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了市集,走过了高桥,一路上走走停停地问着路,当花雅雨辛辛苦苦地来到了镖局大门前,抬起水眸看着门上龙飞凤舞地书着“云龙镖局”四字的匾额,她感动得几要流下清泪。
都说城里繁华人多,今儿个真是让她深深切切地体认到了。
“这位姑娘,可是要来投镖的?”站在门外的伙计扬起笑脸,亲切地问着她,心中却不无纳闷。
看这姑娘一身的朴素白裳,也不似是有什么贵重财物需要保镖,可她定定地站在镖局门前,不像是不意路过。她到底是因何事而来?
花雅雨回过神来,羞怯地朝伙计微微勾唇而笑,竟看得伙计生生地呆住了。
“小扮好,我……我是来找谷阳师兄的。”
“谷阳……师兄?”伙计痴痴地看着她清妍小巧的笑靥,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猛地抬手一拍额际,“姑娘是来找谷四镖头的?”
镖头?不太熟知镖局里头的分级,但听伙计语气里满是敬重,这么说来……谷阳师兄该是很厉害的了?
花雅雨心里很是好奇,可面对陌生人又不敢多问,于是只轻轻点了点头。
“四镖头刚跟着总镖头到桥东茶肆谈生意去了,现下还没回来呢。”伙计歉然地看着她。
低垂着水眸,满满的失望盈在花雅雨的眉睫,“那小扮可知道四镖头何时会回来?我等着就好。”
“那可说不准呢。”伙计皱了皱眉头,“不过三镖头倒是在镖局里,姑娘若是有事,不如先跟三镖头说说?”
“不用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她又不是要投镖,要她跟三镖头说什么?
花雅雨轻摇着螓首想要拒绝,可清甜语音方落,一道带笑的沉稳嗓音便悠悠响起──
“这位姑娘可是谷阳的师妹,花雅雨?”
她心里微讶,直觉循声一看,便见一名男子自镖局前院悠然步来,身上一袭槐蓝外衫,恰如天上朗朗晴照。
“三镖头。”伙计忙向他抱拳行礼,换来他的轻轻点头。
花雅雨圆睁着一双晶亮明眸,忍不住捺下害羞不自在的感觉,好奇地问︰“师兄他……曾向你提过我?”
师兄待她总是冷淡得很,她还以为他心里连想起她也不愿呢。这次说要照顾她,说不定只是碍于师命不得不为。听到他曾跟别人提及她的事情,她有着小小的讶异与……莫名的开心。
在高兴些什么呢?花雅雨也不太明白。
男子俊朗脸容淡淡一笑,“多日前他接到书信,知道妳要来城里寻他,便跟我们提过了。如若他不在,只管派人领妳到他家里等着便是。”语毕,他便朝伙计招了招手,“小扬,你先带姑娘到谷阳家里吧。姑娘远道而来,可别要人家站在这久等。”
“是。”伙计忙恭谨地点头领命,并在三镖头的示意下主动接过她手上的包袱,“姑娘,请随我来。”
花雅雨急急忙忙向三镖头道了声谢,然后赶紧跟在伙计身后走远了。
静站在云龙镖局大门处,三镖头遥遥目送着那道柔白身影渐行渐远渐模糊,这才徐徐勾起唇角,露出一抹饶富兴味的笑意。
“谷阳啊比阳,原来这就是你朝思暮想的小师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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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溶溶,映照着前院悄悄摇曳的小白花,静沁着浅淡幽香。
花雅雨静默地抱着膝盖,坐在大厅石阶前,一双明净水眸呆呆注视着院落紧合的那道大门。
跟在镖局伙计小扬身后走了好一段路,她便走到了桥西百姓聚居的地方,而谷阳所住的是此处其中一座小巧院落。
小扬将她送至院落里,便赶忙回镖局办事去了。
她先是满心好奇地在前院、大厅、内室、厨房逛了一圈,惊喜地看见师兄特地为她备下的女红绣具与她喜爱的诗词文集,然后为自己倒了一碗热茶,坐在大厅座椅上等着师兄。
一直等一直等,厅外明灿的日阳成了绮丽的暮霭,再徐徐交织染就一院清辉寂寂的月华。
后来,院落的大门被推开了,在她满是期盼的目光下走进来的,却是一位面容慈爱的妇人。
妇人说她是住在隔壁的苏大娘,谷四镖头遣人交托,因他未能及时赶回,便留下了银钱,请苏大娘让他的师妹在她家中用一顿晚饭。然后苏大娘也不等她反应过来,硬拉着她到隔壁去了。
花雅雨原是有些胆怯,跟陌生人交谈总让她感到紧张,还好苏大娘一家很是亲切和善。而苏大娘的两名小孩更是张着一双好奇的大眼,待她用过晚饭后,缠着她说要跟她一起玩耍。
待两名小孩睡下了,苏大娘笑咪咪地将她送回院落里,花雅雨跟大娘道了晚安,便关上了大门,一人坐在厅前石阶静静地发着呆。
这是她离开了自小待着的梅花山,来到平城的第一天。
接下来等着她的,会是怎样的日子呢?
师父、师娘要她到山下历练,但她心里清楚,她不像师兄习得一身武艺,除了绣花写字,从没学过什么本领。这样的她,想要在城里赚钱餬口,恐怕是痴人说梦。
可是,谷阳师兄却答应了师父、师娘,说要好好照顾她。
唉,离开了梅花山,还是得依靠他人生活,这就叫历练吗?怎么她好像还是米虫一只,只是养她的人换了主?
心思晃晃悠悠,有些空虚有些茫然,花雅雨欷吁不已地叹了口气。
本想着见了谷阳师兄,说不定这样虚虚浮啊的不踏实感就能消去了,没想到等啊等的,就是等不到他回来。
眼看子时都快过了,向来早睡早起的花雅雨,忍不住秀气地掩着樱唇,轻轻打了个呵欠。
脑际昏昏沉沉的,就是师兄在此时回来,她也无法好好跟他说话吧……花雅雨揉了揉睡意迷蒙的水眸,决定先去睡觉,天大的事情都留待明天再想好了。
可是,当她睁着一双困倦的眸子,灭掉了厅中的烛火,迷迷糊糊地来到了阒暗的内室,卸去了乌黑发丝上的珠花、发带,换掉了素白裳裙,身上仅着中衣地站在被褥整洁的床榻前,她不禁感到有些迟疑了。
混沌一片的脑海,缓缓浮现了一个大大的疑问──
院里只有一间内室,内室只有一张床,她睡在床上,那师兄回来后怎么办?他该睡哪?
然而,花雅雨只迟疑了短短一瞬。
再也抵受不住瞌睡虫的她,在想到解答前,已软绵绵地躺倒在诱人床铺上,沉沉睡去。
香软柔美的身子蜷缩在温暖舒适的被窝中,嗅闻着被褥上残留着的男性清爽气味,花雅雨秀净的唇角抹上娇怯甜馨的笑意。
“呼……”沉溺在甜美梦乡中,她轻悄地喃喃呓语着。
梦中的景色不住地变换,她的身子轻飘飘的,仿如行走在丽白云絮上。
忽而一阵温柔清风将她的身子柔柔一卷,凝神细看才发现自己身在漫天飘雪的梅花山上,一道黑俊的少年身影背对着她,红梅如血泪的花瓣盈盈落在他的肩上。
“谷师兄……”她悄声唤着他,正要迈步越过绵绵白雪走向他,脚下的银白雪地却在此时如流云消逝,翩翩飞散。
惊觉踩空之际她轻呼一声,如坠深渊的感觉狠狠地攫住她。
花雅雨惊恐地挣扎着,猛地一跺芳足,整个人自梦中挣月兑了过来。
犹陷在梦魇中的意识带着浅浅昏沉,她浅促地喘着气,惊魂未定地张着睡意迷蒙的眸子。
“做恶梦了?”低冷的男音带着浅浅的困倦,含糊不清的嗓音宛如呢哝,轻轻地自她的头顶上方飘来。
意料之外的问句,教花雅雨微微愣住。
“嗯。”仍未全然清醒过来的她,顺从地乖乖回答。
“乖,没事了。”温热的大掌轻轻抚顺了她微乱的水滑青丝,而后以温柔的力道将她的螓首压向他暖烘烘的胸怀,“再睡。”
“好。”她下意识地应道,一双秀眉却轻轻地蹙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直到意识涓涓滴滴回到脑海中,缭绕在意绪中的睡意渺渺散退,她才惊愕地睁大了水亮眸子。
师兄回来了?还抱着她,跟她睡在一起?
“师兄?”花雅雨错愕不已地仰起螓首,不敢相信地凝看那个抱着她沉沉入睡的男子。
沉稳低冷的嗓音,清伟俊魅的面容,确实是谷阳师兄没错。
可是、可是……待她向来态度清冷的师兄,似乎连话也不愿跟她多说一句的师兄,何曾这么亲密地碰触过她?
“不是叫妳睡了吗……”一而再地遭她扰乱清梦,谷阳微感不悦地轻睁眼缝,大掌不容拒绝地按住她细弱的挣动。
睡?这要她怎么睡啊?
抬起两手想要推抵贴靠在身上的燠热男躯,却遭谷阳按在她腰际的大掌牢牢制住了,花雅雨心下着急,微微曲起膝盖想要顶开他,他的长腿便先发制人地勾缠上纤盈的腿儿。
几乎是整个身子贴在谷阳身上,花雅雨当下羞红了一张脸儿,只觉暖融融似要灼人的体温不住地从他渡向她,让她感到燥热不已,一股奇妙的酥麻感更自体内深处腾腾升起。
“师兄,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她又恼又羞地嚷道,甜暖的嗓音带着一抹娇柔的颤抖,她却未有察觉。
“妳才是想要做什么呢?雨丫头。”谷阳略带瘖哑的男嗓沉沉地说着,微微俯首凑靠在她的耳畔,炽热的气息一下又一下地拂着她的鬓发。“大半夜还在吵吵嚷嚷……自己不睡,也不让人睡了?”
她本能地缩了缩纤肩,只觉随着他每一下的气息喷吐,又是痒又是酥的,身子竟彷佛被抽光了力气似的。
她断断续续的说着,“我……我不是不睡……而是、而是……”好奇怪,怎么连话也无法说全了?
听她颤抖的语调就清楚她的脑海里在想些什么,更明白不跟她好好谈过,她是决意不让自己如愿睡觉。谷阳一脸不耐地勾了勾唇角,主动奉上一句问话,“而是不想与我共睡一床?”声音带着似醒非醒的暗哝。
这不是她想不想的问题好不好?花雅雨苦着一张脸,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你……我……非夫非妻……”别说是共睡一床了,就他现下抱着她,已是既不合宜也不合礼的行止了!
他低稳的语调懒懒地提议,“那妳是要我睡地上?”
她想也没想便慌忙否决,“不、不是……”这是师兄的家,哪有要师兄将床让她的道理?
仍是那睡意浓浓的男嗓,还附上了一个大呵欠,“那妳是要睡地上了?”
“我……”花雅雨怔怔地呆了片刻,听见他有些不耐地发出含糊的浅呢,只得叹息似地说︰“好吧……”奔波多天才来到平城,她早已累透了,虽是很不愿离开舒服的床榻,可眼下除了让她打地铺也没别的法子。
不想她才刚作势要推开牢牢困住她的胸怀,谷阳彷佛早已料到她会有如此决定似的,微微侧过长躯,在她怔愕的轻呼声中,稳稳将她柔香软绵的女|体压在了身下,制住她所有的举动。
“雨丫头,别乱动……”他低俯俊颜埋在她的颈肩处,张合呢喃的薄唇不住地摩弄着她雪白的肌肤,“师父要我好好照顾妳呢,我怎可让妳睡地上?”
他不愿让出床位,又不愿让她睡地上,那他是要怎样啊?从未被男子碰触过的身子,此刻被他暖热的体温包覆着,花雅雨心跳纷急如擂鼓,简直羞窘欲死,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听师兄的话,乖,快睡。”薄唇几乎是完全贴在她粉女敕的肌肤上,吻擦着道出模糊不清的男音。
说不过他,力气也比不过他,花雅雨只能僵着身子,放任他体贴地调整她的身姿,让她睡在床的内侧,并将她抵放在他胸前的纤手揽放在他的颈后,使她轻轻软软的女|体与他更是紧贴。
没多久,便听他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喟,而后沉稳绵长的吐息有规律地响起,一下又一下地吹拂着她颈侧的雪肤,而挤压在她柔ru上的结实胸膛,也不疾不徐地起伏着。
满脑子的震惊早将睡意驱赶得一丝不剩,花雅雨只能哑然张大了眸子,一夜无眠。