生权贵家庭的她,教养极好,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下大声嚷嚷的。
他一把拉起她,不顾她的挣扎,把她带出便利商店。
“你……你干什么啦你!”她边叫,还张嘴狠咬他攫住她手腕的手,他虽吃痛但不放手,反而加重了几分力道,让她挣月兑不了。
他怒火中烧,走到停在附近的跑车旁,打开车门后将她塞进副驾驶座,关上车门时还格外用力;在她伸手想打开车门前,他已从另一边的车门上车,关门的同时按下反锁键。
眼见推不开,她回头骂他,还伸手使力打他,“放我出去,你只会欺负我!苏少齐是浑蛋!”
苏少齐擒住她搥打他的双手,对她怒声说:“我欺负你?!季冬晴,在公共场所独自一人喝醉,传出去对你或是季家都不是好事,别忘了你的身分地位!”
她先是微愣,本已经哭到红肿的眼眶,眼泪又开始掉个不停,她对他吼,“那又怎样……季家不要我了!我就是没人要的小孩!谁也管不着我!”
她夺眶而出的眼泪,令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怒火也偷偷消失了。
她孩子气的言语和怒吼,以及攻击行为,他可以归咎于酒醉后的失常。
但是她的眼泪……他从没见过她在他面前哭过,在婚姻关系尚存的日子里是如此,在离婚后,也是如此;印象最深的是她主动提离婚时的表情,就算已经很难过,难过到快哭了,也不会掉泪给他看,还勉强自己微笑。
他从不相信她没哭过,心底曾有过疑惑,她为何不哭给他看,她不是那种倔强得不肯示弱的人才是。
通常女人不是都希望喜欢的人心疼她的吗?
他从没问过她这个问题,以前的他不是很在乎答案,现在的他却觉得,该不会是因为他的冷漠让她觉得在他面前掉泪,反而会让他更厌烦?
再次的,他体会到自己是多么可恶的男人。
“别哭了。”他沙哑地说,使力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在他的胸膛。他头次觉得女人的眼泪能穿透他的心,让他为她痛。
她反而哭得更凶,在他怀中挣扎,“我今天真是糟透了,我讨厌二姊,讨厌季家!也讨厌你,你放开我!”
怎么会特地提到她二姊?难不成她说季家不要她,是因为遇到她二姊,二姊对她说了什么?
这是她喝酒的原因吗?
难不成因为她和他离婚,原本待她不算好的季家就切断和她的关系了?
苏少齐不放手,反而抱紧了几分,说:“季家不要你,没关系,你还有我!”
他的话并没有让她高兴,“我才不要你!我讨厌你,你没听到吗?!”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真心话,但光是她说了出口,就已令他的心脏抽紧。
他说:“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我之前的表现,我承认是很糟,但之后,我保证不会了。”他伸手将放在后座的槲寄生和礼物盒捞过来,塞到她怀里,“这是圣诞节礼物!”
“圣诞节……礼物?”她呆愣地望着怀里的东西。
“对。”他有点不自在地说:“以前都是你送我,现在换我回送,没什么不对吧?”
她垂着头,没说话。
他再补一句,“你不是喜欢圣诞节吗?既然你一个人,那我陪你过。”
“……我不是喜欢圣诞节,我只是想要藉由圣诞节的热闹融入家里;现在……圣诞节,对我来说已经没意义了,我讨厌这个节日!”她越说越委屈,扁着嘴。
他闻言,不禁心焦。她的意思是……再也不期望和谁成为家人了吗?
“你知道槲寄生的意义吗?”他不死心。
她望着怀中的槲寄生好一会儿,歪着脑袋,“欸……好像记得……又好像不记得?”
“在槲寄生下接吻的情侣会幸福。”他握住她的双肩,“你能懂我带槲寄生来见你的用意吗?”
“幸福……”她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表情有点恍惚。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跟我在一起,不必立刻再结婚,但我会让你明白我对你是认真的!”他重声强调,怕她听不进去,“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她抬眼,眼神非常困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皱眉。
“为什么想和我在一起?你喜欢我什么啊?”她茫然地问:“之前你说你不能没有我,我也不太懂耶?为什么啊?”
她问了原因,代表还是在乎他的吧?
他微笑说:“家里自从没了你,就像失了温度一样,没人会特别注意花圃的花是否要浇水,也没人会注意冰箱是否随时会有我喜欢的红酒和凉拌海蜇皮,窗帘和桌巾也不会常常换样式,公司也没了你替我做的法式咸派,我也失去了你常常为我等门的身影;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有你的影子,每多待一刻,都让人很寂寞。”
她睁圆着眼看他。
他继续说:“你离开后,虽然生活恢复到没有你的时候,但我同时也明白了原来我的家很冰冷,管家和仆人谨守本分,不会关心我,我父母感情失和,各有生活和事业,弟弟和我不合,我和家人除了一起吃饭以外,不会彼此分享开心和悲伤的事情,没有你我反而更不想回家。我太迟钝,直到你离开后才发现你的温柔和关心是我需要的;你还记得吗?以前我曾问过你,为什么要包揽家事,亲自煮三餐,打理家里,而不是当个悠闲的少女乃女乃,你回答我,照顾我和照顾这个家,是你表现爱的方式;现在,我懂了你的爱。”
她听完后,直接了当地说:“原来你只是因为不习惯啊?”
他微愕之后,否认,“不是!”
“我听不出来你喜欢我什么啊?”她很坦然的说。
他哑然,虽然内心很清楚不是她说的那样,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你再找个人做跟我一样的事情就好了啊。”她说:“你根本没必要再来找我啊!”
“不是这样的!”他忍不住吼她。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她现在的想法完全抹去。
“不是这样……不然是哪样啊?”被凶,她直觉凶回去,“而且,你提的那些,反而是我不喜欢的!”
“什么?”
“我为你夜夜等门,是为了让你眼底映着我的身影;我三餐做饭,是想要收服你的胃再收服你的心;我在花圃种花,是为了让我的爱情开花结果;为了让你喜欢回家,我装饰着家里,希望给你温馨的感觉;我每次关心你的身体却被你凶的时候,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能继续坚持关心下去,因为我不希望输给你在外面的那些女人!但这些到最后都没有意义,回想起来都让我觉得我好愚蠢!”
他咬牙,心里很沉,不只是为了她的指控,而是他觉得美好的事情,居然已经被她视为不堪回首的事情了……
她不放过他,继续说:“姚小姐打电话呛我,我多想大哭一场;你父亲叫我跟你离婚,我难过得觉得世界崩塌了;你答应离婚时,我真的很讨厌你,讨厌到我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了!”
他屏息地听着。这才明白,原来她开口离婚前,遭受了很大的压力……如果不是喝醉酒,恐怕她不会告诉他这些事情吧。
“我真笨,不该把自己所有的存款当作你给的钱交给父亲,不但没被任何人感谢,还被认为没尽力,没有挽救我的婚姻,还被二姊指责!”
他听了更自责,她不要他的赡养费,原来是因为已经给了。为此她得立刻自力更生,连难过的时间都没有……
“我不会再为你做同样的事情了!”她用力地说,像是要将过去的委屈全部都倒出来一样,“过去那个愚蠢的我已经死了,在从户政事务所出来的时候,就消失了,不会再回来了!”
“……”他只能慌乱地看着她。
“你听清楚吗,所以我不可能再嫁给你,回到你家!”
“别说了!”无法忍受她继续说下去,他堵上她的嘴,用唇。
不是有意要轻薄她的,冲动下,下意识就这么做了。但一接触到她带着水果酒的酸甜滋味的唇,忍不住留恋,想撷取包多。
她被吻的反应,是瞪大了眼。在他有技巧的接吻下,酒醉状况下的她很快就听从身体的反应,眼神变得迷茫,也主动攀上他的脖子。
他的双手溜过她柔软的发丝,捧住她的后脑杓,不让她有退缩的机会,激切地将她按向他。
在气息续乱,几乎快要失控的时候,他离开她的唇,止饥地在她的耳朵及脖子吻了一下,才放开她。
陡然失去带来快乐的温暖纠缠,她失落地看着他,本能地要上前索吻,他伸臂将她推离。
“我带你回家,把地址告诉我。”
她却在旁边又哭了,“我就知道……你对我根本没感觉,你来找我只是要把免费佣人找回去,跟爱没关系!”
他推离她的举止勾起她曾经日日夜夜希望他改变主意和她同房,真正成为夫妻的记忆。那辛酸的渴望,如今像是被燃起又被狠狠捻熄一样,令她焦躁不安,模糊的脑子也无法正常运转。
“你酒醒后会后悔的!”他拒绝她。
“你根本就是心虚!”
“再继续下去,我会要了你的!”他焦躁地回道。
“那又怎样!你如果无法碰我,就代表我说的是真的!”她哭着指控,“你对我根本不是爱情,所以无法对我有感觉!”
被逼得理智再次断线的他,低咒了一声,然后,将她按在椅背上,再次吻了她。
这次,他无法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