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回家探娘亲时,无意间听爹提起的,他说朝中似乎有人密谋叛乱,所以我才修书通知。我想家书别人不会提防,应该容易到你手中。”夏如雁终于停笔,显然对于一地水草画得满意了。
“多谢。”除了这话,霍青越还真不晓得能说什么。他甚至与这小妾不熟。
“你客气什么?我们是一家人,关心你也是应该的啊!而且我也希望朝中少几个贪官呢!”夏如雁笑得眉眼微弯,甜得像要溢出蜜来。
“你这几个月……都在画这些?”霍青越对这些诗画并无兴致,但跟着皇上及几个好诗文的亲友相处久了,多少看得出好坏之别。
夏如雁的文采才能,确实比坊间一般才子来得强多了。
“这就是我爱的啊!虽然无法远行,四处赏山画景,但能自由而随心所欲,我已经很高兴了。在你这府里,比我家里还来得开心呢!”再怎么说,娘亲都希望她多少学点女红,所以尽避她有个明理的爹,娘亲总带给她些许压力。
但如今,在被霍青越纳为小妾之后,她不但不用面对外人的冷嘲热讽,甚至还能自由作画题字,还有什么事比这更令她开心呢?
尤其这将军府里的下人,似乎也被主子训练得极好,对她这小妾,依然视为当家主母股尊敬,让她真是讨了个便宜。
“四处赏山……你喜欢出游?”霍青越不自觉地在桌边落坐。
“喜欢得不得了!”夏如雁说着,眼神都透出晶灿眸光来,“要不是因为身为女子,让我外出时有诸多不便,不然我还真想拎着包袱,走遍天下百川、画逻天下美景……”
她说得向往,让霍青越听得出神,像给她拉着,连魂都出了窍,而两人已共游在群山绿水之间。
领军打仗,他见过不少风景,虽多数遭战火波及,却也令他相当珍惜难得美景。
所以,虽然原因不尽相同,但他与夏如雁一样,都喜欢这些浑然天成的美丽景致。
如果能与夏如雁一同出游,想必她会是个良伴吧?
至今为止,他还真没遇过像夏如雁这般开朗外向的姑娘。
就连他的亡妻,虽然柔情万千,却不是能够陪伴着他四处游历的对象。
“小时候爹还在当县令时,我曾经去过南疆,那边的水景比起北方细致又美丽,与那群山遍野的风情完全不同……”夏如雁一提起自己印象中的美景,便滔滔不绝地停不下来。
她话多,倒显得霍青越越发沉静,只是听着她的长篇连串话语,他竟没有烦闷的感觉。
以往,光是多听朝臣奉上两句谄媚之语,他就想皱眉离开了。
“你喜欢山景,还是水景?”不自觉的,霍青越也跟着她聊了起来。虽然大多数时候,说话的人依然是夏如雁。
“都喜欢!”夏如雁笑得眼角宛若弯月。
“北疆多山,林野苍绿,树高如峰,夹地成荫……”霍青越闭眼复张眼,夏如雁的话令他忆起在北方见过的林景,那绿意总令他着迷。
“哗……真的啊?我只听人说过,自己却没机会亲眼瞧瞧。”夏如雁听着霍青越的描述,眼神更是着迷了。
“战事若平……倒是能带你走一趟。”霍青越看着她晶灿灿的眸子,忍不住吐出允诺。
“真的吗?”夏如雁忽地张大了黑眸,露出一脸欢欣神色。
“真……的。”霍青越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承诺,一时之间也僵了下。
带她出游,这般的亲密之举……
不过,她只是小妹啊!这样同行,也无妨吧!
再说,她名义上是他的小妾,带着她上哪儿,其实都是名正言顺。
“谢谢你,青越!”夏如雁忍不住兴奋得双颊泛红。
看着她越显娇艳的脸庞,霍青越只觉得胸口竟有丝躁动。
那温热的感觉,令他好生熟悉……
“能嫁给你,真是太好了,青越。”夏如雁笑得眯起了双眼。
原以为,一辈子有志难伸,却没想到一场意外结来的亲事,却令她有志得伸。
她前辈子不知道烧了多少好香,才换来跟霍青越这段缘分。
“说是嫁给我,其实我们倒像兄妹吧?”霍青越极力克制着胸口传来的急促律动。
“所以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哥啊。”夏如雁点点头。
“我想皇上应该能够安心了。”霍青越有些漫不经心地扯离话题。
倒了茶水,他试着想喝点水令自己冷静,却没料到半点效用也无。
见着夏如雁单纯的笑脸,依然让他胸口的剧烈拍打声高涨。
“啊,这倒是呢。我虽然跟皇上不熟识,但皇上却是一听见我的事,便答应为我作主。”夏如雁下意识地替霍青越倒上茶,那微飘的发丝透出些许馨香,在空气之间飘摇着。
霍青越忍不住微蹙了下眉心。
看着近在咫尺的夏如雁,他竟有股抚上她脸庞的冲动。
事情不该变成这样的……
他明明还眷恋着亡妻,又为何会对夏如雁动心?
只是因为太久没近吗?
不,他向来就没对花街妓女动过心,亦未曾允许自己放浪流连于娼馆,那缺了感情与温暖心意的男女交欢,原就不是他所偏好。
那么,夏如雁带给他的冲击,到底是所为何来?
他变了心吗?
对于那个记忆还鲜明得仿如昨日的亡妻……他忘了她吗?
不,一想起亡妻,他的心依然有着疼痛的,这表示他还眷恋着她吧?
他没亡心,没有淡亡心她。
她曾经深爱他,所以他不能如此负她。
夏如雁应该就只是他的小妾、他的小妹,而不会是占据他感情的人……
“青越,你怎么了?瞧你半天不说话,累了?”夏如雁伸手往霍青越的面前挥了挥。
她老是忘记,自己一高兴起来就会滔滔不绝讲个不停。
真是的,青越是好心来探她,她却把他留了这么久。
看他都不吭声,八成累坏了吧!
“是有一点。”霍青越敛下视线,没再瞧向夏如雁。
他需要厘清自己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错觉,让他偏离了亡妻的爱意?
“果然,我就知道我太多话了!”夏如雁歉疚地应道。
“没这事。夜已深,该休息了。”霍青越听见夏如雁略带歉意的声调,忍不住又下意识地抬头往她瞧去。
“那我送你回房休息!”夏如雁搁下笔墨,把挽起的袖子松开,打算陪同霍青越回房。
“不用了。”她直来直往的性子让霍青越有瞬间的微愕。
送他回房?她才需要人呵护着,怎会是她送他回房?
这夏如雁,当真少了几分姑娘家习性。
“咦……可是,你睡前总要人替你更衣伺候吧?”夏如雁努力地想找点什么事好帮上忙。
霍青越给了她这许多自由,又说要带她出游,她若不能替他做点什么事,真会良心过意不去。
“你不是我的妾。”想到要由夏如雁的一双纤白手腕为他宽衣,霍青越忍不住下意识地吐出拒绝。
她与他之间,该是清白相待,不是这般亲昵的关系。
再亲近下去,难保还没厘清感情去向的他一时错手……
“我……”他的坚决令夏如雁有着瞬间的僵硬。
是呀,她是他的小妹,不是小妾,这样亲近的举动真的很不合宜。
只是,她并没想太多,她只是希望替他做点事……
她是不是逾矩了,所以才惹得霍青越生气?
可她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怎么办?她是不是应该跟霍青越好好说明、道歉……
“我先回房,你早点歇息吧。”霍青越吐出沉声。
再留下去,他不知道自己又会说出什么话来,更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冲动之举。
“呃……好……”夏如雁被他的低音喝止了心意。
“别太晚睡。”霍青越没敢多瞧夏如雁的脸庞,很快地起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他匆匆回避,为的是认清自己,只是却没料到,他在夏如雁的心里,烙下了一道小小的伤痕。
那伤不大,却带着些微的刺痛感,甚至足以让夏如雁一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